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椿与春日
时间:2022-06-14 08:45:25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起右手挡着点光,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二层小楼,白色的外墙上“激情教育”四个竖着排下来的大字金光闪闪,晃得人眼睛发涨。
  等成绩的日子是很难熬的,为了缓解那份焦虑,廖兴梅在班群里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玩。每个人都很及时的回复了消息,但是有二十几个人几乎都在考完第二天就去了外地甚至国外,最后能来的只有原理、关智诚、廖兴梅、方程、肖凯,张明月、还有两个平时不怎么活跃的,一个男生叫何宪,一个女生叫周安安。
  方程只能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别的就没什么特别印象了。幸好补课机构上课的时间还早,不然她也不能去了。
  廖兴梅看了眼天气预报,十三号那天天气很好,问过大家意见确定没问题后,就把时间定在了那天。之后又商量了一下,考虑到方程家比较远,她让方程提前一天去她家,第二天一早,大家一起去一家开了很多年的游乐场,因为那边比较偏,人少,不挤。
  十二号晚上七点,方程乘坐的大巴刚开进客运站,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停车位边上的原理。
  手机屏幕上,廖兴梅说会来接她的消息赫然在目。
  原理几乎是同时就看见了她,隔着距离朝她挥了挥手,在车子靠近鸣喇叭的时候又往边上挪了点。
  车站里并没有亮太多灯,只有每个停车位顶上,有两盏可以称得上昏黄的圆形的灯。原理站在灯光的直射范围外,被一圈虚得几乎不可见的光笼罩着,从微光中向方程走来。
  身后的车门缓缓关上,方程往原理那边走了几步。
  “廖兴梅临时被张明阳叫去了。”他知道方程心里的疑惑,不待她开口便做了说明。
  方程点点头,“知道了。”
  廖兴梅卡在在车停好的那一秒钟给她发了消息,说临时有点事儿,已经让原理去车站了,还发了好几句“抱歉”。她动动手指,回复说知道了,没关系。
  车站没多少人,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熟人间的谈笑,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晰。大概夜色都是如此,连他们被风吹地靠在一起的衣角,都好像成了人身上一块敏感的皮肤,被自己清楚地感知到。
  方程拢了拢套在T恤外边的黑白格衬衣,原理也悄悄按住了自己飞扬起的衬衣衣角。他本来只穿了个T恤就要出门的,刚打开门就被苏梅叫住,硬把刚收下来的衣服塞到了他手里,说风大天凉,非要他穿上。他无奈,在苏梅眼神变得凌厉的前一刻拿着衣服夺门而出。
  “等很久了吗?”
  “没呢,廖兴梅说她有事了我才赶过来的,到这儿等了不到五分钟。”
  方程哦一声,跟在原理后面一点跨过了减速带出了站,又走了几步到了大路上。外面一片陆离,各色的灯光交合成一片,闪烁间晃得眼前的人影都有些模糊。
  “上车了。”前面的人影停下,轻轻唤她。
  “嗯?”
  只见路边停着一辆车,一个中年老人站在车门边候着,笑得一脸和蔼。
30
  原理把后座车门打开, 站在旁边,朦朦胧胧的光影下方程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应该是笑着的,像那天陪着她跑一千米的时候那样。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朵里萦绕。
  曾轶问她:你跟那个男同学是普通同学?
  假如要算上小时候那桩事, 那她就算是没有跟曾轶讲真话。可真要算上, 又解释不清楚。
  她坐上车的时候,原理手护着她的头, 像曾轶爱看的偶像剧里的剧情。方程没有多想, 下意识地往左边靠, 空出了右边的位置。原理本来已经准备关门了,见状,改变了坐副驾驶的想法,直接坐到了方程旁边。
  方程两手搭在一起, 靠着椅背, 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了声谢谢。
  “走吧叔!”
  司机闻言发动了车子,驶进了奔流不息的车流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原理感觉到方程在听见他喊李叔的时候, 偏向车窗外的头往驾驶座偏了一点,带着警惕的意味。
  “怎么了?”原理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水被接了过去,却没有收到回复的话语,原理看着方程喝了一口水后把头朝向自己这边的窗户, 思考着刚刚方程的反应是为什么。又或者真的只是他看错了, 毕竟方程跟李叔也不认识,不应该有过什么能让方程记挂的矛盾。
  方程一手抱着那瓶水,一手翻看着廖兴梅刚发来的消息。
  [廖兴梅]:原理接到你了吗?他还没给我发消息。
  [方程]:接到了,放心。
  [廖兴梅]:那就好,我快到我家楼下了, 你们坐车很快,我直接在路口等你,你告诉原理一下,就他上次停车那个路口,别拐到另一边去了。
  [方程]:好。
  “原理。”方程望向几乎处于发呆状态的男生,待他回应一声,接着说,“廖兴梅说车停在上一次停的那个路口,她在那里等我。”
  原理看了眼时间,到廖兴梅家那儿不到二十分钟了。
  “嗯好,你让她等一会儿,今天车有点多,有点堵。”
  原理说完,交代了李叔尽量快一点。然而方程捏紧塑料水瓶,不留意竟使瓶身凹陷了下去发出声响,引得原理侧目。等李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才在心里告诉自己弄错了不是那个人,才终于缓了口气。
  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然而人的记忆很奇妙,它存在于人的脑海里,诱导人的身体在脑子还没有充分消化外来信息的时候,先做出应激反应。她以为自己淡忘那件事,但是身体先替她做出了反应。她望向驾驶座那个男人的背影的时候,她就输给了事实。
  然而毫不知晓方程心思的李叔见两人沉默了好几分钟,感觉不自在,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想出个什么年轻人感兴趣的话题。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终于灵光一现,“你们追星追周润发吧?我记得他演电影的,但我儿子天天听他的歌……”
  车里更加沉默。
  半晌,红灯跳转成绿灯,原理缓缓开口,“叔,你是说周杰伦吧?”
