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鹿安茶
时间:2022-06-15 06:42:36

  他和她商量该怎么去,是不是得买辆车自驾游,应该从哪出发,走哪条线,去哪些地方,不能像旅游一样。
  这都需要提前规划准备。
  他说干就干,过年这几天除了走亲戚,徐艺秋都被他拉走去搜一些旅行笔记,查线路,为他年后的自驾游做准备。
  这时候忙得团团转的徐艺秋并不知道,她在亲手把周秋白推出去,推到一条他们真正永不可能的路上。
  线路很简单,现在正是冬天,先北上看看冰雪世界,开春往西,走草地喂牦牛,穿沙漠骑骆驼,南下爬雪山进高原,过云贵川,盛夏恰好到江南,梅雨时节尝一碗梅子酒。
  当然,这是理想路线和时间,路上他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变化,也可以随心走,去他想去的地方,或者他没有想去的地方,迷茫的时候,直接在地图上扔纸团,扔到哪去哪。
  一切都准备好,周秋白跟他爸妈说的时候,甄文死活不同意,要是好几个人一起上路她还能放心点,就周秋白自己,出了事连个救的人都没有,可能下回见他,直接在哪个小县城医院的太平间了。
  周秋白让她赶紧呸出去,“我还没走呢,妈你就开始咒我了。”
  甄文说:“反正我不同意,你要真不愿考公务员那就不考了,你天天在家待着也比自己跑出去让我放心。”
  “与其迷茫在家待着,我更愿意出去看看。”周秋白和她理论。
  周旭平倒是支持,“他想去就让他去,你不放心就让他每天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甄文气急。
  周旭平说:“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跟个废物一样在家待着。”
  周秋白深以为然,拿着他爸的手击了个掌。
  甄文生气回屋。
  但周秋白心意已决,周旭平支持,父子俩都想干的事她想拦也拦不住。
  年后周秋白就走了。
  徐艺秋担心他安全,让他注册个微博,把每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都拍了照片视频发上来。
  一是每天更新他们能确定他的安全,二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这就是线索,三是他以后想回味了,能自己翻着看看。
  周秋白自己聪明机灵,人祸几乎和他沾不上边,但天灾挡都挡不住。
  *
  徐艺秋知道他出事是在雅安地震当晚,4月20号。
  她不常看新闻,当晚和一个家在雅安的舍友一块吃饭时才听她庆幸说:“雅安地震了,就在我老家芦山,7.0级呢,幸好我爸妈去眉山走亲戚躲过一劫,吓死我了。”
  徐艺秋当场惊掉筷子,“你说哪地震了?!”
  “我老家,芦山。”
  “多少级?!”
  “7.0级。”
  徐艺秋赶紧翻开周秋白微博,他昨晚的随行日记里赫然写着芦山。
  两个字清晰映在眼底那一刻,徐艺秋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舍友握住她肩膀,紧张问:“艺秋,艺秋你怎么了?”
  徐艺秋赶紧给周秋白打电话。
  电话关机。
  机械女声的“对不起”在耳边响起时,她仿佛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眼圈当即红了。
  她反握住舍友手腕,颤声急说:“我朋友在芦山,他可能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你先别急,别哭,你朋友在芦山?电话打了吗?”
  “打了,关机。”
  徐艺秋心里害怕,这种怕不是当年亲眼目睹周秋白被车撞、被人拿刀砍的怕,是一种未见但已预料、就等着她去把真相揭开的害怕,同时因为没亲眼见到,还心存侥幸。
  她站起来往外走,“我一定要去看看。”
  “哎那刚地震完,现在去不安全。”
  “那我也要去。”
  “我陪你。”
  徐艺秋买了当晚去成都的机票,候机的时候一直在打周秋白的电话,始终是关机的机械音,等他今天的微博,但一直到深夜,早过了他以往发微博的时间,一条微博都没有。
  中间接到屈开昕电话,问她怎么一直占线。
  徐艺秋低着头,鼻音浓重,哭腔虚弱:“我在给周秋白打电话,他现在在芦山。”
  “什么?!他有事没有?”
  “不知道,我一直在打,但一直关机。”
  “你别担心,那现在停水停电,可能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刚说完,徐艺秋就自己打破了这种幻想,“他车上很多充电宝,如果没事的话能去车上充电,而且出了这么大事,明知道我们担心,他不可能一个平安都不报。”
  屈开昕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徐艺秋低声说:“我现在在机场,我要去找他看看。”
  “你去芦山??”屈开昕急声阻止,“不行!那现在很乱,停水停电,又人生地不熟,你现在怎么能过去!”
