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误,但为君故——秋池一
时间:2022-06-15 07:07:08

  钟凌峰不说话,只默默跟着。微风吹过,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
  “你不该来。”莫小晴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以她的性子,他们淡如水的交往,她不会如此半是责备半是疲惫地说出这样的话,但此刻,酒精的作用,卸去了她不深的修炼。
  “我们的事当年都说清楚了,我来,只是祝福。”钟凌峰有点苦涩地笑,赵文瑄是个好女孩,善良洒脱,开朗,和她在一起感觉都是晴天,她就是有一种让人感觉生活美好的魅力。可是,感情的事又怎么说得清呢,有些人很好,奈何缘浅,终究无法牵手。有些人的目光明明不在你这,你还是一眼把她看到了心里。当初赵文瑄愿把所有的阳光都给他,可他如阳光般的目光却在文瑄身边的女子身上,而那人用带笑的眼看见的却是身后的室友。想到这里,钟凌峰看了一眼前面静静走着的莫小晴。她一如十年前他初见她的样子 ,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她让人想到家,想到温馨。
  “文飞,他还好么?”轻轻的语调,仿佛羽毛划过心湖,却在这微凉的夜色里,让人备觉冰冷,至少钟凌峰感觉是这样。
 
第4章  傻傻的中学时代
  莫小晴洗漱后,躺在米色的大床上。所有的悲伤疲惫,在这个微醉的夜找上了她。躺在松软暖和的被子下,依然瑟瑟发抖,手脚冰凉。眼睛酸疼,胸口也闷闷的,好像被一双大手扼住了喉咙。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至少从得知齐文飞结婚的消息,她哭了一场后就没有这种感觉了。那时她告诉自己,他结婚了,一切都结束了,终于要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
  不扰,是对他最好的祝福。
  从此,她也真的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也没有打听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只知道他在他们的家乡立业成家。
  从此,那些故事就是她一个人的故事了。
  莫小晴和齐文飞相识在初中,初中一年级他们不在同一个教室。莫小晴在一次联考中,考了第一名。同校的双胞胎弟弟莫小松不服气地说:这算什么,我们班齐文飞上课经常睡觉,这次考试在我们班还第一呢,才比你少二十分而已。都说年少心气高,莫小晴当年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那时便存了心思,要看看这个上课睡觉的同学,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可是直到初中一年级结束,莫小晴也没有见过齐文飞的庐山真面目。只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听莫小松念叨:哎呀,齐文飞今天睡觉被英语老师逮着了;齐文飞今天睡觉被代数老师逮着了;齐文飞今天睡觉被地理老师逮着了;齐文飞今天睡觉被语文老师逮着了;齐文飞今天睡觉被政治老师逮着了……终于有一天,莫小晴忍不住问:齐文飞在哪个老师上课时不睡觉?莫小松白了一下眼,消停了。
  又过一段时间的某天,莫小松一脸苦瓜样背着书包进屋里,还念叨着:不是人,简直不是人。莫小晴因为发烧没去上学,漫不经心地折着千纸鹤,要送给快要过生日的赵文瑄,就没搭理整天咋咋呼呼的弟弟。
  “姐,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了?”莫小松不甘被忽视。
  “哦,怎么了?”莫小晴很配合,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没诚意”,莫小松撇撇嘴,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齐文飞简直不是人,代数老师今天讲方程式,那么复杂,刚开始我们还没怎么听懂,老师又讲一遍,我们才明白。可是齐文飞他居然没听老师讲,在画几何图形。老师就点他名,让他回答问题,他居然都能说对。你说他是不是不是人?”
