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道就好——且梦
时间:2022-06-14 08:07:32

  订婚。
  林晚脑袋被这两个字砸得嗡嗡响。
  林晚回头看了一眼陈绩的背影,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冷冷道:“周棠吗?陈绩在忙,你稍等。”
  那边显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也不等她说什么,林晚就快步将手机递到陈绩面前,故作平静地说:“周棠。”
  陈绩抬头看了她一眼,黑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是愧疚,还是尴尬?
  她分辨不出。
  只见陈绩嗯嗯随意回了几句,不知道两人是在说什么。
  但在林晚看来,每个字却都好像带着刺。
  绩哥,小棠,多么亲昵的称呼。
  而她只能叫他陈绩,他也只叫他林晚。
  陈绩其实早就不想打了,但碍于凑人数,缺了他牌局就散了,不免让人扫兴。接了电话,见林晚好像不太高兴,打完手上这局,便推辞有事,下了牌桌。
  林晚把电话给了她,便自己出了老宅的院子,揣着一桩心事,在乡间田野漫无目地走着。
  田野的草木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已快近黄昏,阳光在这个时候,早就没了暖意,微风习习而来,显得那挂在天上的太阳就好像只是做做样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刚刚帮他拿钱包拿手机的时候,一颗心还止不住奔腾,转眼却又被拉回了现实。
  她怎么就忘了,他从来对于她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她怎么就忘了,这么多年,他的身旁,一直有个同样耀眼的周棠。
  天上的太阳,又怎么会和地上的一星烛火相提并论呢。
  一个注定闪耀,一个黯淡无光。
  她心中一片酸涩,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他们读高中的时候,那些暗恋他的日子。
  甜蜜,而又苦涩。
  陈绩和周棠两个名字,仿佛是连在一起的。
  提到陈绩,一定会有人说起周棠,提到周棠,也一定有人八卦她跟陈绩的新进展。
  甚至连林晚自己都觉得,他们俩实在太般配了,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一个阳光帅气,一个明艳动人。
  两个人又都极其聪明,每次都把其他同学远远地甩在后面。
  林晚有时候甚至想过,如果她是男孩子,应该也会喜欢像周棠那样的人吧,聪明,漂亮,家庭条件也不错。
  林晚那时候,常常能看到陈绩或者周棠的母亲周末放假时等在学校门口,旁边停着看起来就很贵的车,因为两家是邻居,又是好友,常常帮对方相互接孩子。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而林晚,只能混入人群,和涌出校门的同学,一起在学校右边的公交站里,等着迟迟不来的公交车。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家境没别人好就自卑,但一想到陈绩,她总是会忍不住会觉得,自己配不上。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平凡努力的女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成绩最好的时候,也只仅仅一次和周棠并列第二,虽然名次和陈绩隔得不远,但分数却是差了一大截。
  她和陈绩之间,仿佛永远隔了十万八千里。
  有些距离,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够得到的。
  可,暗恋这回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说了算。
  而现在,林晚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早就知道不可能了,八年前就已经吃过暗恋的苦了,现在还要再折磨自己一回吗?
