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假面——敦敦敦尼
时间:2022-06-14 08:11:06

  “我的手机在响,是我家人。”
  姜劲柔问能不能跟家人报个信,她经常在台里通宵加班,让家人不要担心。
  交代完喂猫事宜,姜劲柔谢了谢竹子,她发现对方是三人中的话事者。
  对方缄口不言,场面重新陷入静谧。
  姜劲柔真觉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到。光线愈加昏暗,她很担心那盏摇摇欲坠的白炽灯会突然熄灭。
  “我是海城电视台的PD姜劲柔,我不认识你们。请问你们有什么要求,需要什么帮助,我一定尽自己所能。”她再次试着主动攀谈。
  “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问几个问题。”竹子开口。
  “谢谢,我会配合。”
  “你是不是和川川在一起了?”
  川川?
  姜劲柔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
  *** ***
  而另一边,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感。
  手机摔在地上,全身的血液轰一声冲向头顶,尤树什么都听不见。恐惧如黑雾瞬间笼罩,他看见尤可栖站在他身边挥舞着手臂大声说话,却像夸张的默剧。
  “我要去找她!”尤树喃喃,“天黑了,她一定很害怕。”
  尤可栖紧紧拽他,口型一张一合,尤树甚至看出了重影。
  “我必须找到她,不能等到早上了!”
  姜劲柔说了个早晨6点的时间,听起来像是安全词,可他绝对不敢赌。
  尤可栖扬起手臂,扇了尤树一巴掌,男人愣在原地,紧咬的唇渗出血迹,眼神还是无法聚焦。
  韩山被这声响亮的耳光彻底惊到。头一回见到有人的眼,能像狼一样,熏成滴血的红,眼眸里也爬满血色蛛丝。
  再没别的办法了,尤可栖心急如焚,抓起尤树的手,准备往自己脸上狠狠抽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到来……
  她睁开眼,恍惚之际感觉到尤树大力抽回了他的手。
  “栖栖,你别吓我!”韩山抱紧尤可栖,不准她再采取这种武力行动,朝尤树喊,“树哥!你醒醒、醒醒啊!”
  尤树猛搓了把脸,再抬头,眼睛终于恢复清明,有股未散去的狠意。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上前轻抚妹妹慌乱的脸,沉声道,“乖乖,哥哥没事。”
  “树,我们报、报警。”尤可栖窝在韩山怀里,浑身颤抖,声音一哽一哽。
  失踪人口的报案一般情况下以24小时作为时间限制,但如果有证据证明对方人身安全可能会遭到危险或侵害。那么随时都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不受时间限制。
  尤树打开手机,他一直有姜劲柔的定位,目前位置显示在市郊。
  韩山有亲友在公安机构就职,立刻拨打电话求助。
  当晚活动的艾和酒店是合伙人覃永廉名下酒店,尤树找他帮忙调出酒店监控。
  各方通力合作,利用大数据和天眼系统很快锁定了一辆商务车和行驶路径。
  得到商务车的停靠信息,跟他看到姜劲柔的定位地址完全重合,尤树已经在前往的路上。
  韩山在后座,怀抱一根棒球棍,惴惴不安。担心姜劲柔,也担心尤树兄妹。
  尤树抽了根棒球棍直接出门,韩山看看两兄妹,哪边都不放心,还是尤可栖抢过哥哥怀里的棍子,把韩山推上车。
  “韩山,我没事,我不怕,哥哥更需要你。”小姑娘忍着眼泪,“我这回真的不害怕,我都没有哭。你一定要保护好大树,保护好自己。我、我就在家等你们。”
  她亲了韩山一口,声音颤抖却有力量,“我听话的,我长大了。”
  尤树的心莫名落定了许多,“我会看着韩山的,保证他不掉一根头发。”
  跟着导航来到地点附近,尤树把车停到200米外,交代韩山留在原地接应。
  山间带着深夜特有的寒意,往前再行数十步,能见到一排九十年代废弃的厂房。
  厂房门口,警方锁定的那辆半旧商务车停在空地上。
  尤树猫着身跑去,确定此刻车里没人。
  夜色盖不住车身满布的灰尘,车轮有新鲜的泥。空气里飘着未散去的烟草味,路上有杂乱脚印,种种迹象表明,那些人是一群菜鸟,几乎没有任何反侦察能力。