  “是我让他去旅行的,我有一份责任,屈开昕,我要去找他。”
  话说完,他还想阻止,徐艺秋已经挂了电话。
  深夜的候机大厅空旷明亮,静得能听见她恐惧害怕的心跳声。
  徐艺秋左手把发烫的手机放在心口,烘烤她此刻冰冷坠谷的心脏,右手摩挲手腕上周秋白当年亲手给她戴上、用来保平安的朱砂,默默祈祷屈开昕说的是对的。
  屈开昕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可能他也感觉她的关心太过了。
 
 
第88章 
  飞机落地成都是凌晨, 徐艺秋跟舍友坐车转去雅安市,再从雅安换车去芦山县,更深露重, 一路舟车劳顿,到地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现场比网络上的视频更惨不忍睹,到处是坍塌的房屋、走动或休息的灾民、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医疗人员和帐篷, 经过一天一夜,救援队疲惫不堪,但依然井然有序地展开救援。
  徐艺秋先找医疗队问有没有一个叫周秋白的,他们帮忙查了查, 说没有。
  她忽然就对周秋白的无碍抱了一线希望。
  她接着问:“救的怎么样了?”
  “还在救援。”
  舍友安慰她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徐艺秋一路来几近崩溃的情绪缓和了点。
  周秋白一向命大的很, 汽车撞到跟前了还能刹住,这次说不定也能化险为夷。
  而且他那么机灵, 一有地震征兆可能就跑到开阔地带了,手机关机可能是车被砸, 充电宝充不了电。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在救援区外徘徊,她想进去找, 但救援队不让进。
  不好耽误他们救人, 徐艺秋就在外围来回走, 一夜未睡, 她没有丝毫疲惫, 仔仔细细观察从废墟内一个个被救出来的遇难者,期待下一秒就能看见周秋白, 又害怕他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生气。
  或许真是老天听到了她的期盼, 太阳在东边冒出第一丝红光的时候, 她突然感觉远处一个抬着担架快速奔跑的身影特别熟悉像他。
  她这双眼睛描摹过那么多次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在她心里的模样比相机拍出来的都更清晰准确。
  一瞬间热血上涌,她心脏狂跳,眼睛睁大又眯起,想等他走近了确认清楚,但他没走近就把担架递给另一个人,掉头重新往废墟里跑。
  徐艺秋心里焦急,用尽全力地大声喊:“周秋白!”
  “周秋白!”
  第二声尾音落地,那人奔跑的脚步终于停下,犹疑地转头,刚刚偏转,身后远处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周秋白”,他猛地转身。
  那一刹,太阳跃出地平线,金光乍现,他满是脏污的俊脸特别清晰地出现在她眼中。
  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徐艺秋捂住脸,哭得不能自已。
  周秋白看清是她,激动地扬高手臂挥手,大声回应:“秋秋。”往她这里跑。
  人近了,徐艺秋也看清他的样子,全身都是土,土混了汗水,成泥糊在脸上身上,头发凌乱沾了土灰,眼球布满血丝,浅灰色衬衣袖子半挽,手臂、肩膀和胸膛洇了大片大片的血迹,黑裤勾开了线,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跑到她跟前,看她一直盯着自己胸膛上的血掉泪珠子,着急安抚:“秋秋你别哭啊,我没事。”
  “都是血……”
  “这不是我的,是之前救一个人的时候沾上去的。”他解开扣子,让她看毫发无伤的胸膛。
  他真没事,徐艺秋心下安然,但吊了一夜的心落回去,还有点不真实感,眼泪依旧刹不住。
  周秋白手上脏,裤兜里也没纸给她擦,去志愿者那里要了两瓶水和一包纸,纸递给她擦脸,水拧开瓶盖让她喝。
  “这现在不安全,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你怎么过来了?”
  徐艺秋委屈地瘪嘴,眼泪掉得擦不完,“你电话打不通你知道吗?我一直打,一直打,怎么都打不通,害怕死了……”
  “手机被砸坏扔了,还没来得及买。”
  徐艺秋震惊:“砸坏了?”