  林晚噙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闭上眼强忍着没有让它掉下来。
  她已经不是以前不懂事的少女了,再也不能做那些不可能的白日梦。
  这时,她听到远处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乡村的田野很安静,这一声其实特别明显。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她看到旁边堆了整整齐齐很高的一大摞青瓦,赶紧跑到后面躲了起来。
  她隔着缝隙,看到陈绩追了出来,嘴里喊着她的名字,然后掏出手机。
  林晚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她咬着唇,像个胆小鬼一样藏了起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无力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怕被他找到,她那么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事,会终于藏不住了。
  或者她终于忍受不了暗恋的苦,跟他告了白,捅破了他们这层窗户纸,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因为她明白,其实答案她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自我欺骗、自作多情。
  从前是,现在也是。
  陈绩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林晚,又是陌生的地方,怕迷了路麻烦别人,便进了院子。
  林晚整理好了情绪,眼看到了晚饭时间,便回了小姨家。
  她一进门,就听到陈绩在叫住了她:“林晚,你刚刚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林晚收起情绪,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就在外面随便走走,不好意思,手机不小心静音了。”
  陈绩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想要解释,又显得有些多余。
  林晚在餐桌上话很少,陈绩本来就不太多说,看到林晚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两人就更安静了。
  春节的晚饭一般都很早,吃完天还没黑,夕阳还在远处的山边苟延残喘。
  陈绩接了通电话,跟大家告辞后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车子开出院子,再消失在乡村马路的尽头,林晚深深呼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
  她暗自下定决心,虽然这决心她其实早就在心里暗暗下过无数回,但这次却是真的了。
  那些年从未告诉他的心事,就让它停留在过去,让那时的风知道就好了。
  而他,永远也不必知道。
 
 
第37章 争吵
  天还未黑,晚风凉得刺骨,林晚一个人坐在院子外面一块大石头上吹风,想让自己更冷静一些,另一方面也是心情不佳,有一方面些受虐倾向。
  她努力仰着头,试图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流下来,把两个眼眶憋得红红的,眼睛和喉咙一起又胀又涩。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不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像是在跟她打招呼一样。
  林晚转头一看,竟然是陈绩的车。
  他把车开得很快,然后在林晚的面前猛地停下,车子都发出了“呜”的抗议声。
  林晚没想到他会回来,赶紧偷偷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下情绪,试图掩盖刚才的失态。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尽力伪装,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闷。
  “对方临时改了时间,忽然空下来几天,所以干脆跟你们一块儿回栗城。”陈绩样子很轻松随意。
  其实他把车开车去过后没走多远,脑子里一直回想起来林晚一脸落寞的样子,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之前还好好的,自从接了周棠那通电话过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又跟他保持起距离起来。
  他几次三番主动示好,都无济于事,但那时接了通电话工作上有点事情,就只好先离开了。
  他想,一定是林晚听到周棠说了什么,她才会这样,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他接了周棠的电话而已,他很清楚林晚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甘心就这样分开,于是立马紧急刹车,把原本的约取消掉,又掉头回来了。
  因为林晚小姨家人比较多,说话不太方便,两人也没多说几句,林晚还以为他是真的临时计划有变,并没有多想。
  很快亲戚朋友都开车回去了,林晚在杨娟和杨敏的刻意安排下,坐上了陈绩的车的副驾驶。
  林晚原本想推辞的,可这么多人,也不好当面拒绝,省得扫了他的面子,反而倒显得是她别别扭扭的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栗城,已是晚上七点多。
  陈绩将林晚送到家,一家人正准备进小区的时候,林晚听到陈绩看似无意地说道:“时间还早,很久没回栗城了,陪我转转?”
  林晚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杨娟就应下了:“也是,那你们出去转转吧。”
  “是啊是啊,快去吧小晚。”林志刚见杨娟对他暗自使眼色,也跟着打哈哈。
  夜幕已降临多时,小镇上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跳广场舞的,吃夜宵的,散步的,遛狗的,到处都是。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林晚因为心情不太好,实在没有心思给他当个导游,只是安安静静地一路跟着。
  陈绩好像有意要哄她的样子,一会儿问她要不要棉花糖,一会儿问她吃不吃烧烤,喝不喝奶茶,林晚都毫无兴致地摇了摇头,以至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扫兴,但陈绩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河边的公园,在一处幽静的长凳上坐下。
  “林晚,是不是周棠跟你说什么了?”陈绩终于开口问道。
  林晚看向远处的河面,闷声回:“没有。”
  尽管连林晚自己都觉得她今天有些任性了,但陈绩还是耐着性子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林晚不知道今晚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因为终于想通了,看着他那让人无法逃避的眼神,心一狠,一改平日温温柔柔的样子,忽然站了起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陈绩,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拿我当傻子?”
  “你明明都要和周棠订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是觉得我好玩是吗?还是在你眼里,我就像这浑浊的小河里饥不择食的一条不知名的小鱼而已,你开心了扔一个饵下来,我就会不顾一切地拼命抓住对吗?”
