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笑起来时那般匪气就荡然无存,毕竟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他朝方程点点头,“你好,上次谢谢你,我是关智诚和原理的朋友,彭越。”
方程也微笑着点点头,庆幸他没跟关智诚一样叫她“恩人”。
“你好,我是方程。”
只见彭越惊讶地看了一眼才跟上来的原理,随后噗嗤一笑,目光辗转原理和方程之间,“你们两个人这名字,是认真的吗?”
原理手里提了一桶很实用的烧菜用的油,走的时候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碰撞着,他准备换只手提,彭越把手伸了过来。
原理跟方程打了声招呼,没推辞,把油给了彭越。
“我俩名字怎么了?”他问彭越。
彭越摇摇头,“没,没怎么,就觉得你们这名字说草率吧又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是毫无关系吧又好像关系挺密切的。”
“没什么你还说那么一大通。”
眼看着关智诚又要开始以“懂行人”的身份讲他重复过很多遍的的事了,原理抢在他开口前回了彭越一句。
去结账的路上,彭越把那一桶油一块儿放进了刚才没推过来的推车里,里面满满一车,有一桶油,一箱奶,还有一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营养品和零食。
本来关智诚打算帮着方程推车的,但难得他开窍一回,借口要再去看看还能买点什么,把机会给了原理,离开前还冲原理一番挤眉弄眼地“明示”。
他是这么说的:“恩人,你让原理给你推啊,他就刚才提了一会儿东西,之前都没拿过东西。”
关智诚当然是胡说的,先前明明是原理一直在推车和提东西,彭越也是刚从家里过来的。
但是原理没反驳,趁方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握着推车的杆把车推到自己前面,“走吧,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了,走吧,谢谢。”
方程没有拒绝,原理不由得笑起来,一双大长腿从来没有走得这么轻快过。
彭越在两个人前面,并不清楚后面两个人是什么状态,路过一个货架的时候,又拿了一袋郑楚浩还挺喜欢吃的坚果。
结完帐出来,关智诚和彭越提着给郑楚浩买的东西,原理帮方程提着那一袋比较重的排骨和一袋鸡蛋,菜留给了方程自己拿。
原理和方程走在前面,关智诚和彭越在后面。
“方程……”原理低声喊她。
“嗯?”
一个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塑料袋被风吹得扬了起来,扒在原理腿上,原理抖了抖才弄下来。
方程被逗笑,借此打开了话题,“最近风很大,也经常下雨,你们记得带个伞。”
“嗯,知道了。”原理回答,“我另一个朋友也住百花荡附近,你以后还回那边吗?”
他是说郑楚浩,上一次他们去百花荡那边,也是去找郑楚浩的。只是那回郑楚浩有事没能送他们,赶巧常走的那条道路又在整修,拦着不让人过,他们在那些交错的小路里四处转,好不容易才找了出来。
快到方程住的那栋楼了,她停下来,让原理把两袋东西放下她自己提。
原理两手的东西都比较重,塑料袋没装东西的地方从上至下绞成了一股绳,方程边低着头把袋子解开,边说:“要回。”
“好了。”两边都被解开,方程从原理手里接过袋子,“谢谢你,原理。”
她的声音低缓而温和,像是刚凉了的开水,已经都不觉得温热了,也不会觉得冰,喝下去的时候喉咙处会有久旱逢甘霖一般的舒适感。
关智诚看见两个人在一个已经被厚厚灰尘包了一层的士兵雕塑前相视而立,赶紧拉着想要赶上前去的彭越。
彭越回头,“干什么?快点走啊!”
“你傻呀!”关智诚死死拉着他的帽子,“看不看得懂形势啊,这不明摆着他们两个有事情嘛你还往上凑!”
“啊?”彭越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前面的两人,“哦,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我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
关智诚开始给彭越科普他日日陪在原理身边的所见所闻,包括原理在方程面前怎么变傻,以及他和方程在奶茶店的谈话,种种之类,只恨不能知无不言。
因为,方程跟原理说完谢谢道了别,就转身上了楼。
“哎呀!我就说他一到我恩人面前就不开窍吧!也不知道喊人家一起,问问人家去不去玩……”
关智诚还没吐槽完,原理在前边儿喊:“快点的,还等着我们过去做中饭呢!”
“来了来了!”
彭越提着袋子加快了速度,关智诚只好跟上。
第17章
几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了路边。
车只开到路口就不能再往里开了,刚修好没两年的水泥路被一路挖开了一条长坑,新埋下了一些管子,他们也只能从另一边的老路下去。
他们从后备箱里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原理对也跟着下了车的司机说:“行了李叔, 我们待会儿就打车回去了,您不用来接了。”
李叔是家里的司机, 主要是负责送原理爸妈的, 一般情况下原理都没让他接送自己。只是最近他爸妈都不怎么需要车, 李叔闲了下来,他才答应李叔送了他们这一程。
李叔打开车门,“哎,行, 晚上我也要正好要去接先生。那你们去吧, 注意安全啊!”
