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分钟后,又把这个纸条撕碎扔马桶里冲走。
此后屈开昕经常厦门北京两头飞,就跟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到北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研究院找徐艺秋。
这里不让随便进,他就在门口给她打电话,她多半不会接,但他知道她的生活习惯,就在她一贯会出门的时候等在门口,碰上了她会见一面,问他吃没吃,请他吃顿饭。
他没再像以前一样磨她,谁都清楚,他能磨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默许和纵容,当她不想让他撒娇纠缠的时候,他一点可能都没有。
她对他的态度热情不亲昵,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比较熟悉的朋友。
屈开昕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一次冬天一块吃火锅,有女人趁她去卫生间的时候来找他要微信,原本他不想给,但发现她已经回来,正在旁边看着后,他给了,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她只是很乐见其成地笑着,坐下之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没耍性子生气,也没聊那个女人强装大方。
……
14年夏,屈开昕航线更改,多飞国外,最后一趟飞到北京,请她吃饭。
吃完,两个人就着路灯在街边慢慢散步,路上有卖花的,他买了一束她喜欢的小雏菊送给她。
她走累了,两个人坐在路边,屈开昕望着路上偶尔疾驰而过的汽车,沉默良久,迟疑问她:“……小艺,你喜欢过我吗?”
徐艺秋手托下巴,肯定地点头,笑说:“喜欢啊,一直都很喜欢,也在某一刻为你心动过。”
屈开昕低头笑出声,但笑着笑着就有眼泪往下掉,“我觉得,我是个很失败的人。”
“怎么会,你是个特别棒的人。”她强调,“特别特别棒。”
徐艺秋说双手撑在两边石板上,身体后仰,抬头看天上的星星,随意说:“你知道吗,之前上高中的时候,周秋白有个喜欢的女生,但他们没成,毕业的时候我准备向他表白,听见他对他朋友说他害怕,他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那时候我觉得人的出场顺序很重要,就好比如果我早那个女生一步和周秋白认识,可能他就会先喜欢我,我们可能就会在一起。”
“但关佟的出现又让我发现人的出场顺序并没有很重要,出场时间很重要,假如高中我没和他相识,我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对抗我妈,会听我妈的话考去清华,那样我们就会在大学认识,然后在大学向他表白,没从朋友开始,让他觉得我是他不可或缺的朋友,我们可能也会在一起。”
“但很巧,老天爷安排的就是这么巧,我高中和他相识,那时候他身边有着喜欢的女生,等他身边没人了,他习惯了我的存在,不想让随时崩塌的爱情摧毁友情,我们没了可能。”
徐艺秋偏头看他,掏纸递过去。
屈开昕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擦一擦,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我也想,如果我早他一步出现在你面前,追求你,会不会也不会不一样。”
“可能会。”徐艺秋胳膊横在并起的膝盖上,侧脸枕上去,摸摸他的头发,“屈开昕,要是有下辈子,你就早点认识我,和你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开心。”
他又有泪迸出来,苦笑着去擦。
她叮嘱说:“但是这辈子就算了,你再去找个喜欢你的,你也喜欢的,别想我了,不值得。”
他们坐在路边聊到深夜,什么都聊,天南海北的侃,后来屈开昕送她回院里,在门口说抱抱。
夜色晴朗,繁星如雨,大门前寂寥无人,徐艺秋主动抱上他,静静享受他这一刻的陪伴,等待最后分别的到来。
屈开昕说:“小艺,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说:“你也是。”
从这天起,他再没来找过她。
第90章
那几年过得快速又缓慢, 时间飞逝,周围人都在进入一个新一个的角色,经历一个又一个的转变, 徐艺秋就像是深埋在时间长河下的一颗沙砾,静止不动。
14年暮春,周秋白考上清华研究生, 也和关佟真正定下来,带着她和他们见面。
每个人都高兴,衷心祝愿他俩能走远。
他们也走的很远。
关佟是天津大学化学系的研究生,他们志同道合, 除了生活上的契合, 工作学习上也相互交流,合作发明升级一些设备。
16年仲春, 他们的第一个发明和一家公司达成合作,庆功宴上, 周秋白求婚。
同年暮春,娱乐圈和金融圈同时爆出一条惊天新闻。
禹天集团内部多年斗争落下帷幕,张天峰挤邵城筠下台, 邵被扫地出门。
而禹天集团旗下最大的一家娱乐影视公司脱离母集团独立, 当红明星赵孙语摇身一变成了当家老板。
赵孙语当年被禹天捧红, 合约一到立刻解约成立工作室, 同禹天划清一切界限, 一度被业内外人唾弃,骂她白眼狼, 但她都这样做了, 禹天的资源还向她倾斜, 又被人揣度她是不是背靠禹天内的大佬, 毕竟明星为了资源做大佬的小情人是外界都清楚的潜规则。
新闻一出,像是把这条八卦坐实了——看!张天峰刚上台就把影视公司送给小情人了。
虽然都在北京,徐艺秋偶尔会和赵孙语一块吃顿饭,但没怎么关注过赵孙语的事业,只是在知道她有电影出来的时候去看一场支持支持,新闻出来后才知道她以前签在禹天,而她妈鲁新就是禹天总部的财务总监。
徐艺秋回家吃饭的时候,问鲁新:“你们集团怎么回事?那个影视公司怎么独立出去了?”
