从这一晚过后，赵卓卓就逐渐的，一点点的，松鼠搬家似的，占了他休息室的一半衣帽间。
她拿出电脑，架上眼镜，转头问他，“你还要加班吗？”
男人放下勺子抬起头看她，黑色全框眼镜架在她鼻梁上，整个人就书生文艺范了，还有点呆头鹅的傻气，“怎么了？”
赵卓卓大大方方道：“你还要加班的话我陪你，我带了电脑，我也工作。”
男人好整以暇的继续看她，“我不加班呢？”
她俏皮的歪歪脑袋，“不加班就跟你睡觉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男人用眼神细细刻画了遍她灵动漂亮的五官后微微侧了头，眉峰往上挑了下。
却无其他动作。
又转回头，他懒懒道：“赵卓卓，你现在真的很像以前。”
“我以前什么样子。”她也好奇，她在他记忆中的形象是怎样的，不会除了笨就是话多吧。
像是回忆，他缓缓道来，“没心没肺，什么话都能轻易说出口，”说着他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无名指，“真诚，热烈，朋友那么多…”声音逐渐低到没了后续。
“还有呢？”赵卓卓走过去，停在办公桌对面。
他保持沉默。
赵卓卓不知道，就算说跟她试一试，他其实一直在克制着，真实的他，比现在糟糕，比现在贪婪，比现在善妒，是个完全恶劣黑暗的人。
这姑娘，她真喜欢他吗，她是把感动当成喜欢了还是其他，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她做事情总是三分钟热度。
他一直这样跟自己说。
否则，真抓住她后，等她想后悔想分开，他怕自己到时候真不肯放手。
没触碰到的，还能习以为常一般，继续忍耐，可是一旦触碰到了，那东西，就跟毒/品一样，上瘾，戒不掉，离不开。
他突然沉默，眉眼淡下去，赵卓卓撑着桌子，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眼睛，很不解的问，“你今天早上说的话，我一整天都没想明白。”
手指往下点到鼻尖，她说：“我说追你，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啊，你不能反悔，你都答应跟我试一试了，你那么优秀的人，跟你表白真的用尽了我全部的勇气，你要心疼我一些的。”
她倾身过去，轻轻啄了下他的唇，“你在顾虑什么，说出来赵老师给你解决。”
他笑出声，“解决个屁。”
赵卓卓突然哎呀叫一声，他皱眉看她，眼里都是紧张，“怎么了？”
赵卓卓面色艰难，颤着音道：“闪着腰了陆总。”
“……”
第67章 十块钱.戒指
隔天早上，赵卓卓来到公司，大家正围在关丛依位置上热闹，一个同事惊呼：“天哪，小丛，你太厉害了吧，皇冠可是国内最牛的漫画社，竟然给你发了邀请函参加他们的粉红节？”
“没有啦，运气好，我就是刚好试着报了下名，然后真被选中了，其实还挺意外的。”
“那你到时候是不是能见到很多大佬和前辈？好羡慕。”
“对啊好羡慕，可惜我追了漫画博主不参加这些线下活动，不然走关系我也一定要进去跟偶像合个影。”
关丛依：“你偶像谁啊？”
“大刀老师。”
关丛依：“啊，我也喜欢她诶！”
赵卓卓被水呛了下，牵动着腰，差点痛得她掉眼泪，寸琪琪赶紧给她递纸巾道：“赵老师，你没事吧？”
赵卓卓扶着腰坐到位置上，摆摆手，气若游丝道：“没事，死不了。”
那边的讨论还在继续，“听说今年不仅有线下，好像还有个线上邀请直播吧，就是专门为那些不能来参与线下或者不想露面的大佬准备的。”
“不管怎样，小丛还真挺厉害的，至少有实力不靠人，比很多走关系靠别人的人强多了。”
寸琪琪跟在赵卓卓身边那么久，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一点刺就要跳脚，她跟赵卓卓对视了一眼，互相挑了挑眉，全当没听见。
这样的职场勾心斗角在赵卓卓看来完全不算什么，她这些年在网络世界中遇到过的场面起底都是几百人的撕逼。
她在绘画圈里刚出头时也遭遇过一次，面对铺天盖地的谩骂诅咒，她只说了一句话：语言杀不死我，有种拿刀杀了我。
对一切碰瓷，她一语不发，只用实力回怼。
办公室里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悻悻散局。
赵卓卓傍晚回到家，一进门就见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她高兴的跑过去，扔了包就往人身上跳，坐在他腿上笑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忙吗？”
