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若能回到从前,你我可否还会辜负这似水流年?
莫小晴把一个六寸的蛋糕轻轻放在钟凌峰的床头,然后附身吻了吻钟凌峰的额头,仔细看了他一眼,才悄悄坐下。
“凌峰,今天我生日,你说过要和我一起过37岁生日的。可是,你没能回去,所以我来了。”
“凌峰,你还记得我20岁生日的情景么?真是糟糕透了,是不是?但我认识了你!”
“凌峰,我们在一起过了多少个生日了?每次你都有惊喜给我,这次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惊喜,告诉我,此刻你不能说话不能动,只是在和我开个玩笑。好不好?”
“凌峰,你还记得你出国前从y市回帝都的情景么?你,我,文瑄,还有文飞,我们在文瑄住的公寓喝多了,毫无形象地倒在文瑄的家里睡着了。第二天,你第一个醒来,然后悄悄地走掉了,后来文瑄哭着打电话质问你,为什么你没有支言片语就走了。你说告别的话醉酒前都已经说过,不必再依依惜别了,你不习惯。
你知道么?其实,那天你走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我站在窗前看着你一个人离开公寓,离开学校。可是我没有勇气对你说再见,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你对我的心思的。
你醒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但你走到我身边蹲在我身旁,我却是知道的。我原本想着等你蹲好,猛然间醒来吓你的。结果,我还没有动作,你的手就抚上了我的发,然后轻轻絮语。你说你要走了,要我好好照顾自己。你说你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但只要我需要,我希望,你便会回来。你说你爱我!你说再见!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不敢去吓你,也不敢睁开眼睛说些什么。你知道我对文飞的遥遥相望,你也知道文瑄对你的坚持不放,我该怎样面对他们,面对你呢?最后,我只能听着你关门,听着你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我看着晨曦中你的背影,默默地说着再见。”
“凌峰,你知道么?那些年,因为你,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文瑄。后来,文瑄和肖凯要结婚,我才终于放过自己的内疚。可是,你却回来了。现在想想那时对你的薄怨,其实不过是掩饰一种猝不及防的慌乱。”
“我逃避着,躲着,还是没能躲过你。”
“凌峰,我接受你了,我爱上你了,怎么你却躺下了。是这些年,你在我后面追得太累了,现在想歇歇么?可是你要歇多久呢?”
“凌峰,你醒来好不好?这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没有你的日子,我才知道,原来最美好的时光是有你的陪伴。”
“凌峰,你知道么?从20岁起,你每一年送的生日礼物,我都有收藏。最初是因为你送的都是便于收藏的,画册,画笔,一个发卡,一根丝带,一个手镯,一块手表,一条腰带,一串项链,一条丝巾,一双手套。不至名贵,却绝不廉价。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你送的所有礼物,都只为将我锁住。”
“凌峰,我已经同堂叔说了,要把你带回y市。这些年,你都陪在我身边,现在,换我来陪你。好不好?上至碧落下黄泉,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絮絮叨叨,莫小晴说着说着,握着钟凌峰的手,枕着胳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仿佛置身在一片雾气腾腾的森林里,到处都是参天的树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没有害怕,就是觉得身处一片混沌中无法掌控的感觉,有些难受。她想出去,可是因为大雾弥漫,她看不清脚下的路,甚至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荆棘。她觉得自己一定在找什么?是谁呢?她不知道。她试着走出森林,跌跌撞撞中居然碰到钟凌峰。可是凌峰却告诉她,他要去一个地方好久,不能陪她了,让她照顾好自己。说完,就离开了。隔着大雾,她很快就不知道凌峰去了哪里,她开始慌乱,不知所措,开始害怕。她一遍遍叫着钟凌峰的名字。
然后,莫小晴醒了,泪流满面。
一瞬间,从钟凌峰出事后,莫小晴压抑的疼痛全面爆发。那么猝不及防,那么的无依无助。这些年莫小晴事业顺风顺水,创业之初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挺了过来。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也只是一个女人,也有累了痛了的时候,也有无助得想有个肩膀依靠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是一边写一边哭的,对往日的追忆有多么清晰,如今就有多么深的痛。
