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椿与春日
时间:2022-06-14 08:45:25

  原理没说错,他那间公寓确实近, 他们到的时候, 不多不少,正好花了十分钟。
  楼里好像住的大半都是在附近上学的学生,陪读的家长都很少,少了在家里的管束, 好几个还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走道里聊天聊得天花乱坠, 大有不眠不休的架势。
  原理这边刚把钥匙插进锁眼转动出声,旁边的门打开,伸出一颗刚洗完还湿着的头,看到原理时眼睛瞪得老大。
  “还没休息?”
  原理问朱晨。
  “没呢。”男生走出来,眼睛打量着原理身侧的方程, “这?是咱们学霸方程吗?”
  他认识自己和原理,应该是一中的人。方程想着,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我是二班的朱晨,原理前同桌。”
  他一手斜靠着墙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意味不明地看着原理。
  原理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方便当着方程的面解释,转移了话题,“你弟还没放学?”
  “放了,早放了,在楼下跟同学讨论作业。”朱晨笑笑,跟两人道了晚安,下楼去喊弟弟朱恒回来该休息了。
  “进吧,不用换鞋。”
  他打开灯手撑着门,等方程进去,才轻轻关上门。
  房子很干净,应该有经常打扫。原理让方程坐在沙发上等着,从电视柜下面找出了一根充电线。
  “你背后就有个插座。”他从边上把插头插好,把线递给了方程,“你先充着电,我把床铺好了叫你。”
  “我帮着一起铺吧。”
  原理回头,顿了一两秒,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言语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行,被套还挺多的,你看看哪个好看一点。”
  方程:“……”
  原理确实从柜子里抱出了好几套被套,有些是全新的,有些是用过的。他把用过的堆到另一边,还要继续从柜子里拿。
  眼看着窗上已经好大一摞,方程连忙说够了够了,从中随便拿了套,抱在怀里。
  房间窗户被打开通风,屋里并不热,但方程的脸微微发烫,白皙的脸庞像被扫上了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腮红。
  眼眸清亮,映着莹莹灯光,更显动人。
  “好,就这个了?”
  方程这样子与平时的漠然截然不同,挠得原理的嗓子又泛起隐隐的痒。他忍着咳,看方程点头确定,把其他的被套塞回了柜子里。
  被套有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一面灰色,一面是很素净的黑灰格子,和床单枕套配套,看起来并不鲜艳惹眼。
  铺床花不了多长时间,然而这事本身就暧昧,她只能听着原理的指示,捏着一角或者扯住一边,赶快结束了这过程。
  最后原理拍拍手,把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抚平了大些的褶皱,方程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个多余的枕套。
  床是双人床,枕套也是成双的。
  “给我吧。”原理从柜子里又拿出个白白胖胖的枕芯。
  方程把枕套递给他,盯着他套枕套的动作。
  “我套好了拿去隔壁房间。”原理怕她误会,向她解释,“一个人还是不太安全,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
  不知道刚才是谁说住这里安全些。
  原理拿着枕头,一张床单和一床夏凉被出了门,又折回来,指了指房间里的卫生间,“里面镜子打开,后面有新的牙刷牙膏,热水器刚才我也开了,这会儿应该能用了。”
  “知道了,谢谢。”
  “晚安。”
  “晚安。”
  门被拉上,暗锁的横条弹起孔里,啪嗒一声。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轻轻两声。方程打开门,原理把她手机连着充电线递给她,“早点睡,还有,廖兴梅让你跟她说一声,报个平安。”
  “好。”
  原理没多留,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房间归于宁静,然而楼外依旧是夏夜城市的聒噪和喧嚣。方程走到窗边关上窗,拉上窗帘,才坐下把手机开机,给廖兴梅回了消息。
  后半夜她没怎么睡着,等到曾轶给她回了消息说完事了去找胡正阳了,才安下心合上了眼。
  另一边,原理彻夜难眠。
  他突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别人睡不着可以数羊,他睡不着,可以在脑子里演算方程式。但是这方法有趣是有趣,丝毫不催眠。
  毕竟,是他心心念念的方程啊。
  -
  填志愿那天方程没到学校去。
  她和原理都提前接到了国内顶尖大学的电话,问他们的志愿意向。方程思考再三,决定选择z大的医学系。
  她这边刚挂电话,原理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问她的选择。听到“z大”两个字,原理舒了口气,说他也是。
  那天说完学校的事,俩人隔着手机,对话了半晌。补课机构的自习室里人来人往,原理能听见学生向方程问好的声音,和她重复了好多遍几乎没变的回复。
  他是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的,但这样听着她的声音,也觉得心里舒坦。
  他慢慢明白她其实像朵颜色淡雅的却并不单调的花,纯白底色上缀着点粉或蓝,乍一看觉得白得让人觉得疏离不易靠近,要走近细看,才能看见别的好看又柔和的颜色。
  人一生很长,没有人会是一成不变的。相反的,变,才是活着的证明。
  他不再一味地去怀念过去的方程,不再把六七岁的方程和十八岁的方程割裂来看,而是把她们看做了一体——从过去到现在,他想留住的,都只是方程,无关时间。
  苏梅从关智诚家过来,刚开门关智诚像猴一样蹦跶到沙发边,扑到原理身边,差一点就趴他身上去了。
  方程该去上课了,电话在关智诚凑过来脸来之前被挂断。
  关智诚等苏梅进了厨房,才拿脚踹了原理一下,“什么呀!谁稀罕看似的!”