“某人不是扭了腰吗？回来看看要不要伺候。”
他一说，赵卓卓才想起自己老腰，顿时做起嘴脸吸气，“好疼，疼死了。”
他嘴角微扬，就看着她装，捞着她背的手却往下移了点，轻轻给她按摩着腰。
赵卓卓刚想跟他说话，手机却响起来，陌生号码，她挂了一遍后没几秒又响了起来，只好接通，对面介绍是皇冠漫画社的粉红节负责人。
赵卓卓礼貌道了好后对面又道：“给您发过邮件但没得到回复，多方打听寻到您的联系方式，想问一下您今年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社举办的粉红节？”
赵卓卓迟疑了下，不太想参加，更何况现在还知道了关丛依也去，她才不想遇着熟人，她刚想拒绝，对方又道：“如果您行程不方便或者有其他顾虑，可以选择线上直播活动，不强制要求露脸，只需要跟大家互动一下就行。”
赵卓卓迟疑了下，跟对方道：“我考虑一下给您回复可以吗？”
挂了电话，赵卓卓看向陆程，“一个直播邀请。”
“为什么没答应？”陆程问她，刚才电话里的内容，隔得太近的原因，他听见了。
“因为…”赵卓卓卡了下壳，“距离产生美不懂吗？”说白了她还是排斥与人打交道。
“那现在呢？你一见到我就往我身上扑，不说距离产生美？”
赵卓卓锤他胸膛，翻了个白眼道：“那能一样吗？”
握住她手腕拉近，抱着人缓缓道：“可以试着多跟外界接触，不是所有都是坏的，也不用怕，我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后盾。”
赵卓卓趴在他肩头扬了扬唇，“哦。”
这时孙阿姨从厨房出来，刚道：“陆先生，吃…”饭了，孙阿姨后半截话消了音，显然没料到会撞见小情侣之间腻歪的场面。
赵卓卓也是瞪大了眼睛，羞愤的把脸往男人怀里藏，还一边埋怨他道：“你怎么不说孙阿姨也在家啊？”
陆程抱着人低低的笑，“你也没问啊。”
胃镜检查预约在周六，医院里各种检查流程她熟悉得不行，还想着自己终于能为他做点什么了，结果当天安煜一句，“赵小姐，我去办理就行。”她瞬间又闲下来了。
她想起进医院时，大门口各种小摊贩里扎着一特显眼的算卦先生，跟安煜说了句出去一趟后就溜了，没多久，抱了三瓶水回来。
她给安煜递了瓶水，和他一起坐在检查室门口等着。
“赵小姐，我得跟你说声谢谢。”安煜喝了口水。
“为什么？”
安煜十分诚恳道：“你跟老板同居后，老板每天都让我八点接他上班，我好久都没能睡足过八小时了，现在好了我不用再七点起床。”
这两天两人确实经常一起出门上早班，赵卓卓还以为是他终于忙完了，可以稍稍休息，没想到，这男人…她捏着瓶子低头笑了笑。
上次在办公室没问清，赵卓卓又问道：“他的胃很严重吗？”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安煜就说过往经历，“胃出血过四次，都是应酬喝酒喝的，这两年情况好些，没再进过医院，痛的时候就吃药，腥辣的食物也一点不碰了，保养得还算行，但今年回来带这新公司，难免多劳累一些。”
腥辣的食物一点不碰了？那他还陪着她吃宵夜，去山庄那次还半夜带她回城吃火锅？连孙阿姨，她最拿手的都是川菜。
他这样无声的迁就包容她，让刚得知真相的赵卓卓内心愧疚，觉得自己未免粗心过头了，以前只觉他不嗜辣，从没想过是这层原因。
“他在国外这几年是不是挺不容易的？”她依旧记着陈梦的那些话，不过她不太想问他，他那人从来话不多。
“差不多，这两年好点了。”
安煜没说他老板要是不回来今年就高升了，日子可比现在好过舒坦多少倍，至少应酬这块，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频繁，但他做助理的最懂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说几分。
“我毕业刚进公司的时候，当时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能拿到纽约上市大企的offer还挺牛逼，也不把谁放在眼里，但陆哥吧，是真的牛逼，真的，后来我都打心底佩服，真的干不过。”没成上下级前，安煜都这么喊他的。
他太有毅力了，也太能苦，本来就是天才，却比谁都勤奋刻苦，跟他比，活路都没有，安煜回忆着在国外的那段日子，“当时还有个金胡子大哥好心提醒我，千万别以陆哥为榜样，那可不是人，能把你熬死。”
“为什么这么说？”
“听说陆哥曾经帮企业追回了一笔大额项目尾款，当时陆哥还是企业的免费实习生，为了那笔尾款，熬了几个通宵都不算事，他竟然把拖欠方缠到让对方找人群殴把他打进医院的地步。”