  尤树突然很想吐,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天傍晚:放学路上,有人说要接他和尤可栖去父亲家,当时兄妹俩被踢皮球似的频繁往返双方家庭,尤树未多做怀疑。一上车,发现车里座椅的皮革破损不堪,中控台上还有一个发霉的橘子。没等尤树带妹妹下车,对方已经捂住他鼻子,尤树很快不省人事。
  相似的场景奇异般复刻,身体开始出现应激反应,尤树的胸膛伴随呼吸剧烈起伏。
  厂房林立,犹如沉默的巨兽,建筑物占地面积很广,光凭一双腿逐间寻找,消耗体力不算,极有可能耽误时间。
  一栋栋黑色的房间,仿佛一双双空洞的瞳孔,无言地瞪着尤树。太阳穴传来刺痛,怪兽在啃噬他的头颅,尖齿扎进他的骨头里,试图将他腐蚀。
  尤树制止住撞击脑袋的冲动,抡起拳头,往左胸口猛捶几下,猛吐出一口恶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
  他必须保留体力和保证清醒的判断。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姜劲柔的光点刚刚消失了。
  小时候捉迷藏时,姜劲柔总能找到他,他也一定能找到她。
  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尤树拍了张照,把详细定位实时发送给韩山。迅速取出背包里的物品,将背包丢在地上。
  附近仿佛传来桌椅倾倒的动静,随即又很快消失。
  周围的空气重新凝固起来,任何一丝轻微的声响在夜色里都被放大。
  尤树觉察出不对劲,跑起来。
  *** ***
  竹子也听到声响,警惕地环顾四周,望向姜劲柔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姜劲柔晚餐本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么一折腾,有些空腹低血糖,额头跳得厉害。
  她与对方,一对三,不怕她逃跑,被胶带捆着的双手早被解开。
  竹子男友叼了一支烟,歪头点上,瞥见姜劲柔的视线,懒洋洋“哎?”一声。
  “戒了。”姜劲柔摇摇头,想念尤树在南考斯岛塞给她的薄荷糖。
  她没喝对方给的水,跟她们讲了一晚上话,口干舌燥。
  忽然,她的目光定住了,从天而降一架姜月亮,从窗户一闪而过。
  竹子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窗外早已恢复平静,天色是森冷的蟹壳青,有风刮过,像暴风雨欲来前异常平静的海。
  再看姜劲柔,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用力抿着唇不见血色,像憋着什么,又像在笑。她眸底有光,眼睛宛若浸润在河里的玛瑙。
  他说过,月亮会为她而来。
  现在,那就先赌一把了。
  姜劲柔默数三十秒,往地上一倒,同时用尽气力喊出:“大——树——”
  话音落下,破门声响起。门边的小姑娘躲闪不及,被巨大的冲击力掼倒在地。
  尤树周身冷厉,一跃而入。
  “你报警了?”竹子男友目光顿时变得凶神恶煞,像被一只激怒的猎犬,随手抄起凳子丢向尤树。
  耳畔闪过一道短而促的疾风,姜劲柔条件反射闭上眼。
  下一秒就听到竹子男友痛苦呻/吟,被愤怒的一脚踢翻倒地。
  “别打了……”竹子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喊起来,“我们什么都没做!”
  尤树目光在姜劲柔身上巡睃,女人手背上那道划痕极为刺眼,男人脸色瞬间沉下来,抬腿再要继续往那人头上踹去。
  姜劲柔的心提到了嗓子口,踉跄爬起,不顾一切抱住尤树,“树!我没事我没事,恶作剧!恶作剧!误会误会!”
  一鼓作气说完整句话,肩膀痛得不行,软绵绵失力在他怀里,再三嘱咐,“千万别再动手了。”
  尤树跆拳道黑带六段的脚力,对方人数再多一倍也不是问题。
  可对方着实是个弱鸡,风一吹就倒,她反而担心尤树会防卫过度。
  尤树把姜劲柔胡乱箍在自己胸膛里,几度停跳的心脏重新活过来,他贴着她的脸,“别怕,我在。”
  见韩山带着警察鱼贯而入,姜劲柔彻底放下心,不忘努力挤出笑容,“我没事。”
  他眼神冷酷至极,看得她心头一震,抬手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树啊,我真没事。给我一颗糖,好吗?”
