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原理忙伸手去弄，“我刚刚还仔细摸过了，可能是从那边下来的路上又掉头上的。”
“没呀，我没有摸到啊……”他望着方程，笑得有些无奈，“你帮我弄一下，真没摸到。”
飞絮在他头头靠前一点，他手一直在后半边头摸索着。
方程只能从台阶上下来，站到原理面前，抬起手把落在他发梢上的飞絮拨掉，而后者的视线随着她的靠近而流转，始终不曾挪开一分一毫。
原理毕竟比她高那么多，她要稍微踮起脚才能够到他的头。原理在她靠近后也弯下点腰，却不低头，抬眼含笑地望着一脸认真的女孩，眼尾眯得窄了些，嘴唇轻抿着，唇角扬起一点并不张扬的弧度。
鼻间隐隐约约萦绕着方程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在风和刚露出点头的太阳的催促下发酵着，刺激着原理所有的感官，好像变得更敏感了些。
短短不到一秒，方程脚跟落地，本来抬起的头低下来点，正视着还没直起腰的原理。
天光正好，不像昨天傍晚那样迷蒙，方程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原理的模样。少年的眉骨并不突出，然而挺拔，薄薄的单眼皮微微向上抬着，因为眯着点儿好像把眼里的温柔都聚焦在一处，看得方程耳根有些发烫。
在方程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原理终于站直。她舒了口气，和原理一起往食堂方向走去。
要拐弯的时候一位老教师骑着辆款式很旧的自行车路过，因为路中间有个小坑而颠簸了一下，震得老式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小路上余韵不绝。
第47章
学校进程安排得紧, 再次见到原理，已经是军训第三天的下午。
两个人不在一个院，军训时也隔着大半个校区，训练休息的间隙辅导员和教官都盯得紧, 根本没办法偷溜出去。
吃饭的时间也短。他也想过不吃了去找方程, 每每教官刚让集合还没说解散，同宿舍也在同一队列的林凡就拉着他衣服, 等教官一声令下, 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原理, 拽着他就往最近的食堂赶。
一路上都是人挤人，他想回头也没机会。
他也是入学第二天才知道原来林凡跟他也是一个宿舍的，真是巧了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原理有问过林凡怎么不去找顾思佳, 后者挑拣着餐盘里自己不爱吃的胡萝卜, 撇撇嘴摇摇头，像个怨妇一样说:“我家有女王, 每天都很忙。林凡固思王, 也得王令往。”
原理听得一脸懵，他还贴心地拿手机把字打出来发给了原理。后来那一顿饭的时间里他又念叨了两三遍自己作的打油诗，念时摇头晃脑，吃菜吃得跟喝酒一样, 筷子举得老高。
今天因为组织了一遍集体演练, 解散时间提前了半个多点，原理趁林凡在跟旁边的人聊天，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我先走了”就飞快地跑开了。
他是有忧患意识的，要不跑快点，林凡非得追上来不可。前面几次他稍微走快了点, 林凡都死死拽着他非让他慢点。
他有理由怀疑，林凡是出于自己被女朋友冷落而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心理。而他，就是唯一的受害人。
“方程！”
看着方程路过，原理在人群中扬起手挥了挥。
旁边也有人在喊同伴，他的声音倒没有显得突兀。
方程循着声源望过来，看见原理那一刻，笑意浮上嘴角，宛若天上的骄阳，深深地暖着原理的心窝。
他朝她走去，看着她跟身边的人挥手道别，站在路边笑脸盈盈地迎他。
等他站定，方程跟他介绍:“左边食堂有家意面还不错，右边有家盖浇饭也可以，选一个吧。”
前两天跟着宿舍的人左右两个最近的食堂都试了试，总的来说，大多数品类无功无过，不好吃，也不难吃。意面和盖浇饭是全宿舍票选出来最好吃的两个，早上起来朱珠还嚷嚷着中午要再去吃一顿意面。
正是饭店，路上人多，他们不得不跟着人群往前面慢慢走着。
原理吃东西真的不挑，只要是没毒的，没有太难吃的，他都行。但是看在方程认真给他介绍的份上，他还是装作认真思考了一番，而方程也一直耐心等着他回复。
到了分岔路口，他才给出答案。
“意面吧，还没吃过食堂的意面。”
“好。”
这个时间点食堂无论哪个窗口都排满了人，有的甚至还拐了个弯，延伸到门外去了。意面这一队的人还算少的，但也得等好一会儿。
饭点的食堂总是最喧闹最闷热的，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有的还拿军训服配套的帽子扇着风，企图能凉快一些。
方程的鼻尖浮上点点薄汗，嘴唇微抿着，手里拿着帽子，垂在身侧。
身侧袭来丝丝清凉，她转过头，是原理举着个小风扇对着她。
“哪里来的？”她记得刚刚原理手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原理手指了指另一边，“有个人抱着一筐小风扇在卖，刚买的。”
方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是，一个男抱着一个塑料筐，在人堆里举步维艰地挪动着，都不用叫卖，自然有人主动跟他做生意。没走出几步，他那一筐小风扇就见底了。
方程不禁感慨，真是有市场就有供应。
原理买了两个小风扇，给了方程一个，自己用一个，都把风开到了最大，终于才没那么热了。
气人就气在，排完队刚落座，两个人的风扇就都没电了。
原理:“我猜他过一会儿就要来问我要不要再买一个。”
旁边的人也抱怨怎么这么会儿就没电了，原理和方程都看明白了，都是商家套路。
