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意要陪方程走一段路送她回去，走了一半，方程才想起周兰兰给她的两颗糖，便放慢脚步从包里拿出来，全递给了原理。
“周兰兰给的。”
原理接了过去，低声笑着，“真那么不喜欢吃甜的？”
方程很诚实，“不太喜欢。”
原理了然，撕开其中一颗的包装纸，含进了嘴里。
大多数人印象里，女孩子都是喜欢甜食的，但是方程偏不太喜欢。
他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从第一眼见到方程，就自己觉得她跟别人不一样。但是那种不一样究竟源自何处，他还没有完全想出答案来。
他十指交叉着扣在脑后，微微朝后仰着像在做拉伸，不一会儿又放了下来，把嘴里的糖调了个位置。
原理毕竟是个大高个，棒棒糖这种东西跟他的形象多少有些违和，偏偏他自己又全然不觉得，反倒恣意享受得很。
方程忍俊不禁，又不想笑得太明显，于是垂着眼眸望地面，试图转移注意力。
然而原理只是瞄了一眼，好像就能感觉到她身上不同的情绪。
知她在笑，他拎过她手里提着的包，趁她没反应过来，弯下点腰在她左前侧停下，眼睛微眯着连余光都聚拢来凝视着眼前人。
“笑什么？”
他问她，然而自己明明也笑得勾人，甚至带着蛊惑的味道。
方程张张嘴，脑子里快速地翻阅着答案，眼睛扑闪扑闪，嘴角还挂着没收住的笑意。
方程的皮肤很好，就这么凑近看，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只能看见些细细小小的绒毛，以及她更加清晰的眉眼，那如星星般明朗的眼睛。绒毛颜色淡淡的，好像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光。
原理嘴里还含着糖，说话间的气息带着糖的甜味。
水蜜桃味的。不像草莓味的那样会有明显的香精味，是真的甜，可淡可浓，好像真的含着块果肉。
像方程给人的感觉。
视线好像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一样，慢慢滑向方程微微张着的唇，脑子里满是方程茫然时可爱的样子。那时她会卸下坚韧的伪装，像只被养熟后仍然有脾性，但是会毫无戒备躺在主人边上的猫。
嘴里的糖化得快，他咽了口口水，从心猿意马里抽回思绪，却不着急，慢慢直起了身。
“方程同学。”
“？”方程抬头疑惑地望着他，面上平静，心却也因为刚才的靠近而悸动着。
前面已经能看见方程住的宿舍楼了。先前那个阿姨从大门门口挪到了前面的台阶，依旧嗑着瓜子，隔着距离仿佛都能听见脆脆的响声。
这边的天好像比思川黑得早些，这个点就已经日暮西沉，天色朦朦胧胧地模糊了人的视线，但是他们都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彼此。
“好运，好梦，晚安。”
他想嘱咐她睡觉记得关窗，记得拉窗帘，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
但是他知道方程远比他独立，成熟。
所以他只想再次祝愿她：好运，好梦，晚安。
愿她所有人生际遇，都像高考一样顺利。
第46章
方程回到宿舍把床都铺好了, 刚给廖兴梅和曾轶一人打了个电话，周兰兰拎着一个小的行李袋进了屋，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女生。
“在啊！”她跟方程打了声招呼，把门推开拿脚挡着, 帮身后的女生推了一把滑轮不太灵活的行李箱, 介绍两人认识，“我在宿舍外边遇到她的, 要不是我拦着她问她差点往男生那边去了！”
女生听见这话不好意思地笑笑, 眉眼盈盈。
方程从凳子上站起身, “你好，我是方程。”
“你好啊，我叫朱珠，后面一个是珍珠的珠。”
名字也挺可爱。她是宿舍最后到的一个, 留利落的短发, 样子却娇俏。
朱珠行李太多，天完了也没找到人帮忙, 找宿舍的时候差点累得想放弃了。幸好遇上了周兰兰, 不然她还得白费好多力气。
周兰兰和方程帮着她把东西收拾好，整个宿舍只能听见搬弄东西的声响和她连连道谢的声音。两人跟她说了好几遍不用客气，她只是挠挠头，下次还是不改。
朱珠趴在床上整理床单的时候, 周兰兰抱着胳膊依靠在上床的梯子上, 看着同样站在一边帮朱珠挽起窗帘的方程，笑得无奈。
“哎朱珠！”
女孩应一声，忙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周兰兰，“怎么了？”
“你有什么口头禅吗？”
“啊？”她面露疑惑，“没有吧？没太注意。”
“不, 你有。”周兰兰踮着脚抬手捏捏她的脸，“你已经说了不下二十遍谢谢了！”
“……”
“……”
等反应过来，屋里三个人都笑了，朱珠更是直接在床上打起了滚儿，捂着肚子一会儿说“不好意思”，一会儿说“谢谢”。
气氛一派和谐。
因为来得比较早，周兰兰跟顾思佳交换了联系方式。晚一些的时候顾思佳打了个电话来，说是晚上不回来了，让她们不用等她，把门关好。
“还挺贴心哇！”周兰兰挂断电话，把朱珠从床帘缝里探出来的头轻轻往回推了推，后者赶紧把帘拉好缩了回去。
第一天忙碌得出了一身汗，三人排了很长的队洗漱完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兰兰因为做面膜最后一个上的床，询问方程和朱珠意见后把灯关了。
小小的空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没办法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里透出点外面路灯的光，在夜晚显得格外亮眼。
或许因为刚入学太兴奋，三个人尽管有些累了，却还是没办法马上入眠。于是在周兰兰的带领下，她们聊起了天。
