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人欠了他千八百个亿的人民币。
他一双长腿毫不客气地搭在课桌上，上半身懒洋洋地靠着椅子，听到耳边的动静，转过头来轻蔑地看了一眼。
见到是乔细雨，目光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乔细雨没有和他打招呼，沉默安静地坐下，打开桌上的笔记本开始写老师留的随堂数学作业。
但是她才刚写了一个解字，身边的桌子就传来一阵阵巨大的动静，引得乔细雨的桌子猛烈一抖，解字的最后一竖笔画在作业本上留下一道长而丑陋的尾巴。
乔细雨惊慌收笔，错愕地抬头。
俞家宁头上戴着包耳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用腿打节拍，震动了连在一起的另一张书桌。
咚，咚，咚，极其富有节奏感。
这样的节奏感下，乔细雨的作业完全没法写。
前桌的严朵朵和谢锦朝也感受到了后桌的动静，回过头来。
严朵朵是个性格霸道的狮子座，看不过去就干，瞪着俞家宁：“你有病？”
俞家宁单手摘下耳机，仰起下巴，微眯眼睛警告看向严朵朵：“你有事？”
气氛剑拔弩张，教室里同学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乔细雨连忙看了一眼谢锦朝。
谢锦朝会意地点点头，拉住严朵朵胳膊。
乔细雨对严朵朵无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桌子搬起来，朝旁边的方向挪开一点，跟俞家宁的桌子分开。
“算了，朵朵。”谢锦朝道，“老班估计快来了。”
严朵朵心有不甘，愤愤地冰冷盯了一阵俞家宁：“你不想上学就别来打扰其他人，你自己看看这个班上，有谁欢迎你？”
俞家宁冷笑一声：“这个学校，我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用得着你们欢迎我？我需要你们的欢迎吗？”
“那你就滚啊。”严朵朵抬头冷笑看着他，“搞笑。”
俞家宁反而笑起来，那张好看俊朗的脸上折射出光彩。
他邪性地笑着说：“我为什么要滚？我要让你们难受。”他侧首看着一旁的乔细雨，目光静谧，“看着你们难受，我特爽。”
“你他妈！？”严朵朵咬着牙怒不可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谢锦朝忙架住她。
“别拉我！”严朵朵气得转头就吼，“我他妈今天还就是要跟这狗东西碰碰！”
俞家宁手里把玩着耳机，挑衅地看着乔细雨，笑着说：“我欺负了你朋友，你想怎么办呢？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想杀了我？是不是觉得这同桌的一年你快要人生无望了呢？是不是觉得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你，让你和我在一起呢？乔细雨，你跟陈起年关系很好吧？托他的福，我才这么有兴趣欺负你、让你难受，让你在这里过不下去。”
乔细雨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
她静静地看着俞家宁，忽然道：“你这人真可悲。”
俞家宁脸上的笑容不经意一僵。
乔细雨站在他身边，继续平静地问：“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爱过你吗？”
俞家宁眼仁中的光逐渐凝固，脸上肌肉开始微不可察地颤抖，表情之中逐渐透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凶狠。
像是狼颤抖咬紧着犬齿，凶光毕露。
乔细雨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坐到他身边，垂眸提起水性笔继续写作业：“俞家宁，你是在让我们难受吗？你是在让你自己难受。”
“你大可以随便整我，我不怕。”
“但是我也不会乖乖受着你整我的。”
“要听歌还是要继续抖腿还是要把桌子掀了，我也不会在意。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继续。”
“只是比起我，你更像一个小丑。”
乔细雨的声音不大，甚至是很温柔的，但是声音中却透露着一种坚韧和稳定，不动如山一般，有种叫人心安的力量。
说完话，她没有再管俞家宁，只是低着头专心开始计算手里的一道函数题。
身边的俞家宁目光冰冷地盯着她。
下一刻，他重重地起身，一脚踹开了椅子，摔门离去。
自始至终，乔细雨没抬头看他一次、理他一次。
夏末初秋的凉风从推开的窗外吹拂进来，教室里的光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教室最后那个低头安静写作业的女孩子，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淡淡的钦佩。
-
午休过后，一整个下午，俞家宁又消失了。