  莫小晴也惊讶了一下,更加好奇齐文飞这号神仙了。
  初一就在莫小松的叨叨中度过了,初二,初三,莫小松再也不叨叨了。因为莫小晴被分在了莫小松,齐文飞一个班,当然同班的还有真正像连体婴儿的姐妹淘赵文瑄。
  莫小晴不记得第一次和齐文飞说话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慢慢熟惗起来的。只记得有一阵,齐文飞很是挑剔她,一会说她衣服不好看,一会说她头发没扎好,一会借她的作业本胡乱批改,一会在她课本上胡写乱画。甚至在莫小晴站起来回答老师问题时,他还会拿揉成一团的作业本纸砸她。那一阵,她真是很烦,觉得齐文飞真是讨厌,终于有一天,莫小晴爆发了,又很泄气地说“咱们做朋友吧”。世界寂静了,齐文飞的“洁癖”消失了。
  很久很久以后,莫小晴也没有想明白,齐文飞怎么就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从前对她百般挑剔,现在怎么就能百般依顺。她说你帮我看看这题怎么解,他二话不说就接过,以前只会说,“你猪啊,这都不会”,虽然最后也会帮着解题,但难听打击的话也不会吝啬。偶尔放学,她说你用吉他给我弹首歌吧,我要听歌找灵感画风景,他也只是看一眼她,就拿起吉他。以前不是还要炫耀他的手多么金贵,不能弹给“俗人”听么?齐文飞打得一手好篮球,以前莫小晴总忍不住去看,但事后却十有八九被他“讥笑”,说她不会打篮球白长了一副高个。现在打篮球都要带上莫小晴,美名其曰莫小晴可以给些意见,促进他球技提高。莫小晴有时回想难不成那天自己表现得太彪悍了,摧残了少年幼小的心灵?她刚刚在受虐中有点百炼成钢的样子,齐文飞被她一嗓子吼得“从良”了,从大少爷变成小跟班,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高中时,莫小晴全家从西城搬到东城,她上了另一所高中,偶尔写信谈起初中的趣事,莫小晴还追问过齐文飞当年的变化是怎么回事。齐文飞回信开玩笑似的说,当年以为她那句“咱们做朋友吧”,是想把他变成她男朋友,“吓坏我了,我这么纯洁善良,怎么能小小年纪就谈女朋友,还是那么个比我要强的人。我才不要,还是乖一点,弱一点,小心被你看上。哈哈哈”。莫小晴这才知道齐文飞还有这么“坏”的一面,当初她只是本着“化干戈为玉帛”,不想老被捉弄挑剔。朋友间总要友善些吧,不成想还真的吓着齐同学了。
  这只是当年单纯的心境,相信简单的语言,不懂得什么叫言不由衷,什么叫欲盖弥彰。如果那时她情窦已开,懂得伤风悲月,她会不会欣喜,也许他和她的友谊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是不是如今他们的关系会不同?如果她懂,她会明白他的瞳孔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她代表什么,她会明白他常常瞅着她发愣,被她发现又假装扭头又是为何。如果她懂,她会读懂他送她千千结的心语。但世上最镜花水月的事莫过于“如果”,当年她连他给她的信里说“我想你”,都不会多想--以为那只是高中繁重的学习中对老朋友的一声问候,又如何会多情于他对往事的解释。所以那时他写信说:真羡慕你和小松姐弟相伴,我却是孤家寡人,要不你做我妹妹吧。她很爽快地说“好”,以为这友谊真的就万古长青了。从来不曾想,有一天他会牵了谁的手,说声再见,转身离开,留她一人飘摇在风里。
  直到高考前一天,他们的考场被分在了同一所学校,莫小晴看到齐文飞的自行车后坐着一个娇小的女生,长发飘飘,那么淑女娴静。她内心突然升起的不是为好友载美女的喜悦或打趣,而是对自己高个短发略男孩子气形象的自惭形秽。她不喜欢自己有这种感觉!文飞没有向她解释女生,只向女生说:这是我妹妹。
  那年的高考是如何度过的,莫小晴有些恍惚,她只觉得十八年来人生中第一次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又说不上是什么。
  填报志愿前要估分,莫小晴估得一塌糊涂,心灰意冷地填报了y市一所好学校,本是充数,做了复读的打算的,没想到真的被录取了,更没想到的是齐文飞也报y市的另一所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莫小晴感觉又满血复活了,整个人又光彩照人了。虽然被□□之府录取的弟弟鄙视了一个暑假,觉得她的成绩不该待在y市,但她还是傻乐了一个暑假。每天无事就约着赵文瑄,齐文飞,当然也会带上小松,一起爬山,打游戏。或者只是静静地约着去图书馆,在金色的阳光里,看一下午的书。
  那时的莫小晴只感觉岁月静好,那时的莫小晴还不能体会天下没不散的宴席这句话。朋友,亲人,转瞬就可能与我们相隔千里。谁又在谁的生命里常驻,谁又能相伴谁到永远。
 
第5章  离散
  大学生活对于刚入学的青春少年来说,是新奇的,是美好的。莫小晴和赵文瑄手牵手走进y大的校园,充满斗志,准备变成吸血虫,吸取这座校园里的各种营养,然后圆滚滚的毕业滚出这所学校,这是她们这四年的奋斗目标。在校门口,她们对望一眼,决心如磐石,然后分道,一个向外语学院女生宿舍楼,一个向经济投资管理学院女生宿舍楼。斗志昂扬,激情四射。
