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布鲁”。
群里安静了不到一秒钟,表示无语的表情包就像连珠炮似的刷了屏,上一个才刚发出来就被下一个顶了上去。发的太多,又是重复的,最新发出的那一个表情包旁边就多了个“+1”的符号。
方程本想点开右上角的符号看看群成员认一认人,哪知手一滑,手机落到了被子上,。她慌忙去捡,手不小心碰到屏幕上,点哪儿不好,偏偏就点到了那个“+1”。
她看着已经发出去的表情,内心企盼着赶快来一条新的把她顶上去。然而很不幸的是,没人继续发表情了。
消息没超过两分钟可以撤回的设置好像刚出来没多久,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包括方程。
她轻轻叹了口气,左手撩开额上的刘海,摊开搭在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脑子里无端的叫嚣得以消停片刻。
肖·世界冠军·凯:方程同学,你是不是窥屏呢?
班长廖兴梅:你闭嘴吧肖凯!
关智诚:恩人,来呀,熬夜呀~
唯爱985成欢:学渣在线恭迎学霸[吐舌头]
……
消息再一次刷了屏,但并没有掩盖掉方程发出了那个表情的事实。
她硬着头皮打出“晚上好”三个字,从弹出来的表情里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发了出去。
好在发出去后,大家简单回复了一下,也没把过多的注意力放方程身上,只是偶尔蹦出来几个人,以关智诚为首,问她要作业答案,不等方程回复,班长和各科课代表就出来挨个儿批评。
方程舒了口气,准备息屏睡觉时,弹出一个新的消息框。
方程点了进去。是原理。
她通过了好友申请后,手机自动跳转到了聊天页面,加好友验证里的“我是原理”自动生成了备注和第一条消息,原理又发了个晚安的表情。
方程:晚安。
原理:[嗯],早点休息。
群里的人因为夜深而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几个人还在聊着,甚至都没有固定的话题,只是你抛一个表情,隔会儿我又接一个。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舍不得放下手机去睡觉。
方程把手机屏幕朝下放着,把枕头放好,闭上了眼睛背着《逍遥游》酝酿睡意。
题实在太多,加上白天又去找郑楚浩了,实在做不完。原理秉持着一贯的作风,只大概过了一遍,每张卷子勾了几个看起来有含金量的题认真地做。
发完最后那句“早点休息”,他收好刚做完的最后一张试卷,关掉灯扑倒在床上,掀起被子一角像裹尸一样把自己裹了进去。
太累了。
高三太累了。
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快点解放吧。
不止关智诚这样的吊车尾选手觉得累,原理,张潇寒,冯嘉豪……他们都一样。
高考这条路,正因为太公平,才让每年无数的考生倍感压力大,生怕一个不努力,就成为了被挤下这条独木桥的人。
睡意朦胧间,原理又打开手机,见没有新消息了,盯着聊天框不知不觉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18章
快进校门的时候, 原理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手机,是覃主任把上次的合照发了过来。
两个手指往反方向滑动着把照片放大,直到整个屏幕上只剩两个人。方程在他前面, 还没来得及笑开就被拍了下来, 只能看得出嘴角似有若无扬起的弧度。
刘海长长后被她往两边分了分,露出了饱满又白净的额头。
后来他换了很多个手机, 这张照片却始终保留着。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但是是保留下来的第一张合照。带方程回家那天, 他们一起在家门前拍了照的,但是那些照片随着方程离开也找不到了。
他只记得那天妈妈用彩色的发圈把方程的头发分成两半,从前往后扎成了两排小辫子。照相的时候爸爸妈妈一个抱着他,一个抱着方程。
他手里一直轻轻地抓着方程脑后一边的头发, 方程那时头发短, 后面的小揪揪根本抓不住,他又像是不甘心似的, 松了又抓, 就是不肯撒手。
一颗脑袋从身侧探了过来,原理把手机斜向另一边,另一手把关智诚的大脑袋推了开。
“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看一眼怎么了!”关智诚撞了原理一下,抢在他之间进了校门, 转过身面朝原理倒退着走, 表情意味深长,耐人琢磨。
“你才见不得人。”原理把手机调了静音,放进了书包,大跨度往前走,把关智诚甩在后面。
关智诚正要追上了, 他兀地回头,手搭上关智诚的肩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你看见了吗?”
“什么啊?看见什么?”关智诚一副茫然的样子。
原理并不相信,“真没?”
“没啊。”
关智诚本来就长了副老实孩子的样子,每次去郑楚浩家郑妈妈都会拉着他的手连连夸好孩子,要不是原理打小就跟他认识,估计也跟别人一样会觉得他是个老实人。
原理放开了关智诚。
他都说没看见了,就意味着他不会把这事当成别的八卦一样讲出去,没必要担心。
连着两堂课都有随堂测验,整栋高三楼又是一片哀嚎。廖兴梅来教室后边接完水,顺道方程闲聊了几句,抱怨了一下没完没了的考试,其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豆大两颗从眼角挤了出来。
“不行了,我困得不行了,我先去补个觉啊方程。”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毫无包袱地张大嘴巴。
“好,去吧。”方程拍拍廖兴梅刚松开的,本来拉着她的手。
肖凯每个课间都把他藏在纸箱里的篮球拿出来摸一摸。
最近各个老师和高一高二那群学生会的越来越勤快了,说不准哪个时间就在几栋楼间巡视,他收敛了些,不敢再去走廊拍了。而且最近廖兴梅也越来越听老师的话,以前他拍球她还能通融通融,最近也是盯他盯得严,说不许就不许。
看着廖兴梅走了,他把球抱在怀里,埋下来,听声音是深吸了一口气。
在闻球的味道吗?
