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可能身上带点病。
说她贱。
说她不详。
说她廉价。
说她……为什么不快点去死。
第77章
乔细雨看到最后, 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关掉的手机，又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下楼的，最后又是怎么面如死灰一般走到老师的办公楼, 找到了班主任, 向他解释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请假回家待半天。
班主任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而且乔细雨在班级里的表现一直都很好, 算是班级前端的优秀学生, 面对她的请假，且看到她不对劲的脸色，班主任没多说一句话, 便批准了她的假条, 还贴心地询问她需不需要通知家长过来接送一下。
乔安娜在外地出差, 简书意在外地比赛，乔细雨当然不会通知他们，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待着消化消化。
拿着班主任批的假条，乔细雨回了教室收拾书包。
收拾东西的时候，严朵朵抱着一袋面包走了进来，看到正在收拾书包的乔细雨，她惊讶道：“乔乔, 你怎么了？我们在食堂打好饭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没来呢？你这是要走？怎么了？”
听严朵朵的口气, 她应该还不知道帖子的事情。
乔细雨逞强地笑了笑：“没事，我就是忽然身体有点不舒服, 想回家休息一个下午, 抱歉, 还让你给我打饭了。”
严朵朵一听，连忙着急问：“不舒服？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是哪里不对劲，要不要我先陪你去一趟学校医务室啊？”
“真的，真的没事。”乔细雨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帖子里的恶毒语言，一想到说那些话的人此刻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乔细雨就觉得无比恐怖和害怕。
“朵朵，不用管我了，我先走了。”乔细雨低着头，抱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严朵朵抱着那堆为乔细雨准备的面包，怔怔站在背后，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忽然十分不安。
可乔细雨不说，她也猜不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
手机屏幕上，一行行的字眼从乔细雨眼前漂浮过去。
20楼：【——乔细雨这个人啊，我知道的，初三转学到我们这里来的，一看就是乡下土包子啊，楼主说的话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26楼：【我说呢，以前总是看到豪车接送她，还以为是她家里有钱，没想到她是干这个勾当的啊，真恶心，这还是学生吗？】
30楼：【真是外表清纯，内心肮脏。】
32楼：【长得漂亮就是嚣张，你们不知道吧，以前我也喜欢过她，但是说实话，她这个人也太清高了，普通的男生一概看不上，我高攀不起，告辞告辞。】
37楼：【学校和她家长知道她在外面偷偷干□□吗？这么恶心的事情应该让她父母家人知道吧，最好让学校快点把这种毒瘤开除。】
40楼：【以为自己漂亮就了不起啦？娱乐圈漂亮的大明星多得是，她以为漂亮就能当饭吃吗？以后出了社会，她这种物质的女人绝对吃亏。】
41楼：【你们不知道，乔细雨父母其实是捡破烂的，她这个人虚伪得很，把自己包装成大小姐，其实啊，屁都不是，听说她之前还一直在纠缠以前的陈起年学长，人家被他烦得不要不要的。】
42楼：【楼上说的都是认真的吗？这也太精彩了……】
46楼：【乔细雨，贱货，怎么还不去死！！！！】
……
空荡的客厅里，乔细雨蜷缩在沙发上，双手颤抖地捧着手机，看到最后一行醒目的去死和数个感叹号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把手机关掉，直接丢了出去，抱着头，一个劲地掉眼泪。
她闭上眼睛，可是那些匿名马甲号却好像有了自己的声音，循环不停地在她耳边播放着那个hot帖里的恶毒言论，就算是捂住了耳朵，也还是不能屏蔽掉。
她不明白，明明她从不跟人交恶，也从不跟人闹矛盾，为什么这些人要在网络上这样肆意地诋毁她，还把这些诋毁从网络带到了现实中。
一句一句的话，像是一颗一颗的子弹，把她的心打得千疮百孔。
众口砾金，三人成虎，这个网络的时代人们之相信自己听到的，道听途说之后，就算是假的，也成为了真的。
乔细雨知道，这个hot帖能发展到今天她看到的状况，肯定是经过了许多天的发酵。
而就在她毫不知情的这些天里，她在全校人的眼中的印象，是不是已经全然变成了这个帖子上所写的样子呢？
他们明明不了解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重伤她？
乔细雨把头埋进膝盖里，呜咽地哭着，眼泪一颗一颗地往外滚，眼睛成了永不枯竭的泉眼。
这些天，高考的压力，生活琐碎的烦恼，还有之前方翔闹出的那场闹剧，如此种种，一瞬间把乔细雨压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境地之中。
