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就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因为我们八个月零七天没有见面了,想说的话攒了这么久,下次见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话说起来有些伤感,可张心雯仍旧是一脸开怀,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她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你不感兴趣吗?那你喜欢什么,我说给你听”。
孟石韬被噎住,年岁越大,反而越心慈起来,但还是冷着脸,“我是怕你一辈子都要这么说,我的耳朵可受不了。”
也许是受了谈朗影响,总是见他哄周沐,自己竟也不经意间不忍心看女孩伤心,反正娶她已成定论,针锋相对显得幼稚。
果然,张心雯闭上嘴,却盯了他一路,眼睛里的笑意藏不住,变成粉红泡泡冒出来,他说一辈子,本来还不信孟石韬会答应婚事,看来爸爸真的没有骗她。
时间久了,孟石韬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伸手开了暖风,不禁后悔刚才一时心软。
把张心雯送回家,张董在大门口迎接宝贝女儿,看这一幕不免觉得欣慰,孟家小子几世修来的好福气,把他女儿迷得昏头转向。
孟石韬和张董寒暄两句就要走,张心雯叫住他,“哥哥要去哪?不留下来吃饭吗?”
当着张董的面,被她叫哥哥,孟石韬一脸难为情,张董知趣,一副“年轻人的情趣我理解”的样子,悄悄离开,把地方让给他们。
“我还有事,约了朋友吃饭”,孟石韬好脾气地解释。
“朋友?帅哥建筑师?”张心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毕竟被孟石韬称为朋友的也就谈朗了。
“嗯”,结果他一承认,张心雯就缠着他,非要跟着一起去,还说自己和好几个同学都是谈朗的粉丝,“我答应了要给她们寄签名的,你就带我去吧”。
倒是忘了张心雯在德国也学的建筑,好几次都提过谈朗在当地华人建筑圈里很受追捧。
好兄弟太出名不见得就是好事。
孟石韬头痛,禁不住她撒娇耍赖,围着他“哥哥,哥哥”叫不停,只好同意。
本来前两天谈朗跟他提了辞职,要带周沐去冰岛散心,一应手续全都办好了,这回小聚既是弥补上次被曾炎烁搅了的局,二来算是践行,第三跟李曼冉说清楚,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铭绣的坎靠他自己是迈不过去了,要去求老爷子,少不得要做交换,还有些分量的只剩下婚姻。
筹备婚礼,忙着公司那头,分身乏术,哪里还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带着未婚妻跟现女友分道扬镳,多少有些尴尬,只能晚上再提分手的事了。
也不避讳张心雯,直接在车里给李曼冉打电话,她还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你先在家待着,晚上我过去”。
关于孟石韬身边女人不断的风流史,张心雯全都明白,听得出电话里那个女人的期待,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对那个女人既吃醋又心疼,犹豫半天,还是问:“女朋友?我是不是不该跟着你?”
“没事,反正都要分手了”,孟石韬漫不经心。
但还是注意到张心雯将头偏到一侧,不说话,似乎专心看窗外风景,孟石韬理解女人的心思,下一秒就打了转向掉头。
“嗯?不去吃饭了吗?”张心雯不懂他突如其来的行为。
“先分手再吃饭”,孟石韬回答她简短的六个字,今天接她一趟,老头子立刻让财务拨了两个亿到铭绣,把张大小姐伺候好,就是他当前的首要任务。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张心雯着急起来,想跟他解释。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早点清理干净也省得心烦”,他一脚踩下油门,张心雯被甩到靠背上,不再说话了。
曾炎烁的车还停在门口,他走进去,便直觉一股不寻常的氛围,一楼的卧室门虚掩着,留一道缝,里面的对话和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装什么装?碰一下也不行?”曾炎烁言辞轻佻,撑着手将李曼冉围在墙角。
“你胡说什么?不怕你哥了?”李曼冉倒也毫不示弱,搬出孟石韬来压他。
以前一听到孟石韬,曾炎烁还会有所顾忌,今日一反常态,嗤了一声,“别指望我哥了,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吗?他有未婚妻的,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今天人家回国了,你得腾地儿”。
这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孟石韬没进去打扰他们。
这话激怒李曼冉,她脸上多了一丝狰狞,推搡着眼前的人,“我不信,我找他问清楚”。
仿佛听见了不得的笑话,曾炎烁抓住她的手腕,继续火上浇油,“你不会还做梦嫁给他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图他的钱,见好就收,我哥一向对女人大方,分手费少不了你”。
这话说得没错,孟石韬在门外苦笑认同,换做以前,钱在他这里只是个数字,但现在恐怕不行,全部身家都砸进了铭绣,东平西凑只剩五十万当分手补偿。
咬着嘴唇忍住眼泪的李曼冉,一副楚楚可怜,勾起了曾炎烁的兴趣,他略带玩味更靠近一步,“不过他不要你了,我倒是能陪你玩玩”。
李曼冉红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滚”。
“你不是喜欢我吗?嫉妒周沐嫉妒到发狂,还得忍着恶心跟她交朋友,不就是为了接近我吗?看看你这身打扮,模仿了她这么多年,也学不到精髓”,曾炎烁不生气,反手抚上她的侧脸,“周沐的事是你捅出去的吧,为了我,连朋友也不要了?不就是你吗?我替你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总该有点回报”。
他俩说起陈年旧事,当年曾炎烁追到周沐不久就急着去开房,结果让他发现了周沐残花败柳的秘密,他在酒店门口跟周沐大吵,被跟来的李曼冉听到,其实当时曾炎烁看见藏在车后的身影,还是故意说得大声,就是为了报复周沐,也怪自己看走眼苦追了一个学期的女孩表里不一,换谁身上也不好受。
到此孟石韬才恍然大悟,原来上回不欢而散,周沐莫名失踪两天两夜的内情竟是这样,这个小子真是不办人事!