方程不解,也没法就这个问题去问人家。
现在是大课间时间,本来是要求所有人读书的,但是他们实在困得慌,耿舒文临走前就默许了他们小憩一会儿,只说别跑出教室打扰别班。
高一高二在操场跑操放的音乐,蔓延在整个思川一中上空,而教室里疲惫不堪的人们依旧趴在桌上,睡得十分安稳。李佳文,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程站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座位,捧着保温杯走到窗户前,里面是早上出门前煮好的红糖姜茶。
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只是上次雨夜淋了雨后,好像更严重了些。
为了透光,窗帘留了差不多有两个人那么宽的缝,方程把盖子拧开,浅浅地试了一下,感到不怎么烫了便喝了几口。
原理去隔壁班找朱晨拿之前被他借走的参考书,又跟二班的几个同学聊了几句才过来。
身边袭来隐隐的压迫感。
原理比方程高,他没有低头,眼神却是向下,看了一眼方程后,和方程一样看着窗户外。
方程知道是原理。除了关智诚和他,别的男生不会就这样站到她旁边,而关智诚刚下课的时候就拿校服把头笼住了,睡得很香。
原理隔她有一公分那么远的距离,没有更靠近。
对面,学校外的街市上人流并不密集,却也不断。因为是老区,所有房屋一律不是很高,学校地基偏又高一些,他们站在五楼,能看见那一片房屋的屋顶。
今天天气很好,有人家把床单衣物晾在了楼顶,风吹过的时候那些各色的布就左右飘摇,好看极了。
原理手伸进校服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两颗青梅,递到方程面前。
“吃一颗吗?”
是在医院的时候,他递过来的那种。当时方程刚醒,吃什么的欲望都没有,就没要。原理走后她回病房,才发现他递过来那一把都没带走,全放在了床边。
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走的时候把那些梅子都带走了,现在还放在百花荡她房间里的桌子上。
方程看着原理手里的东西,半晌没动。原理以为她还是不要,正要收回手的时候,她拿起了一颗,撕开袋子凑到嘴边,放进了嘴里。
酸。
她发出轻轻地“嘶”的一声,眼睛被酸得眯了起来,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这么酸的吗?原理赶紧尝了尝,却因为习惯了而没怎么觉得。
“对不起……”他又把手摊开伸到方程面前,弯下腰,“吐了吧。”
方程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该笑。她喝了口水,红糖的甜把酸味中和了一些,她才把眼睛睁回了正常大小。
原理还是愧疚,又问了一遍要不要吐掉,方程还是摇摇头。
“没事。”
摊开的手终于收了回去。
“原理……”
“嗯?”他应着,眼睛却看着方程还未盖上的保温杯。二姨当时就说了,来大姨妈还淋了雨,她恐怕会痛得很厉害。
方程朝他偏过头,他才匆忙从保温杯上挪开视线,“你很喜欢吃这种梅子吗?”
……
不是的,是以前,我以为你喜欢吃。
“嗯,我一直挺喜欢吃梅子的,倒不一定是这一种。”他把嘴里的核吐了出来,包进纸巾后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会很奇怪吗?”他问方程。
“不会。”
方程两手搭在窗台上,强忍着那股从牙齿,舌尖直蔓延进心里的酸涩,在大概不足零点零一秒的光景里,她承认她是想哭的。
怎么会奇怪。
明明是她先拿了他的梅子。
明明他曾经跟她说过他不喜欢那种酸不拉几的东西。
原理是个麻烦,可不是和段诚孝那种人同属一类的麻烦。
爷爷经常跟她说,是麻烦首先就不要搭理,行不通、影响到了自己就使自己强大起来去解决麻烦。
可是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她觉得明明自己算是很强大的,她可以不理段诚孝,可她做不到对原理的存在视若无睹,更想不到什么办法去解决。
原理像那颗梅子,第一次她自己伸手去拿的时候,就成了她心里一颗埋得很深的种子,沉寂了很多年,却总逃不过破土、发芽、以及生长。
人家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原理,分明把那个结系得更紧了。
因为周五周六有一场省级的适应性考试,这周原定的周考被取消了。然而本就是一场抵一场,高三的学生根本没捡着便宜,反而是那群高一高二的,平白又得了两天假期。
他们收拾好东西欢呼雀跃地出校门的时候,几乎所有高三的学生都趴在各班窗台上,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另一边楼的还特意跑过来,挤上连着高二那栋楼的天桥,只为一睹别人放假离去的欢快背影。
校长和一群老师站在高三楼下,吼了几声没能把把他们吼回去,覃主任来了他们也难得没有害怕,最后老师们放弃了,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别挤别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