  时间有双神奇的手,他能抚平生活里所有的褶皱。你高兴了,他会把你打回原形;你低靡了,他会把你稳稳托起。
  莫小晴在军训过后,慢慢适应大学生活节奏。最初那股狂热的浮躁,已经渐趋平稳,她慢慢学着真正的韬光养晦。只是她还没有扎稳脚步,生活又给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从此她明白了,眼泪是苦的,咸的,涩的。
  那天,莫小晴扁桃体发炎,输了一上午液,回到宿舍看到一封信静静地躺在她整齐的床铺上。当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莫小晴微微笑了一下,她认识的人中,没有谁的字能比齐文飞的字,张扬中透着内敛,刚劲中透着柔情。莫小晴爬上床铺,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拿起信,素手小心地私下封口,轻轻地展开信纸。信里,齐文飞一如既往地讲了他在学校的一些趣事,莫小晴看着笑着。齐文飞就是有这样一种本事,能经常逗她开心,哪怕写信也是这么有趣。到后来,他提到他恋爱了,是一个她在高考场地见过的女生。
  莫小晴怀着一份忐忑去解读被她故意回避的事情,又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终于要正式告诉她,他恋爱了。他简单讲了他们恋爱的经过,他说“你记不记得高二我给你说,我们班里女生看见一只蟑螂哇哇乱叫。我没有写的是,当时有一个特别的女生,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只是和我一样秀眉紧蹙,却没有叫。”他说“我们班很多人一起办黑板报,很多男生都举得胳膊疼,叫苦连天,她却一声不吭。”他说“她画画和你一样好,性子和你一样坚强。”他说“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就恋爱了。”他说“我在高考前,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吻了她。”他说“妹,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他说……
  他还写了什么,莫小晴努力睁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清,泪水打湿了信纸,模糊了字迹。莫小晴感觉心有些发疼,她趴不下去了,又重新侧躺了回去。她把信纸紧紧捂在胸口,眼泪却如溪水顺着眼角,弯弯曲曲漫过头发,打湿枕头。一上午的点滴仿佛此刻都透过眼睛流了出来,莫小晴自嘲地想,大概点滴白打了,针也白扎了。此刻是真正的身心受伤,不知道睡一觉会不会好一些。
  迷迷糊糊,莫小晴真的睡着了。却又听到好多人说话,还有男人的声音。莫小晴心里想着,什么时候,男生可以进女生宿舍了,宿管阿姨不在?好像还有谁推她,是不是到上课时间了。可是打点滴的时候,不是让小艾帮忙请了一天假么,这么快就到了?后来莫小晴觉得一会好像穿着棉袄在火堆边跳舞,好热呀,就像有一年跟着爸爸去内蒙古一样;一会又觉得她穿着裙子站在雪地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感觉好冷,怎么喊都没人理她。一会又感觉她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嘲笑她。她害怕极了,可是却没有人来帮她。
  忽然她就被吓醒了,猛地睁开了眼。她想坐起来,却看到文瑄趴在她床边睡着了。她仰头看看窗户,原来已经天黑了。
  莫小晴刚一动,赵文瑄就醒了。接着就是一顿骂,“臭丫头,你还知道醒呀。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现在几点了?”莫小晴嗓子干疼,使尽力气,说出的话也只如蚊子哼哼。
  赵文瑄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去给小晴倒水,因为扒得太久,腿麻,差点摔倒。
  莫小晴看了一阵心酸,眼睛怔怔地。
  “这会知道心疼我了,你自己伤心时,可还记得有我。”赵文瑄回头看见莫小晴的表情,忍不住来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要不是医生说你只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发烧外加急火攻心,没什么大事,我早就打电话昭告天下,看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一个男人,你谈都没谈,又不是你的,暗恋而已,用得着这样要死要活的?!”