  尤树从兜里取了颗薄荷糖给她,目光落在她手背,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道狰狞的血痕。
  刚刚压下的戾气突然又有种暴起的冲动,到底是什么恶作剧?竟然让这群鬣狗目无法纪,铤而走险。
  *** ***
  这场荒谬的绑架策划人是竹子,她们三人是吕景川的铁杆川粉,均是刚上大一的新生。
  从《盛夏光年》第一期出现了姜劲柔和吕景川的互动,竹子便在姜劲柔的微博私信里留言辱骂,并捏造转发各种不实信息抹黑姜劲柔。
  她们在川粉里是资深老人,吕景川有神秘床伴一直是低调不公开的传闻。这个帽子自然而然被扣在姜劲柔头上,被解读成:菜鸟PD搭上影帝列车,飞跃枝头变凤凰的老套剧情。
  后来收到相关机构发来的律师警告信,竹子并没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想要给姜劲柔一点颜色看看,试图恐吓她撤回对自己的起诉。
  姜劲柔大概理清前因后果,感慨自己真是吕景川的冤大头,必有血光之灾那种。
  而起诉竹子的人她也知道是谁,全世界只有他才会默默为她保驾护航。
  毕竟常年混迹片场与各种难搞甲方斡旋出来的姜PD,搞清楚了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凭借伶牙俐齿开始给三个毫无法律意识的菜鸟认真普法:“《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死亡的,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竹子起初表示不相信姜PD“骗人”的嘴。
  姜劲柔摇摇头,让竹子立刻上网查《刑法》。当初姜尊被捕,她可是认真背过整套《刑法》的。没想到曾经安抚自己心理的举动,现在成了忽悠菜鸟绑匪的筹码。
  菜鸟们果然开始动摇,姜劲柔紧接着又讲起吕景川在拍摄《盛夏光年》的趣闻轶事。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亲身经历一次《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能侃多久侃多久,尽量拖延时间。
  “小柔,你会答应和解吗?”尤树沉声问,他尊重姜劲柔的决定,“这一次,我会保护你。”
  “人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这是区分人和动物的根本。”姜劲柔轻声细语却认真坚定。
  如果尤树没来,竹子也已经答应送她回去。姜劲柔答应谅解,但不代表他们能推卸自己的过错。
  勿以恶小而为之,犯下了错,就必须承担惩罚。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东方传来一抹阳光,天一定会亮,这些赋予了大地一种新的生命力。
  这一刻,姜劲柔觉得,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心里那份多年的意难平和矛盾忽然得到了和解。
  人生孰对孰错,放下偏见,也不过如此。
  尤树的吻落在她头发上,姜劲柔往他怀里更深处依偎。
  此刻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温暖的拥抱。
  许久,姜劲柔扬起脑袋,捧起他憋得通红的脸。视线重心望进尤树的眼睛,似在努力确认什么。
  尤树凑近了看她,黑长的睫毛挂着水汽,“起初我头疼欲裂,还很想吐,我全都扛住了,操控姜月亮一间间搜索,生怕门一打开看到你……浑身发抖踢开门的瞬间,我又有了勇气,因为你是我的小柔啊!”
  这是尤树第一次坦诚自己的症状,每一字都力重千钧,他硬生生把自己从里到外都剖开,再用力地、快速地愈合。
  这个清晨,他救了姜劲柔,也救赎了他自己。
  姜劲柔突然哭出了声,层层包裹的倔强终于在晨光里化成了晶莹剔透的泪。
  尤树轻轻捂上她的眼。
  感受着他掌心温度,姜劲柔缓缓闭上眼睛。
  “小柔,别担心。我不会害怕,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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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暴走的大树:吼 (╯‵ □ ′)╯︵被治愈的大树:嘤 ╮(╯3╰)╭
 
 
第59章 冰与火
  因祸得福,姜劲柔提前享受了久违的长假。
  短短一周时间,先是希毅受伤,又是姜劲柔被人绑走,都是巨鹏新节目的重要支柱。心疼爱将,巨主任大方给她批了一周带薪假期,年假另算。
  距离鹏市车程6个小时的泗水镇,是姜劲柔外婆的家乡。解决完姜尊的债务问题后,吴善茹独自搬回老宅住。小镇里年轻人都去了省城工作,留下的老人也所剩无几,相当于换了一个全新又熟悉的环境生活。
  乡下傍晚的余晖,在姜劲柔看来格外千变万化,像施魔法般把屋子里每件物品一点点渐变到了金色。
  许是回到自己家,心情也跟着变得畅快。眼前每一处风景,对她来说都很新奇。
  厨房里尤为热闹,从客厅能见到里面的情况:煤气炉里青蓝火焰跳动,锅里滋啦啦冒着烟火气,隔壁的汤锅咕噜噜作响,吴善茹正拿着长勺缓缓搅拌。尤树在认真摆盘。灶台够不着他的大高个,弯腰久了,小伙子又换成大长腿扎马步。两人有说有笑聊着天。
  姜劲柔越看越开心,索性起身扒拉着厨房门框,她也想与这般美好融合在一起。
  姜劲柔没告诉吴善茹自己放假的真实原因,巨·葛朗台·鹏难得爽快批一周假期,她立刻收拾行李当晚就飞奔回了老家,生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经过被人绑走的惊吓,尤树这段时间无法接受姜劲柔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也跟着一道回来。
  她和尤树在一起的事也没刻意告诉家长,两人手牵手进了家,姜劲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吴善茹只看一眼,喜笑颜开,一点儿也不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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