不出他所料，不一会儿，先前那男生又挎着筐过来，拿起桌上已经停止运行的风扇看了一眼，问还要不要买一个。
原理:“……”
结果是，他真的又买了两个，到他们吃完饭，电正好耗尽。
出了食堂门，原理手里抱着四个不同颜色的小风扇，看起来有些傻气。他想顺便就扔了，但方程说充充电还能用，他就留了下来。
看着方程忍俊不禁的样子，他故作深沉，话语间都透着一股委屈的感觉。
“笑吧，我就是来z大交智商税的。”
他当然不在意那点钱，只是想要借此向方程讨个安慰而已。
原理低着头一脸受挫的模样，方程在裤兜里找了找，还真找到了早上朱珠给她的旺仔奶糖。
“吃颗糖？”她把糖递到原理面前，包装上的旺仔正笑得开心极了。
原理幽怨地望着方程:“我觉得他在嘲笑我。”
“……”
眼看着方程就要把糖收回去，他忙用左手把怀里的风扇抱着，右手伸手眼疾手快地把糖拿到自己手里，还上下抛了抛。
“我没说不要。”表情有些傲娇。
他把糖塞进兜里，捂着口袋跟方程解释:“宝贝着呢，留着重要场合吃。”
方程微怔，忙说了句“走了”，便迈开脚步，并不回头看原理是否跟上。
但是她知道，他会跟上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那颗糖好像被自己吃下了，连燥热的风都变得甜甜的。
到了分别的路口，人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多了，原理边倒退着往回去的路走，边跟她挥手道别。
方程这才看清楚，那一身布料粗糙，被众人吐槽的军训迷彩服穿在原理身上，竟然那么好看。不知道是衣服修饰了原理挺拔的身姿，还是原理的身材衬托了衣服。
那双修长的腿被长裤包裹着，踩着学院另订的黑色的靴子，尤其惹眼。
原理的优秀是不可否认的，无论是硬性条件还是软性条件。方程固然也优秀，但与他并不同类。
他像晴天的骄阳，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他也自信地把自己的光芒露给世人，遵循自然，并不过分张扬，也因此更受人喜欢。
但方程是暗夜里的星星，在偌大的天幕里孤独游荡，纵然也发着光，比起骄阳却微弱了许多，也怯懦了许多。
原理和方程之间隔着时间，星星和骄阳之间也隔着半天周期。星星要怎么样，才能冲破黑暗奔向骄阳，方程心里没有答案。
边上有女生偷偷看原理，等顺着原理的目光看到方程，知道名草已有主，又不好意思地跑开，然后悄悄回头，跟身边人小声说着话，大抵和他们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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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理回到宿舍，林凡正套上自己的裤子，见推开门的是原理，连裤绳也不系上，飞奔到他身边勾着他脖子。
“行啊你，背着兄弟我跑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嗯？”
原理不经意瞥见他那两根裤绳左右甩着，深觉不堪，抓着勒住自己脖子的手，反扣住林凡。
“热，离我远点。”
“啊，没天理啊，女朋友不要我，兄弟也不要我啊！”
原理望着扶着床柱子戏精得不行的人，摇摇头，拿了洗漱用具去洗漱间。
想想也很久没跟郑楚浩联系了，他边刷牙边给郑楚浩发了条信息问他近况，刚发出去，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曾轶:还适应吗？方程在你边上吗？
原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录像的事情他没跟曾轶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知道曾轶是为方程好的，可是那样的记忆单是留在方程和他心里，就已经很让人压抑。再多一个人知道，恐怕只会在日后万一不小心提起，或者显露出过分关心露出异样时让当事人更难过，强化她心里的痛楚。
方程是记得那些事情的，她只是一个人扛着，从来没有向人倾诉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在乎，她可以释怀，她可以从泥沼里爬起走向外面崭新的世界。
她只是营造出了一种，她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假象。
她心里任何一个知情人都难过。
原理简单回复了曾轶，最终还是没有把录像的事情告诉他。曾轶已经猜出了大概，再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到他面前，对任何人都没有益处。
原理只是告诉曾轶，他会好好照顾方程。
曾轶也是个聪明人，没多过问，向原理表示了感谢。然而下一秒，他就在单行道上调转了车头，往江河郡驶去。
不管原家最后给原绅的惩治是什么，他都要额外再给方程讨一个说法。
晚训结束后原理没有直接回宿舍，正好顾思佳也来找林凡，没有人会缠着他，终于落的个清静。
他跑着到了方程宿舍楼下，号码都点出来了，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他忽然不知道打通了能说些什么。
安慰吗？太突然了。
询问吗？怎么可以。
于是最后，他望着方程宿舍的窗户，想象着她现在在干什么。
等电话接通了，那边响起方程的声音，他呼吸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收拢了些，心里的沉闷却一下子被遣散了。
夜色深得足以藏匿一切，他头顶上那片天却嵌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