  “我没有。”莫小晴小声地辩解。
  “没有最好,你要是敢不给我好好的,我就去y科大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齐文飞带到你跟前,给你泄愤。”
  “以后不会了。”莫小晴神情依然恹恹,但看着文瑄眼下的黑眼圈,还是努力做了一个笑容。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赵文瑄一脸嫌弃,但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艾她们呢?”莫小晴看看四人的宿舍,只有她,还有照顾她的赵文瑄。
  “老大,你睡了三十多个小时,现在周五晚上啦。我看她们照顾你挺辛苦,就叫她们出去玩,我来看着你。”一提这事,赵文瑄就来气。当时她刚跑完三千米,还没歇,莫小晴的舍友宋茜就打电话说,莫小晴发了高烧。吓得她驾着两条木偶腿就跑过来了,一摸额头烫得都能泡奶茶了。只能和校医说说,来宿舍看诊。宿管阿姨来了,连辅导员都惊动了。唉,要不是她提前把莫小晴手里死死攥着的信收起来,莫小晴这么没出息的事丢人都丢到老家去了。想她赵文瑄一进学校就被评为新一届的外语学院院花,有一个这么没出息的姐妹,这人她丢不起呀。
  莫小晴看着眼睛泛着微青的好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着自己以后不能再傻了,哪怕只为了这个担心着自己的女孩。从相识以来,齐文飞带给自己的都是欢乐,以为会如此一生,从不曾料到人生第一次的伤心会来自他--除家人外最熟悉的男孩,十八年来第一次的挫折。只是,莫小晴怎么也不会想到,齐文飞会成为她一生的心魔,如影随形,入骨蚀心。
  “文飞,这是我第一次为你流泪,但愿以后不会。我还是喜欢你,甚至爱着你。但我不想让自己那么狼狈,不能让关心我的人担心,所以,我会退回朋友的位置。文飞,再见。”莫小晴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爱这一章。
呜呜,心疼!
 
第6章  初见
  生平第一次的爱情故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这场爱恋注定是她一个人的故事。用赵文瑄的话说,她的感情只有一朵昙花开的时间,静静地开,悄悄地谢,无声无息。
  莫小晴决定放下,还好还没有说出过暧昧的话,还好还没有深陷其中,还好还可以做朋友。就这样吧!
  莫小晴的大学生活在她决定放弃对齐文飞的某些情愫时,一汪秋水般波澜不惊地进行着。她聪明,温柔,娴静。学习成绩优异,几乎每门课程的学分都修得为甲。她为人处世大方,和谁都能相处得很融洽,偏偏常给人一种礼貌却又疏离,不在人间的感觉--明明就在眼前,很近,偏偏让人觉得不敢亵渎。用路明同学的话来说,有点高山仰止,望一眼都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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