下一章齐文飞要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兄弟躺着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曾心动过的女人守着一个植物人,他会如何呢。
第29章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
半个月后,经过和医院的反复沟通,确认只要车辆安全行驶,移院不会对钟凌峰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莫小晴决定把钟凌峰带回y市。回y市的前一天,肖阳带着三年前从国外挖到宏锐集团旗下----华瑞康复理疗中心的脑颅专家薛家诚,一起来到w市,他们反复和w市的医院进行过研讨,确定了钟凌峰的各项生命指数及以后的治疗方案。
近一个月来,钟怀敬在帝都w市之间来回奔波,既要担心钟凌峰的身体,又要决策公司的事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如从前。钟凌峰要被移院到y市,他虽然诸多不舍,但也知道这样是对钟凌峰最好的安排。他和莫小晴说,虽然以前凌峰一年也和他一起待不到两月,但至少他知道凌峰好好的,除了婚事,他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但现在,他明明知道凌峰是这种情况,却也照顾不了他,总觉得有点对不住这孩子。
莫小晴安慰着他,他可以随时来y市和他们一起住。钟雪马上要大学毕业,可以去公司学着管理事务,公司早晚要交给她的。
“凌峰一定会醒来的。”钟怀敬坚定地说着。
莫小晴眨了眨湿了的眼睛,答了句“嗯。”她明白钟怀敬的话,因为她有同样的期许。
回到y市后,薛家诚建议莫小晴,把钟凌峰送到华瑞,毕竟那里的理疗仪器和医药都是比较先进和全面的,还有专业的康复师和医生。莫小晴同意了,从此她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工作,家,理疗中心。
齐文飞是在钟凌峰出事后一个半月后回到国内,来到y市的。做为曾经的同窗好友,做为同行,齐文飞和钟凌峰有着深厚的友谊。同样的才华横溢,同样的严丝不苟,同样的为人处世行为准则。不同的是,齐文飞常给人温和的感觉,钟凌峰带给人是的高冷的感觉。
看着病房里,莫小晴小心地帮钟凌峰用管子进食,温柔地擦拭他嘴角的液体,体贴地为他检查大小便,齐文飞心里一阵难受。为钟凌峰生不如死的生活状态,为莫小晴不嫌弃不放弃的坚韧。他一直都知道莫小晴有轻微的洁癖,如今她却这般泰然自若。他一直都知道钟凌峰自尊心极强,如今却也只能躺在那里任人摆布。
生活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每个人都变了。
在y市停留了一个周的时间,除了照顾钟凌峰,齐文飞帮莫小晴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但这里没有他的家,终归他要回到k市的。
临行前,齐文飞约莫小晴到一个他们曾一起去过的咖啡馆,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深思熟虑的话。
“小晴,你还好么?”
“还好,每天都那么充实。”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齐文飞没有规则地转动着手中的咖啡勺,“如现在一般?”
“不是,我在等凌峰醒过来。他说过牵过我的手,便会陪我一起春赏桃红,夏观早荷,秋品甜果,冬寻梅。我等他带我看四季的风景,游遍山川大泽。”
“你醒醒吧,医生都说他不一定能醒得过来。小晴,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就此一生。虽然凌峰是我的朋友,但你也是我的朋友。你可以来看他照顾他,但没必要连倒便盆这样的事情也做。”
“凌峰,他会是我老公。”
“你们毕竟没有结婚,你不必如此。”
“君之鸩酒,我之琼浆。我心甘情愿!”
“如果我说看到你这样,我会心疼呢?”齐文飞双手握紧咖啡杯,看着莫小晴说道。
“不必!我并不觉得辛苦,或者委屈。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没事,就早点回去。从国外回来,还没回k市,牧天和琪琪都该想你了。前一阵子,牧天吵着让齐阿姨带他来看过凌峰了,我瞧着他又长高了不少。你都出国半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不要转移话题,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哥,我也是成年人。”莫小晴终于也正视齐文飞说道。
一声“哥”,阻断了齐文飞所有想说的话。是呀,他还能说什么?
“哥”,多么讽刺的称呼!