安煜哼笑了下，“但对方没想到啊，陆哥竟然能拖着半残不废的身子跟他们继续耗，后来对方直接把陆哥整警察局关了好几天。”
“企业里都震惊了，但当时他不过一小小实习生人微言轻，还是中国人，企业就没出面保释他，等我陆哥出来后，那韧劲可是够够的，又找上对方，对方保镖去qiang口都怼他脑门上了他都不退半步。”
这些都是他进公司后金胡子大哥跟他吹的，如今再说起来，心里依旧会翻涌着股热意，男人对事业的追求一点不亚于追女人，甚至他语气都有些替老板傲娇道：“这尾款最后还真被我陆哥给追回来了，太他妈牛逼了，在所有实习生里，我陆哥，一个刚上大学的中国人，那份入职offer给他拿到了。”
安煜感叹，“别说吃苦，那是真不怕死不要命。”所以后来见识到陆程在工作中的那种拼劲后，他当时就想，跟着这种人干，绝对能成事，就果断跟了他，事实确实如此。
赵卓卓听着安煜说这些，从话里能听出他可能高三毕业后就出国了，而安煜说的这些，她也不敢想象，那句qiang口对准脑门，已经让她呼吸一滞，甚至都觉得心有余悸。
她以为，那样优秀的人会是一路顺风顺水，她闷着气只是感叹，“那么拼，他为了什么啊？”
为了什么？安煜也问过那男人，“为了钱，陆哥亲口说的。”
良久，
“那个，我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安煜瞧着她才回来一会儿又匆匆跑了，无声笑了下，他今天之所以说那么多，自然私心是有的，他在国外跟着老板那么些年，真的从来没见老板对哪个女人上心。
很多次，他看见陆程目光深深的无法转移的钉在赵卓卓身上，那种她走到哪他目光就落到哪的眼神骗不了人，这次回国那男人就是为赵卓卓而来的。
他也知道陆程什么都不喜欢表达出来，但大家都是凡人肉身，又怎么会真的不需要关心和疼爱，而这些东西，能给他的唯一人选只是赵卓卓。
赵卓卓跑得很快，心都快蹦出嗓子眼，进出医院的车流和人群拥挤，她好不容易挤到大门口又寻到那算卦的，才松口气。
她快步到摊前，气喘吁吁道：“大师，刚才那对塑料戒指，我要！”
大师看她脸色通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撸了撸下巴的假胡子，细眼一眯，笑道：“我就说吧小姑娘，我都给你算准了的，你今年姻缘不济是道大坎，得破财消灾你还不信。”
她现在虽然折回来买，良心却还在的，淡淡道：“那对戒指瞧做工就是厂家批发来的，哪里值十块。”
大师忒一声，“谁说十块，是一百！”
“一百！我刚问你价钱的时候你才说十块呢，你坐地起价！”
大师悠哉道：“我看你诚心要买，姑娘，这姻缘难觅，可抓住了，区区一百块，值当啊。”
赵卓卓明知道这人是骗子，最终还是一百付过去，拿到了那对塑料感厚重的素圈，看着离开的姑娘，大师叹气，他这摆医院门口的摊位，算姻缘的还是第一人。
陆程出来没见着赵卓卓，问了安煜，两人刚走进休息室，安煜道：“赵小姐说出去一趟。”
“我去等检查结果。”安煜离开休息室，半路碰上赵卓卓，给她指了休息室的方向，赵卓卓道谢后让她过去。
里面就他一个人，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她进门时轻轻带上了门。
“你去哪了？”
“难受吗？”
两人异口同声。
赵卓卓凑近他，手覆到他胃上轻轻盖着，一边开口，“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有算命的嘛，然后刚才我去买水，顺道就给你算了一卦。”
“然后呢，”他听着她胡茬。
她手占着便宜，“大师说你身体不太行，要多注意，然后就给了我个护身符，”她把所谓的护身符拿出来给他看。
躺在她手心的，看似一对铂金素圈，实则很轻，就外边一圈□□而已，可能没多久就掉漆了。
赵卓卓自己先戴上，又看向他才意识到，这十块钱的东西戴他手上怕是不太好，于是悻悻道：“我给你买根黑线穿起来，然后戴脖子上。”这更不对，她自行否定，又道：“那揣兜里吧，但你别把它弄掉了。”这可咱俩的姻缘一线牵。
“别揣兜里了，就戴手上。”他伸手给她。
“你确定，这很便宜的，真的真的很便宜，就十块钱。”
“但这是你给我的戒指。”
“……”
赵卓卓捧着他的手，他手指细长，肤色很白，手背上淡淡的青筋明显，这便宜的小圈套在他手指上瞧着“身价”都抬高了。
很漂亮，她忍不住摸了摸，低低念叨，“其实我就是想跟你拥有一样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东西，你不戴着也没关系，因为我也没办法戴到公司，不然同事们要问疯，所以你可以把它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