她们聊的是各自以前的高中生活，有笑话也有苦恼，方程偶尔也插上一两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把话题转向了没回宿舍的顾思佳。
“我觉得她人还蛮好的，尤其哎！”周兰兰说得激动了，从床上坐起来，朝方程招招手，“你有没有觉得她跟她男朋友一块儿真的能笑死人？拽姐配逗比，什么反差萌啊！”
方程回想林凡被顾思佳拽着走的场景，确实有些好笑。
对面床上的朱珠也起来把床帘拉开，对着两人像听课一样坐得笔直，“我刚刚看了眼名单，方程你这个名字真的是我以为的那个方程哎！”
名字被人关注得多了，方程早已经习惯。但朱珠说的时候是很惊讶中带着认真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搞学术研究有了重大发现。
方程恍然间想起小时候的原理，他拉着她的手，说话间有甜甜的奶糖香味，声音稚嫩。
那时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明白为什么原理要说他们好有缘分。在遇见原理之前的日子里，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也突然的，她想起有天在教室里，崔雅雯回过头很真诚地看着她，说要改名字，改成真理、定理，还被高玉无情打破了她靠名字逆天改命的愿望。
那些可爱的人现在都和她隔着千里万里，兜兜转转，最后离她最近的，还是原理。
话被周兰兰接了过去，两个人就她的名字感慨一番后又从明星八卦谈到了职业规划，大有聊到天荒地老誓不罢休的架势。
她失笑，抱着夏凉被的一角听着两人滔滔不绝的各种言论，快要睡着前那一刻，脑子里却突然响起来分别时原理说的话。
她没记错的话，那话他之前说过一次了，只是她是过了有半天左右才看见的，也就没有回复。
周兰兰和朱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方程借着缝隙里投进来的光把手机壳抠开，把里面一直忘取出来，已经压出很深褶皱的纸片拿了出来，想了想，压在了枕头下面。
之前曾轶看见她手机壳里有东西，还以为是哪里求来的护身符，正想打开看看就被他妈叫走了。他后来也忘了跟方程提这事，就一直以为是个护身符，心里还暗嘲方程也有迷信的时候。
方程自己也没留意，不知不觉那纸片就在手机壳里卡了好几个月，要不是她还记得来源，怕是自己都要误以为是什么符了。
第二天还有很多学生来报到，军训的衣服在新生入住前就已经由志愿者拿到了每个人的宿舍放在了对应床位上。
担心穿着不舒服，周兰兰提议把衣服先拿去洗了晾干再穿，方程和朱珠没有异议，又问了顾思佳，四个人衣服凑了正好一桶。
周兰兰正拿了洗衣液要去洗衣房洗，她男朋友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楼一起去早饭。
大家都起得比较晚，这个点出门说是吃早餐太牵强，虽然离早饭也还有段时间，但还是更合适一些。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方程，方程提着桶笑笑，“没事，快去吧。”
周兰兰高兴地蹦蹦跳跳下了楼，方程走过走廊尽头的拐角，正好看见她扑到她男朋友怀里，男生往后退了点，却还是把她抱得紧紧的。
路过的学生也忍不住偷偷瞄了两人一眼，啧啧两声，拉着同伴的手像是寻求心理安慰一样，既幽怨又羡慕。
毕竟不是谁都能刚上大学就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天气正好，风吹过时路两边的树梢枝桠都轻轻颤动着，发出瑟瑟的声音。阳光经树叶过滤后投下一片斑驳的的树影，也在地面上晃动着，懒洋洋的，并不和风相争。
原理从旁边的林间小路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方程提着塑料桶进洗衣房。
电话是在方程启动洗衣机刚走出门口的时候响起来的。她停下脚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原理”两个字，接通了电话。
那边没有说话，她轻轻喊了他一声。
一声轻笑后，熟悉的声音从音孔里传出来，“抬一点点头。”
方程闻声照做，便看见不远处的小山边上，原理穿着黑色的休闲裤和成套的体恤，身姿笔直而刚劲。
《白石郎曲》里“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的形容，大抵就如这般了。
方程拇指摩挲着手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树荫下的少年，。
少年嘴唇轻启，“收拾好了下楼来，我听室友说你们这边食堂的饭菜比我们那边好吃多了。”
“好。我先回趟宿舍。”
“嗯。”
“你也出去啊？”朱珠刚给家里打完电话，从阳台外边进来。
方程把饭卡塞进了曾轶给她买的小挎包里，边挎上边回朱珠：“嗯，需要我帮你带点吃的吗？”
朱珠大概是认床，昨天聊天结束后辗转几次，到了后半夜才睡着，早上也是最后一个醒的。
“不用了，我一会儿跟我以前同学约好了出去吃。衣服等会儿我去收好了，你不要记挂着。”
“谢谢，我先走了。”
方程从宿舍大门出来时周兰兰和她男朋友已经走了，原理也刚好从另一边走过来，径直走到方程面前，随着距离拉进嘴角笑意渐深。
可能是因为刚才站在树下，风把树上的絮状物吹落下来，掉了些在原理身上。他有掸过，但是头上还是有个漏网之鱼没被弄掉，方程站在台阶上，正好能看见。
她指着自己头上对应的位置，“头上有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