兜兜转转二十多年,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天涯的两端。
齐文飞在当天下午回去k市。莫小晴有一句话说得对: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些年,不放手,舍不得放手的究竟是莫小晴,还是他。
在最美的时光里,他先转身离开,并不以为她的等待是为他。近不惑之年,明白那段青春年少的懵懂,和多年岁月里她的相守,待再转回身,原来她早已不在原地。
他曾经问过莫小晴,是否真的爱上了钟凌峰。他记得莫小晴曾说过,她并不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动,也会心软;也会有脆弱到想找个肩膀依靠的时候,也会有孤独得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她要有多傻,才会一次一次拒绝钟凌峰。
后来,听到莫小晴终于和钟凌峰走到一起的消息,他是失落的吧。明明应该开心的,不是么?却偏偏一颗心没着没落的。
当他终于觉得能接受这样的消息,想诚心祝福他们的时候,钟凌峰出事了。他想那时候是她最无助的时候吧,他想急着回来。但结束手头工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时,她已经能平静地接受生活带给她的一切现状了。
他们永远都在两条平行的轨道上行走。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在一瞬间,但终究已经错过。
第30章 缘聚缘散终有时
两年后,莫小晴剪短了的发已经又一次及腰了。她趴在钟凌峰的床边说:待我长发及腰,嫁给你可好?你再不醒来,我就要红颜憔悴,白发苍苍了。
几乎每一天她都要声音温柔,充满柔情地絮叨好几遍。
又一个两年后,莫小晴的头发长了又短。她会在钟凌峰的床头说:既然你还不想起来,那我再等你一个长发及腰吧。凌峰,你要让我等几个“长发及腰”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寂寞岁月长。
时光仿佛过筛子的沙,一点,一点,一点地漏下流走。城市发展的风云变幻,凡尘俗世的熙熙攘攘,都仿佛在漏沙里打上了时光的哈哈镜。
五年。钟凌峰已经无知无觉五年了。
五年里,莫小晴照顾钟凌峰,由最初的焦急担忧,慢慢地熟练淡定。度过了最初那段最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此刻她又恢复那种恬淡得对一切都风轻云淡的优雅形象,但却不会让人生出想要保护的欲望。这些年,商海里滚摸,她的那双眼睛里折出的光,再不是二十岁时,天真烂漫青春无忌的单纯的美好,而是经岁月沉淀后,透着一种睿智。那种优雅不单单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气,更有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
五年里,赵文瑄在大学里已经晋升教授级别。她也成熟了很多,懂得了一些人情练达,不再“出口成章”,却常常词不达意了。她开朗没心没肺的性格被肖凯很好地保护着,他一如初见时,对她万般呵护。与莫小晴相比,她才是上天的宠儿。
五年里,齐文飞的日子过得有点糟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文飞常常喝醉了酒给莫小晴打电话,语无伦次地说着生活的各种感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怎么出差的律师唐玉频频出国接案子。终于,在某一天,齐文飞打电话说他离婚了。唐玉一个孩子也没要,自己一个人去了国外。
齐文飞把9岁的齐琪送到了莫小晴这里,希望她可以帮忙照顾一下。莫小晴没有拒绝,她知道自从齐文飞的母亲得过肺炎后,她和齐文飞的爸爸已经定居国外了。齐文飞自己还要经常出差,齐琪又不跟保姆,齐文飞只好把她送到莫小晴这里。离婚之前那些年,齐文飞也常常带着全家来y市,他的好多同学都留在了y市,但他每次都会来看钟凌峰,来看莫小晴。
钟凌峰一年前,已经从医院转回住处了。用薛家诚的话说,钟凌峰的情况很稳定,基础的护理工作,按摩手法莫小晴都学得很熟练,完全可以转回病人熟悉的地方。几年来照顾钟凌峰的护理师和医生,也一并跟着回到了钟凌峰的家里。
莫小晴轻松了很多,不用每天再往医院跑。
现在,齐琪再一次来到莫小晴的家里。九岁大的小姑娘还没有长开,依然一副稚嫩的模样。但她的容貌却遗传了齐文飞和唐玉的有点: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翕合的小鼻子□□着,樱桃小嘴红红的,小美人坯子十足。
九岁大的孩子,已经很有自己的主见,像唐玉;不成熟,但很懂得悄无声息地做一些关心人的事,像齐文飞。
莫小晴没有和小孩子相处过,也不太懂怎样去照顾一个九岁的女孩子。于是,她只得采取放养的方式,只要不太打扰到钟凌峰,莫小晴并不约束齐琪。偶尔,齐琪也会表现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形态,莫小晴只好用大人对话的态度来教育她。
唐玉和齐文飞办好离婚事项,出国前,并没有来莫小晴这里看齐琪,只是和莫小晴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
她说,一切似乎是命运开的玩笑,兜兜转转中,她还是没能和齐文飞白头偕老。
她说,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齐琪终究还是来到莫小晴的家。
她说:我把阿飞还给你。
她还说了什么,莫小晴并没有仔细地听清楚,她脑子里,全是那年高考前的那个下午。那天阳光正好,金色的光穿过树叶,斜斜地铺撒在那个穿白衬衣的男孩身上。那个阳光一样的男子他叫齐文飞……齐文飞领着一个漂亮的长发女孩,介绍她时,说:这是我妹妹。
后来,即便他们保持着这种比友情进一步,比爱情少一分的关系,关心着,却从不惊扰。
相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故事太多。青春的悸动,暗恋的苦楚,刻骨的伤痛,淡淡的关怀,化骨入髓的珍念。但莫小晴想起过往,想起唐玉时,依然最先想起,那年青春那个夏天。
唐玉说,一切都似乎是命中注定。注定这一场爱情的舞台上,每个人都在唱着自己的独角戏。
莫小晴不相信所谓命中注定,她更相信“缘分”。在她看来,缘聚缘散终有时。唐玉和齐文飞,赵文瑄和肖凯,包括她和钟凌峰,他们都有缘份尽了,各奔东西的一天。不过是,有人先离开,有人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