鲁新给她摆手,“别乱信八卦媒体捕风捉影写的东西。”
“那你跟我说说。”
鲁新说:“我记得你和那个明星赵孙语认识?”
“认识,我们以前一个高中。”
“现在还有联系没有?”
“有啊。”
“还联系着呢?你小心点她,张天峰和邵城筠都斗了多少年了,这回她一插手,输赢立见,邵城筠养了她那么多年,都以为她和邵城筠关系紧密,心向着他,结果一转身,和张天峰合作,把邵城筠卖个彻底,做事干脆利落,没一点不忍,没见这么白眼狼的。影视公司是她和张天峰合作之前张天峰许诺给她的,张天峰都怕她的冷血无情,没敢拖延一天,立刻给了。”
徐艺秋张大嘴巴,听得一愣一愣的。
鲁新敲敲她的头,“吃饭。”
她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徐艺秋张了张嘴,埋头犹豫说:“……有点困难。”
鲁新就随口问问转移话题,她又帮不上忙,没往下接着问。
17年夏,周秋白毕业结婚,徐艺秋回元洲参加婚礼。
几个人先聚了聚,许东和他对象早结婚了,孩子都两岁了;郭荣和他学校一个射箭运动员也谈了好几年,准备今年秋天结婚,徐艺秋听周秋白说那女生追了他好几年。
整个一桌,现在就徐艺秋和陆长青单着,陆长青不用问,问就是他已经把他的所有时间献给医疗事业,大家的火力又集中到徐艺秋身上。
当年见她和屈开昕情浓意深,原以为会早早结婚,没想到在可能结婚的时候分了,让他们好一顿意外,问原因也问不出来个所以然,就说不喜欢了。
当然,这种情况周秋白默认是那男生不对,拒绝所有人提他名字。
他们一催,徐艺秋承受不住地举手求饶,说可能是自己这几年做伴娘做的太多了,除了闻歆许东的,还有她那些个高中同学、大学室友的,不都说伴娘做多了容易孤独终老嘛,所以婉求周秋白不要让她再做伴娘了。
但关佟没什么朋友,做伴娘的人数不够,她还是得去凑个数。
推迟不了,徐艺秋又一次接下了伴娘任务。
大家又问她毕业怎么样。
周秋白和关佟已经获了好几个专利,产品上市也是大卖,赚得盆满钵满,陆长青去年毕业也进入协和医院工作,郭荣毕业留下做老师,就她还在苦哈哈地上学。
徐艺秋惨兮兮叹一声:“延迟了,可能要到明年。”
关佟家不在元洲,在隔壁市,距离不算远,徐艺秋提前一天过去,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去她家。
伴娘里除了关佟她一个都不认识,周秋白来娶亲的时候她没和那几个伴娘一起刁难人,好在关佟心疼新郎,没怎么为难,亲就让他接走了。
回元洲时,许东和郭荣的车都坐了客,她被陆长青拉走坐他的车。
陆长青问她:“晕不晕车?”