乔细雨倒是不在意，只专心上课听讲，下了课就同严朵朵几个说话玩笑，该干啥干啥。
过一个月马上就是期中考试，大家的时间都很紧。
五点四十，放学。
乔细雨收拾好书包，同严朵朵几个一起下楼，刚走下楼的时候，远远就见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醒目地立在来来往往的纷繁人群之中，定定不动。
陈嘉惊讶：“是陈学长啊，他在等谁？”
严朵朵挑眉笑着看乔细雨：“那还用说吗？”
这段时间大家学习都忙，说实话，乔细雨也没有经常跟陈起年联系，见面更是屈指可数。
再见到他的时候，她不免还是有些惊喜。
陈起年穿着七中男子夏季白衬衫校服，单肩背着书包，长身玉立地站在人群中静静望着乔细雨笑，轻轻抬手挥了挥。
乔细雨同着严朵朵几人走近陈起年身前。
“陈学长好。”
“起年哥。”
严朵朵陈嘉她们热情向陈起年打招呼，唯独乔细雨脸红红地站在人群中，静静望着他不说话。
“你们好。”陈起年温和礼貌地对着她们点头，而后看向乔细雨，“你们放学了？”
“正打算一起回家。”乔细雨低低地说。
严朵朵把乔细雨往前推了推，笑吟吟地问陈起年：“起年哥，正好我们有事不能跟乔乔一起回家了，要不你们先走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
乔细雨脸陡然一红，急忙回头看严朵朵：“你刚不是还说你们一起去我家写作业……”
“哎呀，突然有事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妈让我去给她买东西。”李织织一拍脑门，笑着说。
陈嘉单纯：“我没事啊……”
李织织一把捂住她的嘴，笑着看向陈起年：“她有事，她要陪我去买东西。陈学长，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回家。”
说着，还没等乔细雨反应过来，四个人背着书包迅速跑路，留给乔细雨一个无情的背影。
乔细雨无奈，这些人……
她理了理心绪，转过头来看向陈起年，有些难为情地解释：“她们刚刚真的是没事，我们约好了一起写作业，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突然变卦……”
“没关系。”陈起年俊昳的面容上勾着笑意，“乔阿姨发给你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什么消息？”乔细雨愣了愣，掏出手机悄悄看，发现真的有一条乔安娜发来的短信，但是她下午上课写作业太忙，一直没看到。
妈妈：【乔乔，最近快要期中考试了，妈上次看你数学成绩不是很好，可能需要补习一下，正好你小年哥哥说今天有空，你放学直接去他家吃饭，吃完饭补习下，晚点他再送你回家。】
看到这条讯息，乔细雨整个人都愣住了。
妈妈竟然要她今天去跟陈起年一道吃饭，还要去他家里补习功课……
她红着脸抬头，看着陈起年：“我妈要我去你家里补课……会不会麻烦到你？”
陈起年却笑起来：“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你的事情，永远不会麻烦到我。”
“我听说你的数学不太好，正巧数学这方面我能帮上忙。”
陈起年看着她，眼睛笑成月牙形状：“那，一起回家吧？”
乔细雨的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不出的紧张：“好……”
陈起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棒棒糖，拆开包装递到乔细雨面前，挑眉笑了一下。
乔细雨接过，含了一口，抬起头眉开眼笑看他：“谢谢。”
陈起年笑意温和，走在她的身边，二人肩并肩朝着校门的方向走远。
两个人混在放学的人流中并肩走远。
没有人注意到，渐行渐远的身后，俞家宁孤单一人站在人群的阴影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凝视着他们在阳光下侧首面对面笑着谈话的样子，眼神复杂。
明暗线像是一道洪流，冷酷地分划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乔细雨与陈起年并肩，沐浴着落山的昏黄暖阳向前走。
俞家宁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转身，逆着人流退回到阴影的深处，不想再看到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响。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爱过你吗？”
这句话像是刀片扎在他心口上，一瞬间直击要害，须臾就将他打得溃不成军。
第25章
乔细雨站在陈起年的身边, 跟着他朝地铁站的方向走。
陈起年跟简书意的身高差不多，腿特别长。
跟在简书意身边走路的时候，时常是他走一步, 乔细雨要急急小跑两步, 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但是跟在陈起年的身边，她却从来都不用追赶别人的脚步。