  林晚越说越激动,竟有些哽咽,声音还夹带着哭腔。
  “或者,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高兴了就见个面,吃个饭,不高兴了,就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有,只是你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人,一个备胎而已对吗?”
  今天周棠的电话仿佛就是一个一触即发的爆发点,将她近来的情绪都炸开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对,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特么可笑!”
  这时,一直坐在长椅上,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安安静静听自己数落的陈绩,忽然站了起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无论林晚怎么挣脱都挣不开,反而只觉得被抱得更紧。
  几番过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声,但是声音不知不觉软下了许多:“明明咱俩差十万八千里,你是高高在上的老板,而我,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路人而已,你跟周棠才是最般配最合适的,为什么不去跟她过年,还要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啊?
  “你有你自己的世界,我有我的,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相安无事就好,所以,我们都不必再来打扰了。”
  林晚憋了很久,一股脑儿说完过后,竟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公园的灯光很暗,她也没敢抬头看陈绩的脸,但林晚还是能够想象到他那手足无措,受伤的可怜模样。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绩,一通说完,又觉得自己一时激动,那些话实在有些残忍。
  半晌,见怀里的人没了动静,陈绩才缓缓开口:“说完了吗?”
  他的声音,还有那哄人的语气,在林晚听来好像一剂镇定剂那样让人安心。
  “嗯。”林晚抽抽搭搭地在他怀里乖乖应声道。
  陈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恳求和无奈:“那,可以听我说说吗?”
  林晚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我觉得你今天这样挺好的,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憋着。”林晚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反而还在安慰她,然后只听有条不紊地说道:“第一、我跟周棠没有订婚,也永远不会,仅仅我妈单方面的想法而已;第二、我从来没有拿你当傻子;第三、你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平凡,而是光一样的存在。”
  林晚一听,这下有些懵了,彻底消了气。
  陈绩终于将她松开,顺势将她拉到长椅上坐下:“坐下慢慢说。”
  “我这么骂你,你不生气吗?”林晚一顿发泄后,有些做了亏心事一样。
  陈绩反而笑道:“本来就是我惹你生气了,所以这是我的不对,我有什么理由还要生气?”
  学霸就是学霸,这脑回路,确实跟普通人不太一样,瞬间让林晚没了脾气。
  “很抱歉,是因为我一直在回避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让你有这样的感受。”
  在河边的晚风中,昏黄路灯的陪伴下,陈绩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事。
  林晚这才第一次知道,他只是在林晚看来,表面上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但这些年,因为家庭的变故造成的创伤,却一直都没有愈合,所以,才会在感情面前,如此胆怯,犹豫不前。
  他也曾见父母恩爱过,但最后还不是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而且,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这样背负仇恨的自己,在没有解决问题之前,他实在没有勇气,将林晚拉进来,让怕他跟自己一样,沦陷在这个泥沼里面。
  公司的事情,他确实在努力处理,打算将一部分房产和一个利润较好的项目转让出去,所以前段时间都在忙,但目前已经在收尾阶段了。
  说完公司的事情,陈绩又想起刚刚林晚说她平凡的话,于是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接手瀚寓这个单子吗?”
  “不是为了为难我吗?”林晚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陈绩被她的回答逗笑了:“也算是吧,不过如果我都这么义气用事,还能有什么作为?”
  “其实是因为,我做过详细的调查,看到过你在莺歌做的所有项目,确实成绩斐然。”陈绩温柔道:“而且,我相信你。”
  “所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其实真的,很厉害,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或者,习惯性地去隐藏自己。”
  “还有,见到你之后,我才慢慢开始寻找以前被遗忘的自己,重新发现了生活的色彩,所以,你绝对不是什么工具人备胎,而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存在。”
  林晚听着他的话,早就泪眼朦胧。
  一语中的,他好像,比她都更懂自己。
  陈绩看到她这可怜模样,忍不住抬手用手指轻轻覆过她眼泪流过的地方,帮她一一擦拭干净,然后顺势将她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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