他捏了捏拳,里面的人已经缠到了一处,场面一度失控,不堪直视。
坐在车里等着的张心雯,看着孟石韬脸色阴沉从大门出来,上了车也一言不发,轰地启动引擎,她被他的样子吓到,不敢吭声,紧紧拽着把手陪他上演公路惊魂。
为了照顾沐沐,谈朗的厨艺突飞猛进,早就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听见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就知道是姗姗来迟的孟石韬,他从来没一回能好好敲门,这扇门迟早死在他手里。
开了门,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应该就是他订婚十年的未婚妻了。
正要调侃他一句是不是骑着乌龟来的,就见他冷不防地九十度大鞠躬,在场的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兄弟,我对不起你”,跟谈朗道完歉,又对着周沐说,“沐沐,孟叔叔对不起你”。
大家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张心雯更是不知所措。
“说什么呢好好的”,谈朗把他拉进来,“迟到就迟到呗,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将他按在椅子上,大家也都坐下。
张心雯跟着在餐桌上活跃气氛,一个劲夸谈朗的建筑天赋,还不忘找他要签名。国内的新闻她关注得少,自然也不知道谈朗的绯闻,还停留他和妻子伉俪情深的时代,对周沐的身份不敢肯定,心里打鼓:他老婆保养这么好?跟网上的照片好像也不太像。
直到听到周沐叫他舅舅,张心雯才解了疑惑,热络地跟周沐聊天,她是个话痨,周沐对她回应冷淡,她也不觉有什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也不管别人嫌不嫌烦。
“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来呀,唔,还有嫂子,今天怎么没看见她?”她口中的“嫂子”自然指的是林初莹。
桌上三人全部沉默,孟石韬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堆在她碗里,“吃饭吧,少说话”。
“谢谢哥哥!”腮帮子鼓鼓囊囊,张心雯没察觉气氛不对,反而感动不已,害羞地闷头扒饭,终于堵上了嘴。
第39章 开端
一顿饭吃完,谈朗也没搞明白孟石韬好端端为什么道歉,他打着马虎眼:“没什么,舍不得你跟沐沐,你们两个到今天不容易,去了冰岛别忘了我这个兄弟就行”。
谈朗看得出他心里有事,以为是因为未婚妻的事不痛快,“你呢?真就准备结婚了?”
“不然呢?老头子钱都到位了,我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她也挺好的”,孟石韬视线投过去,看着跟周沐混成一团的张心雯,笑了笑,除了方筝,谁都一样。
看谈朗的表情又要把铭绣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孟石韬赶紧站起来,喊一声:“走了”,张心雯立刻道别,跟在他身后,像个人形挂件。
晚上孟老爷子安排了饭局,给张心雯接风。
在南湾的孟家人都到齐了,自然也包括曾炎烁,一副吊儿郎当,被他母亲数落不上进。
孟石韬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把人叫出去,二话不说,往他身上挥了一拳,警告似的指了指瘫倒在地的曾炎烁,“以后再他妈给我干畜生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莫名其妙被打,曾炎烁痛的说不出话,口袋里的手机掉出来,在地板上震动,来电显示的人名让他慌乱,却没有力气去拿手机。
孟石韬接起来,“是我,收拾好你的东西,我让关哲送你去机场,宜城的房子我转到你名下了,我们结束了”,说完也不给李曼冉接话的机会,直接挂断,把手机甩在曾炎烁面前。
这个电话来的不是时候,他隐约明白过来原委,后背冒起一阵冷汗,“哥,你听我说,哥,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惯的你没边”。
这个表弟打小就不成器,可再怎么混账,到底是一家人,孟石韬出面替他摆平的烂摊子不在少数。
玩女人玩到亲哥头上,不算什么,破锅配烂盖,孟石韬无话可说。
可是敢把歪心思动在周沐头上,周沐前两天差点因为这件事自杀,让他怎么对得起谈朗?