  原理心里高兴,不跟他计较,反倒笑着搂过关智诚,真跟亲哥俩儿似的。关智诚觉得有些瘆人,往后缩了缩。
  “哥,我不搞基。”
  “……”
  原理猛一用力,把关智诚的脖子勒得生疼,直接爆出了一句脏话,“草!”
  苏梅端了盘切好的水果过来,放到桌上,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怎么了你们?我怎么听小诚喊呢?”
  原理减了手上力道,却不松开,拍拍关智诚的肩膀,笑着插起块哈密瓜递到关智诚嘴边,“你听错了妈,他刚刚是在喊我哥。”
  “明明……”
  脖子又被勒紧,关智诚终于认输闭嘴,望着苏梅笑得谄媚,“阿姨,我跟我哥聊天呢。”
  肩膀痛。
  等苏梅一走,关智诚用力挣脱,却不料原理早就松了手,自己用力过猛反倒差点往地上仰去。
  “草!”
  原理慢条斯理地嚼着块哈密瓜,背靠着沙发悠闲地翻看手机。
  关智诚扶着沙发坐稳,又不死心地凑过来,“原理同学,上次都把人领进屋了,怎么就戛然而止没进展了呢?您就不做点行动,不去看看我恩人?”
  原理把他几乎要贴上自己脸的头推开,斜着身子不回他话。
  “不是,你说你整个学期吧怂成那样,我跟廖兴梅一天倒急得不行,你好歹给点力呀!别让人看不见希望是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要是还老是不作为的话你等着被我恩人无情抛弃吧!”
  像是不解气,他又补充,语气放缓了些,但是拿腔拿调的,“哎呀,班长都说了,我恩人身边还有个护花使者呢,浩子也认识那人是不?叫什么,什么铁哥?”
  不说曾轶都还好,一说曾轶,原理脸色瞬时冷了下来。
  他倒没看出来曾轶和方程之间有什么暧昧之处,让他觉得不舒坦的,是曾轶陪在方程身边的那几年。是他错过的那几年。
  关智诚见刺激奏效了,忙添油加醋,“我虽然不太懂你是怎么的就钟情我恩人了,但是哈,既然有那个心思,依我们多年相识来看你也不是什么坏人,我还是很放心把我恩人交托给你的。现在我们已经半只脚迈进大学校门——啊不你们是整个人,反正,学习的事算告一段落,你该行动起来了!”
  关智诚从小到大话都多,平时两家人一起吃饭,整个饭桌上也就他从头到尾说个不停。此时虽然觉得他真的吵,但原理心里明白,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他睁睁放松着的眼皮,被掩着的好看的眼眸露出更多。他睫毛很长,漂亮却没显得娘里娘气,方才那点高兴神色几乎消失殆尽。
  他怎么不懂要有行动要主动。
  可是他第一次主动,就使方程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城墙。他不怕爬墙会累,他是怕等他翻过墙,方程会再筑一道,甚至更高,更厚。
  关智诚说他怂,他没法否认。他不想一直这样。但眼看着方程慢慢地放下了戒备,他害怕稍不留意,又把人推得更远。
  出成绩那天晚上,他也是赌了一把,险胜。第二天早上他七点刚醒,方程就已经收拾好床铺回了百花荡,等到家才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和曾轶一起回的,让他放心。
  七点,他本来觉得挺早的,但她走得早,走得悄无声息。
  她还说,下次请他吃饭当做感谢。
  原理望着关智诚无奈地笑了笑,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下面是方程的QQ头像。
  她呀,总是把所有账算得清清楚楚。
39
  覃主任很守信用, 毕业典礼那天真的在通往足球场的那条路上铺上了足足有十米长的红毯。高考都结束了,也就不再分好班差班,招呼着所有学生都往上边走。
  每个班在教室里先排成两列,由班长领着下楼, 从一班开始, 按顺序一个班接着一个班。
  方程本来站在一班队伍中间,正要走了, 却被廖兴梅调到了她那排的最后面, 边上是原理。
  所有人都穿着左胸前印着思川某天天空照片的班服, 淡橙色和迷蒙的紫色颇有层次地叠加在一起,朦胧恬静,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队伍缓缓前进,肖凯站在最前面举着大红色的班旗, 兴致高昂地挥舞着, 偶尔扫过身后人的头,被好一顿训。
  这一路并不远, 不过几分钟, 就到了铺上红毯的那段路。
  现在天还早,晴朗的天空碧蓝如洗,只是空气中还带着夜里雨水混着花坛里泥土的清香,天气好像是特意为了这场典礼让路, 前两天的雨只是为了清扫路上干净碍人的污垢。
  方程心里难得戚戚然——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一中那么好看的天空了。
  那样绮丽, 只有从教室里望出去时,才美得动人。
  都说毕业季就是离别季,已经接上很多个班级的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不乏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份喜悦,但心里还是揣着一份即将分别的淡淡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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