此刻，哭，成为了她唯一宣泄情绪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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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乔细雨回家以后，严朵朵越想还是觉得越不对劲，总觉得乔细雨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变得这么低落的，可是左思右想，她又想不出最近有什么事能够闹她的心。
唯一的可能，就是之前那个一直骚扰乔细雨的瘦猴。
可是最近瘦猴一直都没再出现了。
严朵朵撑着头，烦躁地靠在桌上转手里的水笔，忽然前门有同学喊：“严朵朵，有人找！”
严朵朵手里的笔一停，怔忡地抬起头，看向前门的方向。
俞家宁正脸色沉沉地站在那里。
严朵朵有些狐疑，但还是起身，走向前门。
“乔细雨人呢？”俞家宁第一句话就问。
严朵朵拧眉：“她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怎么，你有事吗？”
“身体不舒服回家了？”俞家宁俊秀的眉宇拧成川字，“你确定她是身体不舒服回家的吗？”
严朵朵心里原本觉得乔细雨今天的举动反常，俞家宁的这句反问，更加加深了她心里的疑问。
“你怎么这么说？”严朵朵审视看着俞家宁。
俞家宁的表情严肃，他看着严朵朵：“你还不知道校园论坛里那个帖子的事情？”
严朵朵懵逼：“什么帖子？”
最近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严朵朵也很少看手机，更不要逛校园论坛了，压根没空看。
俞家宁拧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跟我过来。”
说着，他转身走向拐角的僻静处。
严朵朵半信半疑，但还是跟在俞家宁的身后走了过去。
两个人躲在老师视野的死角。
俞家宁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点开校园论坛最顶部的那个hot帖，然后把手机递给严朵朵：“你自己看吧。”
严朵朵满脸疑惑地接过俞家宁的手，把屏幕凑近眼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
俞家宁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又茫然转化为震惊，而后又由震惊转化为愤怒。
她捏着手机的手一瞬间收紧，抬起头来又气又急地看着俞家宁：“这是什么东西？是谁在上面乱几把造谣的！？”
俞家宁面色阴沉，把手机抽回来，神情是甚少出现的肃穆：“我现在在想，乔细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严朵朵瞳孔微张，忽然反应过来乔细雨的反常。
“你是说……她已经知道了，所以今天才突然不舒服回家……”严朵朵后知后觉地颤抖着嘴唇道。
俞家宁狭长的瞳眸逐渐幽暗下去，藏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收紧。他细想了想，抬眸望着严朵朵：“这件事情，先让你们班班主任知道，然后现在给乔细雨打电话，出了这种事，我害怕她心理负担会大，万一……”
俞家宁抿了抿干透的嘴唇，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严朵朵拼命点头，焦急万分：“那我现在就去告诉班主任。”
俞家宁沉沉补充道：“她家现在有人吗？没有的话，最好有人能过去看看她，尽量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嗯嗯，我知道了！”严朵朵答应，“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便飞快朝着教师办公楼飞奔。
俞家宁目送着严朵朵离开的方向，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想到那个帖子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还有那些所谓的“真相照片”，俞家宁的眼眸陡然点起簇簇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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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情况以后，学校介入得很快。
班主任当即就打电话跟乔安娜说了这件事情，乔安娜知道情况以后，立即就定了最近一班返回永光市的飞机赶回来。
班主任让严朵朵给乔细雨打电话，安抚她的情绪。
但大家拨通了无数次电话，电话那一头却始终显示无人接听。
班主任担心乔细雨的心理状态，便当即开车，载了严朵朵和另外一个平常与乔细雨交好的同学去往她家。
可是到乔家之后，按了数次门铃，里面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乔细雨是中午请假回家的，这个时候不可能没在家，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班主任担心她心理负担过重不小心做傻事，加之物业也没有业主家的钥匙，乔安娜又还没到，于是班主任在取得乔安娜和物业的同意之后，打了119报警，等到消防员到来之后，强制打开了乔家的大门。
而就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有所人的脸色都变了。
严朵朵死死捂住了嘴，眼泪刹那间从眼眶里汹涌溢了出来。
前来救援的消防人员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乔细雨，面朝地且了无声息、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她的手机摔在一旁。