“好。”
-
他们沿着那个雨夜方程推着板车走过的那条路往百花荡走。
尽管百花荡这些天没有下雨,路上的泥泞差不多干了, 他们刷得干干净净的鞋还是不出意料地像之前那样被蹭上了泥巴。
还好, 经过上一次他们已经对此无感了。
走这一条路必须要路过方程家门口,没有人住的房子从外面看起来也是空荡荡,没有生气的。
那天原理站在房屋前等着,直到天黑, 整个百花荡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也没等到方程。
他困得不行就蹲了下来,差点就睡着了,要不是路过的阿姨告诉他方程已经搬走,他可能要在院子里睡一夜了。
“哟,来了!”
郑楚浩去东边的商店买了几瓶橙汁正要回去, 估计是为了招待他们。
原理他们几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平时什么没见过没吃过,但是郑楚浩的妈妈还是坚持要他买点什么,不能太不把人家当回事儿。
他本来是想买那种大瓶的,但是碰巧有家人家里办事情,把店里有的存货全给拿走了,他只好买了几瓶小的。
关智诚手里的东西最少也最轻,他高兴地上前把手里袋子给了郑楚浩,又从郑楚浩提的袋子里拿了两瓶橙汁拧开,接过彭越和原理手里的一半东西后把橙汁给了他们。
“想死你了浩子!”关智诚手搭上郑楚浩的肩。
“我也想死你了,婶儿!”
原理正喝着水,差点喷了出来。
虽说这个称呼一开始是从原理口里出来的,自己叫的时候不觉得,听别人这样喊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好笑。
关智诚:“……”
四个人一路打闹着,在郑楚浩的带领下,穿过百花荡建得毫无章法的房屋,又走了大概一公里的小路,才到郑楚浩外婆家。
郑楚浩平时上学走的另一边的大路,没往百花荡走过,也是最近修路,才会往百花荡那边绕。
上一次原理他们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进百花荡,本来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带错路,结果真没找到方向,还一头扎进泥塘里去了,说起来都惭愧。
路上郑楚浩跟他们讲下一次来真的不要再带东西了,现在他家都可以拿那些东西开个小卖部了,他们答应的好好的,但郑楚浩知道,下回来他们还是会带东西。
家境中落,原本那些自称和他父母是好朋友的人立马跟他们撇清了关系,只有他这三个好朋友和他们的家长,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就连他父亲生病住院找医生,都是原理爸爸一手操办的。
只是频繁接受他们的好意,郑妈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最后拒绝了他们更多的帮助,搬回来了郑楚浩外婆家。郑楚浩本来中考失利考上了这边的一个高中,搬过来也算是隔得近了些,少点麻烦。
他们把东西放在了正屋中间的大木桌子上,进屋看了看郑阿姨后进了厨房,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一点也看不出竟是几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从进门开始他们一直聊着天,从学习,高考,聊到了小时候和以后,关智诚又准备讲一讲原理跟方程,原理一菜刀狠狠地剁到菜板上,他才没吱声,勤勤恳恳地择着白菜叶。
吃完饭郑楚浩搬了四个小凳子到院子里,他们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是偶尔郑楚浩会因为妈妈要喝水或者别的而离开。
这段时间他外婆去了亲戚家,明天才能回来,平时有外婆帮着照顾,他才能有时间上学和干点兼职。他们本来打算今天去爬山的计划,也因此而搁置了。
原理想起方程了。
大概,她在家照顾爷爷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各种事情间奔波吧。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跟郑楚浩告了别,不放心郑妈妈一个人在家,就没让郑楚浩送,自己跟着那条小道走了回去。
别家或多或少亮了一两盏灯,只有方程家的房子,和那个晚上一样漆黑一片。
-
隔壁传来劣质音响放着广场舞舞曲的声音,还有很明显的电流不稳的滋滋声,吵得人根本睡不着觉。
已经响了一个多小时了。她起床推开爷爷的房门,见爷爷睡得不是很安稳,无意识地哎哟哎哟地轻声呻吟着。
咚咚——
敲了三下门,段诚孝还是没听见。方程想了想,没办法,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段诚孝屋里满是酒气和抽完了的烟放久了没有处理的那种臭味,而段诚孝本人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呼噜声大得像打炸雷一样,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方程把音响插头拔掉,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屏着一口气走到床前,考虑到用电安全问题,把床头那个排插旁边倒满了酒的杯子挪开,又把排插电源关掉,收到了柜子里。
床上这个烂醉如泥的人跟爷爷一点也不像,甚至和之前他去百花荡时那般讲究模样也截然不同。
她关上了门,又看了眼爷爷,确保爷爷不会再被吵到后回了自己房间。
手机屏幕因为接收到新消息而频频亮起,方程已经被吵得不怎么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便把枕头竖起来枕在身后靠着,坐在床上划开锁屏。
已经十二点三十多了,班群里还是很热闹。
有人说自己刚赶完作业,困得不行,也有人说实在舍不得让假期就这么过去了,非要熬个通宵不可。
可能也有人很早就做完了作业,也不怎么在意假期,只是那样的人,多半也是早早就休息了,不会加入这种深夜闲聊。
方程滑动屏幕翻看着前面的聊天记录,一不留神叉了出来,再点进去就被新消息顶上去了。
最新的两条是关智诚艾特了原理,让他出来好歹冒个泡。原理也很给面子,发了个吹泡泡的拟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