“没事,我吃了晕车药。”
徐艺秋坐在副驾驶,开了这边的一点窗户,透透外面的自然风。
陆长青看她一眼,想聊两句,但后面客人带的小孩一直在哭,吵得人脑仁疼,她也嫌吵得慌,戴上蓝牙耳机听歌。
他加快车速,早点回元洲。
这帮男人早过了年少爱玩的年龄,婚礼上没怎么闹,也是以防闹出事给周秋白找不痛快,流程走的很快,徐艺秋站在一旁,出神地往台上看,周秋白一身洁白的西装,丰神俊朗,抬着关佟的手,一点点把戒指套进去。
他就这么彻底定下来了,牵着他自己选定的、喜欢的妻子,在所有宾客的注目下说“我愿意”,与妻子相拥亲吻。
她心中似有大石落地。
空荡荡的,但又如卸下沉沉包袱似的轻松。
后来很长时间徐艺秋都没再想起周秋白,问她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放下的,她不知道,但如果非要找个时间点的话,她可能会说是这一刻。
*
婚礼上他们几个相熟的朋友不闹,不代表席上那些人不闹。
敬酒的时候周秋白想耍伎俩把白酒换成清水,被客人识破,拿自己桌上的白酒倒杯里让他喝。
周秋白平时也就是喝啤酒的酒量,白酒两杯就让他胃烧得受不了,转给陆长青救场。
伴郎一喝就闹开了,伴郎喝了伴娘也要喝,首先被拉出来的就是徐艺秋。
因为周秋白和一些公司的合作,他结婚来了不少实体公司老板,实体老板少不了暴发户爱玩的,徐艺秋穿着露肩露腿又紧身的齐胸伴娘礼服裙,做了头发化了薄妆,成熟漂亮,早就被盯上了,一被拉出去就有酒递到嘴边,硬往里灌。
她闭紧嘴不喝,那人扒着她的嘴,手指头都碰到她的牙齿,还有人在下面摸她的腿,徐艺秋生气了,想掀杯子走人,又不想在周秋白的婚礼上闹开,毁了他的婚礼,只能摇头不让他灌,抬腿踹人,一手去推灌酒的,一手往后够,找个人来救她。
但她和伴娘都不熟,谁都不想喝酒,一个个躲得比谁都远,徐艺秋真生气了,扬手就准备打人,臭流氓。
但扬高的手臂还没落下就被人握住,以为是流氓同伴,她转头,是陆长青。
他一手捏着那人端酒的手腕大力甩开,握住徐艺秋的那只手顺势后拉,让她站在他后面。
他沉声喊:“周秋白!”
一旁和他一块过来的周秋白架起摸徐艺秋腿的男人的肩膀,利落甩到地上,干净锃亮的皮鞋踩上他手背,使劲碾了碾,“哪来肮脏手!”
“啊——”
男人惨叫一声,和他一块来参加婚礼的见他出事了,赶忙起身拉开周秋白。
这边陆长青拽着男人的手腕一折,他手腕当即脱臼,陆长青冷声:“想喂酒啊?”
他错身让身后的徐艺秋露出来,递给她一杯白酒,捏着男人的下巴扬起来,对她说:“喂他喝酒。”
徐艺秋没犹豫,直接往下倒。
陆长青让男人的脸倾斜一定角度,辛辣的白酒径直往鼻孔里跑,堵住呼吸,男人溺水一样张大嘴呼吸,酒又进喉咙,嘴也不能呼吸,叫也叫不出来,他一个手脱臼不能动,另一只手想拽陆长青,被他一折又脱臼了。
他嘴不能说,眼睛死死瞪着他,威胁以他的身份,他敢这么对他,回去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陆长青不屑翘唇,从鼻子里哼一声,等男人脸色开始胀红,即将溺毙,他一甩手,男人飞出去,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不能动,只张大嘴拼命呼吸,两手以不正常的弯曲角度搭在地毯上,有的客人吓得捂眼。
陆长青问她:“怕不怕?”
徐艺秋害怕得缩了缩肩膀,但脚没动,摇头镇静说:“不怕。”
陆长青牙齿错开,话从牙缝里崩出来,斥周秋白:“请的都是些什么客人!”
周秋白应的利索:“我的错,请了几个不三不四的人。”
他问徐艺秋:“秋秋,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徐艺秋摇头。
周秋白转圈在席上瞅一圈,正想找个合适的人带她去楼上休息休息,闻歆奔了过来,他拉住她说:“秋秋受惊了,你带她去上面休息休息。”
“还用你说。”闻歆看都没看他,心疼地搂着徐艺秋走了。
一会儿郭荣出去找的保安进来,把那两个人抬出去。
再敬酒的时候,周秋白光明正大地用清水,没一个敢再闹的,流程很快走完,客人吃席,他们上楼看徐艺秋。
闻歆在床上坐着,没给他们个好眼神,浴室里有唰唰声,徐艺秋还在刷牙。
一会儿水声响起,她清理完出来。
周秋白眉毛皱起压低,原本清亮的眼睛沉下去,“已经把人赶出去了,我们之前合作过,这回只是客气请过来,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做这样的事。”
徐艺秋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你这回应该得罪他们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多大事,而且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再有合作。”周秋白心疼她,“我请你过来的,你受了委屈,就别担心我了,我怎么样都是应该的。”
关佟问她:“你饿不饿?我让人送点东西上来吃。”
“不饿,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吃饭吧,累了一上午了。”徐艺秋温声。
周秋白和关佟不好把客人一直扔在下面,下去了,陆长青和郭荣待了没一会儿也走了。
屋里就剩她俩,闻歆翘着腿,怀疑问:“你真不饿啊?”
“恶心,吃不下饭。”徐艺秋呲牙让她看,“那男人手指都碰上我牙了,就等着我张嘴咬他伸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