  “地震的时候我开车正准备走,倒下的石柱正好砸车上,手机在副驾驶上,砸坏了。”
  徐艺秋听得心惊,重新快速扫了遍他身体,紧张问:“你呢,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跳车躲开了,就是车也坏了。”
  “我没找电话打给你,是我不对。”他温声道歉,重新把矿泉水递给她,“喝一口好不好?嗯?别哭了。”
  “手机坏了又不怪你。”徐艺秋捧到手里喝两口止住泪,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你爸妈应该很担心,微博下也都是留言的,你报个平安吧。”
  周秋白没客气,先给他爸妈打电话,得知他们正准备往这边赶,说自己没事,让他们赶紧回去,又发微博说自己安好,不用粉丝担心。
  报完平安,周秋白自己拧开另一瓶喝两口水,带着徐艺秋去帐篷那休息。
  徐艺秋心疼他脸上的疲惫,“你是不是没怎么睡觉,要不要休息会儿?”
  “黄金救援时间就72个小时,多个人就多份力,你过来是不是也一夜没睡,先休息会儿,我赶紧过去。”
  找个凳子让她坐下,周秋白在周围找一圈,看见个人,眼睛亮了亮,招手说:“关佟,关佟,过来。”
  徐艺秋顺着看过去,一个女生,或者说是个很年轻的漂亮女人,衬衣长裤,身上也有点脏,虽然没周秋白那么狼狈,但脸上一样的疲惫。
  关佟过来,看一眼他旁边的徐艺秋,“怎么了?”
  “我朋友过来找我,你找个地方让她睡一觉。”
  “你呢?”
  “我继续去救。”
  “别去了,你看你眼里的血丝。”关佟拉住他袖子,“你一天一夜没睡了,去睡一觉。”
  周秋白搓搓脸,“我没事,我不困,你带我朋友找个地方去睡觉。”
  说完他就走了。
  关佟第一次没拉住,哎一声,再去拉的时候人已经跑走了。
  她叹口气,转头看徐艺秋。
  徐艺秋站起来,微微笑说:“你好,我叫徐艺秋。”
  “我叫关佟,佟掌柜的佟。”关佟笑笑,握住她手腕,“我带你去睡觉。”
  徐艺秋被她安排在一张简易活动床上。
  她坐在床上没躺下睡,问关佟忙不忙。
  “还好,刚开始比较忙,救援队和志愿者来之后好点了。”
  徐艺秋拍拍身旁的床布,“那坐这歇歇。”
  等关佟坐下,她好奇问:“你和周秋白很熟吗?”
  “没有多熟,我们是路上认识的,才几天,行程差不多一致,地震前住同一家宾馆,原本说一块去成都,因为地震车都报废了,现在都留在这做临时志愿者。”
  徐艺秋低低“哦”一声,说:“辛苦了。”
  “不辛苦。”关佟说完,看徐艺秋低着头不再说话,问她:“你喝不喝水?”
  “喝过了。”
  “那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昨晚没怎么吃饭,又折腾一夜,徐艺秋胃里很饿,她点头。
  “泡面还是饼干,或者面包?”
  “泡面就好。”
  关佟出去了,一会儿端着两桶泡上的泡面和一袋面包过来,红烧牛肉和老坛酸菜,让她选。
  徐艺秋接过来红烧牛肉的放地上,“这个就好。”
  关佟把另一桶放地上,撕开面包袋子问她:“你吃不吃?”
  “你吃吧,我吃的不多。”
  关佟不客气,她忙了一夜是真饿了,周秋白喊她之前她就打算去吃饭,几口把一袋面包吃完。
  泡面很快泡好,他们掀开,香味扑鼻,热气腾腾,关佟不像徐艺秋小口吃,她泡面也吃的快,几叉子下去面基本就没了,又喝几口汤水,放下桶,看徐艺秋吃。
  她掏出手机,对徐艺秋说:“相逢就是缘,咱们加个微信吧。”
  “微信?哦好。”
  徐艺秋微信用的不多,还多是在q-q里聊天,但因为导师和研究院里的老头们喜欢用简单易操作的微信,为了方便联系,她也下了个,里面的联系人寥寥无几。
  加上后,关佟问她:“你和周秋白认识多久了?”
  “六七年了,高中认识的。”
  “那很久了。”关佟似是单纯好奇,随口搭话,“我看周秋白是自驾游,那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像是一颗石头沉入水面,咚一声,徐艺秋心脏一沉,低头不紧不慢地吸溜完嘴里的面,然后才缓缓看她。
  关佟是个漂亮女人,就算脸上沾着土,因为没睡好和忙碌而疲惫,状态很差,但依旧漂亮,淡眉勾翘眼,脸庞轮廓利落,是个温柔又有点妩媚飒爽的长相,个也很高,她看着有一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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