有一滩暗红的血，顺着额头慢慢往外蜿蜒攀爬，像是一条幽红的小蛇。
第78章
乔细雨被送往离家最近的市一医院, 乔安娜接到班主任的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到的时候，乔细雨已经接受完各项身体检查, 正安静睡躺在病房里, 打着点滴。
静悄悄的走廊外，乔安娜的眼眶红肿不堪，像是两只桃子, 她同班主任老师还有严朵朵等几名同学拉住医师, 焦急心疼地询问：“医生，我女儿要不要紧？”
医生温和地说：“病人没有什么生命体征上的问题，就是一下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急火攻心之下, 血压迅速提高了, 所以才导致她突然昏倒。刚才我们给她控制了一下血压，又拍了脑部的CT，就片子来看的话，颅内没有什么问题，主要就是头皮磕破擦伤，还有一点点轻微的脑震荡，可能会有短暂性的失忆。”
听到短暂性失忆两个字，乔安娜脸色大变, 严朵朵焦急询问：“真的只是短暂失忆吗？那会不会忘记我们啊？多久能好？”
“这个就要看病人自己的恢复情况了，可能一两个小时, 也可能半天一天，也可能需要三四天。”医生说, “总之这段时间让病人好好休息, 不要再让她去接触或者听到让她受刺激的事情。而且病人现在正值高三特殊时间, 家属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再让心理医生干预一下。”
“好，我知道了。”听到这里，乔安娜浑身都在发软，好在班主任及时搀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谢谢医生……”
“不用谢。”医生点点头，便去忙别的病人了。
班主任看着乔安娜：“细雨妈妈，这个事情我们到旁边仔细说一下。”
乔安娜满脸倦容，点了点头，撑着笑容道：“好。”
“阿姨，我们在这儿守着乔细雨就好，您先过去吧，不用担心。”严朵朵懂事地对乔安娜说。
乔安娜安慰点头：“那辛苦你了，朵朵。”
严朵朵摇了摇头：“不用谢阿姨。”
乔安娜跟着班主任走远，严朵朵则另外两个女同学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沉默地等着乔细雨苏醒。
虽然只是一个帖子，但却给乔细雨的生理心理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这就意味着，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轻易拨过去了。
严朵朵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爬起来。
瘦猴，你最好祈祷乔乔平安无事，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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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乔，喝点粥吧，妈妈刚让人送过来的，不吃东西可不行。”乔安娜坐在乔细雨的病床前，手里捧着一碗炖得黏软的虾仁青菜粥，温柔地用汤匙舀起最上层的一点粥水，吹了吹，凑近乔细雨的唇边，“来，听话。”
乔细雨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靠在病床的软枕上，头发披散，额头上的伤口处围着一圈绷带。
她似乎没有听到乔安娜的话，一双大眼睛空洞着，扭头望向病房窗外那一丛新碧的榆树枝叶。
乔安娜见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强逼，只是叹了口气：“乔乔，听妈妈的话，喝一口粥，光靠打针没办法补充营养啊。”
才住了这三天的院而已，乔细雨身上的病号服已经又松了一圈，像是一个大麻袋套在她的身上，根本都挂不住。
原本就小的脸现在几乎还没个巴掌大，因为极速消瘦，眼睛也显得更大，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得宛如一根一折就断的筷子。
乔细雨一直像一具泥胎木偶般呆坐着，听到乔安娜的话，才木木地扭过头来，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无知无辜地看着乔安娜，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说不出来。
医生说过，因为巨大的心理刺激，还有头部撞击，乔细雨整个人开启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不仅短暂失忆，连基本的语言功能也一并短暂丧失。
这个机制开启了三天，乔细雨谁也不认识，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丧失了灵魂的洋娃娃，只知道呆坐着，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病房窗外的那株大榆树。
乔安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好，现在，真的只能听医生的那一句“静待佳音”。
能做的，只有等待她自己治愈好自己的心理创伤。
手里那碗原本温热的粥已逐渐开始转凉，乔安娜垂眸，无奈地放下了凑在乔细雨嘴边的汤匙，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起身走出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