  “周杰伦?是吗?哎呀我没怎么注意,只听说姓周我还以为是周润发呢!”
  ……
  也许李叔的煞费苦心真的起了作用,原理放松地躺在椅背上,手举到头顶用力伸了伸,不似刚才的紧张。方程也噙着笑,因笑而稍微加重的气息把散到脸庞上的一缕碎发吹得微微扬起。
  “快到了,你吃晚饭了吗?已经过了晚饭的点,没吃的话这边有家店还不错。”
  原理想到从百花荡到这边有段距离,方程坐大巴的话应该是花了几个小时的,一直在车上可能没能吃上饭,廖兴梅家也可能早就吃过了,于是问她。
  李叔听见原理的话,降了点速等回复。
  “不用了,我……”
  方程正温声说着,一阵不怎么大却很不和谐的“咕咕”声在她肚子里响起。
  原理很给面子,并没有笑出声,“去吃点吧,打包也可以,饿久了会饿出胃病的。”
  方程无奈,试图把瓶子压在肚子上压着那声音,“好,谢谢。”
  车子拐进了一条还算宽的巷子,车子亮着灯把整条路照的通明,然而光太强,惹得前面的人咒骂起来。
  “草!别特么照了!”
  李叔忙关上灯,听着那边响起另一个声音:“你有病啊在我店门前嚷嚷!”
  方程跟在原理后面下了车,才发现其中一个人是彭越,另一个人并不认识,然而染着黄毛长得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方程认定了说后一句话的人是彭越,说脏话那个是黄毛。
  事实如她所判。
  随着原理下车走近,那边两个人往这边看过来,彭越停下和黄毛的争吵,“稀客呀原少爷!”
  原理拦下彭越长得老开想要拥抱他的双臂,瞥了黄毛一眼,并不多理会,让了点到,让方程不至于被掩在他背后。
  已经到巷子深处,左边台阶上是一家小饭馆,面积不是很大,连装潢都跟糙老爷们一样简单粗犷。别人饭店里都贴美食照片,再不济也是贴可以让人觉得放松的比如印有爬山虎图样的壁纸,但是这家店里居然满墙贴着游戏截图,要不扛着一把木仓,要不是死在血泊里的一个人,丝毫不考虑顾客的食欲问题。
  方程只大概看了一眼,有点怀疑原理刚刚说的“还不错”,等身前的人移开一点,她收回视线,向彭越问了声好。
  “原来是你啊,我还说原理偷偷摸摸在背后藏着什么人呢!你们这么晚来这儿,吃饭?”
  他把探寻的目光投向原理。
  原理无语,“来这里不吃饭还能干什么。”
  “也是,走吧,店里说。”
  他踏上台阶,原理迈出一小步便回头,“灯暗,当心脚下。”
  “好。”
  黄毛受到了众人的无视,冷落,心有不甘,“我草尼玛的杂种!”
  他不指名道信,他不敢指名道信。
  原理让方程先跟着彭越去店里,自己走向黄毛,然而刚才骂人时还气势汹汹的黄毛见状往后猛推一步,差点栽倒在地。
  方程驻足回头,彭越叫住她,“没事儿,进来吧,再晚点我要关门了啊!”
  彭越撩开门帘等她,她只好先进去。
  “你骂什么?”原理的声音并不浑厚,然而一字一字落地有声,比粗鄙的脏话有魄力得多。
  他不再向黄毛走近,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很耐心地等黄毛回话。
  “呸——”黄毛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背靠着身后的墙勉强稳住脚,“你们一中的这么拽吗?不是爱学习吗?成绩还没出就忙着泡妞啊!那妞好像也是你们学校的吧,早恋没被抓?我听说她是孤儿……草!”
  方程正看着彭越递过来的菜单,听见最后那一声叫喊,她微怔,随后淡定地指了指菜单上的一项。彭越跟她确定一遍后进了厨房,方程听见了很清楚的煤气灶被打开的声音。
  她不知晓外边是什么情况,但她潜意识里觉得应该不是打架了,起码不是很激烈很血腥的那种打架。那种场面跟原理不想符合,他更应该是那种在篮球场上驰骋拼杀引起观众欢呼的人。
  等彭越把打包盒递到她手上,原理撩开帘子,见方程也要往外走了,他把帘子又掀开些,侧身让出一条不被遮挡的道,“好了?”
  “嗯。”她从原理身边走出去。
  方程说付钱,彭越硬是没要,见原理进来,他把方程留在吧台上的钱塞进了原理裤兜里。
  “什么呀?”原理避让不及,皱起眉问。
  “方程的钱。”彭越想拍拍原理的裤兜,终于被原理避开,“张三分又说什么了?你说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叫他‘张三丰’还抬举他了呢!就为这么个事儿把你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一天天也不嫌自己幼稚。”
  张三分,即黄毛,起初被原理误听成“张三丰”的那位。
  “没说什么,我走了。”
  方程已经到了车前,原理也不撩帘了,直接身体把帘顶开,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
  “哎好,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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