孟石韬绕过他,进了饭店包厢,编了个借口:“小烁突然身体不舒服,回家了,让我跟大家说一声”。
张心雯的活泼开朗一点没能感染周沐,她还是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
“最近有心事?总是发呆?”谈朗端一杯牛奶进来,见她靠在窗边沉思,眼睛很久才眨动一下。
“哦”,周沐回过神,表情不自然,像是劣质的木偶人,“我在想孟叔叔要结婚了,其实也不错,本来我也不太喜欢他女朋友”。
真是稀奇,她还关心起孟石韬的婚姻大事来了,不过倒是眼光毒辣,刚才孟石韬给他发短信,一句话带过李曼冉跟他表弟的事,世事无常,以前女人上赶着贴他,现在轮到他戴绿帽子。
但随即一想,刚才张心雯无意之中提到婚礼,也许触动了周沐。
确实,这么没名没分跟在他身边,总不是长久计,别人问起来他们的关系,除了冷场,便是尴尬。
只是,还得再等几天,想到这里,他不自禁露出微笑,自己也没发现。
周沐乖乖喝完牛奶,把空杯子还给他,“我困了,舅舅晚安”,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变相下了逐客令。
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好,晚安”。
习惯了抱着她睡觉,一时间床榻空了一半,实在是不适应,走到门边,谈朗又停住,还是决定把话讲开:“为了那天的事,躲着我?吓到你了?”
其实这个原因,他不信,他确实失控,可是沐沐明明对他也是有回应的,况且她以前总似有若无地撩拨他,他有心结不肯碰她,为此闹了许多小脾气。
这个猜想果然被她否认,周沐扯一扯嘴角,“没有,我只是,最近画画太累了”。
不由分说把谈朗推出门外,她望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那个人发了第二条短信过来。
“我知道你在哪,后天南湾市火车站,三十万现金”。
一个小时前的消息,周沐跑到家里所有的窗户边看了一圈,楼下车水马龙,每一个人都像是得逞后窃喜的凶手,每一个人都长着锐利的眼睛,要将她刺穿。
光怪陆离的场景不断变换,最终停在寂静的黑夜。
宁海市最近在做新区建设,划了一块地修人工湖,工程浩大,“施工重地,闲人免进”的铁皮围栏围了好几年,轰隆隆吵得附近居民一个月到市政府投诉好几次。
可是这明明是她中学时代的事情,每天放学都要经过那一片工地,一开始害怕得很,后来走的多了,习惯了,也觉得稀松平常,为什么突然又回到了这里,这条熟悉的路,甚至耳边还隐约回荡着机器“嗒嗒嗒”运作的声音。
前面是一团黑雾,周沐看不清楚,却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不断往前。
越来越靠近工地,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黑雾中有一个身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是个女孩,穿着熟悉的高中校服,学校附近有一家画室,女孩每天放了学都要进去待两个小时才肯回家,因此总是天黑了才能经过这里。
周沐感觉到一阵眩晕,为什么她会这么了解黑雾中走来的人?
人影近了,那一张脸的样子却看不清,女孩手里还拿着一卷画纸,画室的主人送了她一副肖像画,神韵五官都像极了,她将来也打算学美术,听说宜城大学的美术系最好,一想到这里,便高兴起来,脚步也变得欢快轻盈。
一旁看着她的周沐却觉得就快要无法呼吸,想告诉她不要过来,随便去哪里都好,而喉咙像是被锁上,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深渊。
一步一步。
踏着笑容,女孩哼起了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调子。
周沐被定在原地。
眼泪一颗一颗。
工地上的噪音如洪水顷刻间扑打过来,翻天的浪覆盖了这个城市所有生机。
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宽大,粗糙,沾满油污,手背上有一块瓶盖大小的黑斑,像是从地狱中长出来的恶魔,把女孩拽进了那片围栏中,撕碎了她的画,也撕碎了她的人生。
她的恐惧和呼救无事于补,满身酒气的男人压在她身上,越发兴奋,不知收敛。
旁观的周沐,身体某处传来巨大疼痛,令她难以承受,眼前这一幕,逐渐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不——!
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变成正在被□□的人,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那个人身上难闻的气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周沐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一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鲜血从五脏六腑中喷发,整个世界都变成红色,他的脸狰狞急剧变换,周沐更加用力地搅动那一柄凶器。
消失,他必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