因为他总是能够配合她的节奏，把走路的步伐调得慢一点, 小一点, 让她跟得上。
沿着校外的长街慢慢走，微风扑在面容上，乔细雨觉得很舒服, 和惬意。
夕阳斜撒在马路上, 昏黄暗红不明的光照得人有些眩晕, 简书意轻笑着问她：“你晚上想吃什么？”
乔细雨害羞地啜啜说：“都行……”
她感觉他们俩这样走着说着，很像一对已经在一起的老夫老妻，平淡幸福地谈论今天回家晚饭吃什么。
陈起年想了想，说：“做上次你吃过的那种蛋包饭怎么样？”
乔细雨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点头，紧张说：“我都可以！”
陈起年挑了挑眉：“但是家里好像没鸡蛋了，得去超市买点食材，一起去吗？”
乔细雨轻轻点点头：“好。”
陈起年笑道：“上次你做的蛋包饭我也练习了一下，但是还不知道好不好吃。”
乔细雨抬眸, 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认真道：“肯定好吃！”
“你还没吃过怎么知道？”陈起年打趣笑起来。
乔细雨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后悔莫及地连忙低头，说：“……我, 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应该什么事都能做好。”
“小心。”陈起年的声音忽然响起。
乔细雨错愕抬头看着他, 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陈起年的大手拉住，将她整个人往旁边一带。
片刻间，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贴着乔细雨刚刚走过的地方飞速滑过。
乔细雨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辆飞速驶过的电瓶车，长长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陈起年关切的声音沉沉响起。
乔细雨收神回来看向他，猛地见到自己整个人靠在陈起年的怀里，他的一只手臂还圈着自己，这个动作就好像他们抱在一起似的。
乔细雨的脸顿时滚烫起来，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烙过，连忙松开他的手，退开两步，保持住一定的距离。
“我没事……”她拼命摇头。
陈起年微垂着头，笑盈盈地望着她。
他修长的手抬起，拇指和食指温柔地在她眉心中弹了一下，低声说：“走路要注意安全。”
这话说的，宛如她是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乔细雨红着脸，小声道：“我知道了……”
刚才贴近陈起年的一瞬间，乔细雨闻到一股非常特别且清淡的香味，像是夏日大雨落在青草地上的清新味道。
两个人继续往地铁站走，乔细雨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用了香水？”
陈起年侧首看着她，毫不隐瞒地点点头，笑道：“是啊。”
乔细雨犹豫道：“是什么香水？真好闻，像夏天雨落在青草地的味道。”
陈起年笑问：“你想给人送香水？”
乔细雨连忙摇头：“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起年：“是Marc Jacobs的蓝罐，我母亲给我的，本来是女香，但是我觉得它的味道很清淡，也比较喜欢用。”
原来是这一款。
乔细雨在心里暗暗记下。
回去买一罐一样的。
用这个香水，就像他在身边一样了。
“你在想什么？”陈起年忽然弯腰低头凑近她，认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乔细雨一愣，做贼心虚地连忙说：“没什么……”
“是吗？”陈起年的眉梢勾着笑意，不动声色地安静看她。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乔细雨还是隐约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在揣着答案明知故问。
不过他很礼貌。
她不想说，他也就不过多问。
“你刚刚说，觉得我什么事都应该能做好，为什么这么觉得？”陈起年微笑着问道。
乔细雨认真道：“因为你本来就什么都能做好呀。”她掰着手指，可爱地开始计算他的好，“你学习成绩好，每次考试基本都是全市前列，奥数也得到奖，而且你体育也好，打过联赛，比我哥还强，玩游戏也厉害，而且做饭你也会，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你不拿手的事情。”
陈起年笑起来：“是吗？我有这么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