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洛满星开始怀疑，“是我镜头有毛病吗？”
盛逾明抿了口水，漫不经意道：“不如你寄过来，让我好好看个清楚。”
“那肯定不行。”洛满星否决道，“这是人家送我的礼物，怎么能给你呢？除非，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视频里，盛逾明单手撑着下巴，神色不明。
又是片刻的静默。
“寄给我吧。”盛逾明说，“我有大用。”
洛满星：“具体点。”
盛逾明淡淡扯唇：“我的桌子腿断了，需要拿个书垫着。”
“……”洛满星怔住，觉得很离谱。先不说能不能这么做，他的桌子腿怎么会突然断了？
洛满星：“给我看看断掉的桌腿。”
“晚点吧。”盛逾明敛了敛神色，“因为我还没来得及锯。”
洛满星：“……”
他是怎么能做到，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丝毫不讲道理的话？
不过还挺可爱的。
洛满星弯了弯唇：“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不待见盛源。”
盛逾明坦然道：“有点。”
“为什么啊？”洛满星想了想，又道，“好像从一开始，你们俩关系就不太好。”
洛满星回忆：“我早就觉得你不太喜欢盛源。那次他敲门，你装听不见，不给他开。我看出来你是故意的。”
盛逾明承认：“的确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还记恨他啊？”洛满星猜测，“他曾经让吴晓去研究院找你的麻烦。”
“……他能给我找什么麻烦？”盛逾明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无奈，“那都多久的事了。他那时候年纪小，幼稚，我不会计较这个。”
洛满星敲了敲桌子，叹气：“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我只是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了，才胡乱猜的。”
盛逾明颔首：“因为你。”
洛满星愣住：“因为我？我怎么了……”
“他跟你差不多大。”盛逾明看她一眼，适当放缓语速，“还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一起聊过泰戈尔的《飞鸟集》。”
洛满星脑子懵了，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盛逾明垂睫，继续道：“你们俩聊天的时候，我根本插不上话。”
“你根本不管我。”
洛满星：“……”
他说的应该是，有次家教时发生的事吧。
听盛逾明说的这些话，再结合他低落的语气，脆弱的神情——洛满星顿时觉得，她被控诉了。
她好像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洛满星辩解道：“那只是闲聊而已，当时你也在场的。”
“我在场又有什么用呢？”盛逾明抿唇，“我没办法融入你们。”
“……”
这怎么听起来还挺委屈？
洛满星眉眼一弯，哄他：“我以后不会了。”
盛逾明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觉得，他送你的《飞鸟集》该怎么处理呢？”
他似乎还不打算放过这本书。
洛满星立刻觉得有点棘手，试探道：“我把它收藏起来吧？我自己有一本常看的，这本放到柜子里收藏。”
话外之音，不会拿到眼皮子底下看。
盛逾明侧头，神情渐渐舒展开来。这个做法，他还是能接受的。
——
接下来的几个月，洛满星忙了起来。距离考研越来越近，她每天早睡早起，至少要在图书馆待够十个小时。
尽可能地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做题背书，背书做题，如此循环往复，学得天昏地暗。在此期间，盛逾明怕打扰她学习，每次跟她打电话都选在固定的时间点。
忙碌，但也充实而平静。
直到十二月份，临近研究生考试时。盛逾明特意提前两天回来，帮洛满星疏导紧张情绪。
虽然洛满星自认为，她就是正常的小紧张。
考试前一天，盛逾明来她家串门。顺带扯过她的手腕，递给她一条红绳编织的手链。
洛满星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祈福的东西。”盛逾明解释，“经过了香火的熏陶，能保佑你升学考试顺利。”
听到这话，洛满星自然而然地想起一件事。复习备考期间，她无意间跟盛逾明提过，高考那会儿有家长特意去香火鼎盛的寺庙里，为考生祈福。
她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而已。
况且洛满星知道，盛逾明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他自身资质优异，尤为出挑，从来不需要借助外力。
尤其是祈福与祝祷，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无用的准备，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他还是这样去做了。
心脏骤然间乱了一拍，洛满星摩挲着红绳，和他对视：“哥哥，你不是不信吗？”
“嘘。“盛逾明伸手抵住她的唇，与她目光相接，“心诚则灵。”
他原来是不信。
可如果有美好的祈愿，他还是想试一试。
说不定，会在她的身上灵验。
到了考试当天，盛逾明又亲自把洛满星送到了考场。
离入场还有一段时间时，洛满星看着他笑：“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啊？”
“好像是有点。”盛逾明拽了下指尖，似有若无地轻叹，“当年自己考试时，都没这感觉。”
洛满星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没事，我一定可以的。”
这情形，倒像是她在安慰他。
盛逾明笑了，拥住她：“我在外面考场等你出来。”
持续接送等待了两天，考研结束。
洛满星自我感觉还不错，算是稳定发挥，接下来就是等成绩了。
刚好碰上盛逾明放假，他有家也不回。两人各自在租来的房子里，过起了对门的邻居生活。有一次洛满星还打趣，就这样挺好，和谐的邻居关系也很幸福。
盛逾明挑眉：“不好。”
洛满星装傻：“哪里不好，时不时地还能串个门。”
盛逾明：“是时候见家长了。”
恰在此时，手机叮铃铃地响了两声。洛满星接通电话，是驿站的人通知她去拿快递。
盛逾明拿起外套：“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洛满星低头，动了动眼睫，“我一个人去。电视好看，你看会儿电视吧，回来给我讲讲剧情。”
盛逾明无言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出声：“好。”
空荡荡的客厅里，盛逾明随意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他紧抿着唇，把看到的电视剧画面，在脑海里转化成文字版剧情。
他其实不喜欢看电视，而是喜欢和她一起。
荧幕上插播了一条广告，微信在此时弹出来消息。
洛满星:【哥哥，拿到快递了。我想再逛会儿超市，等下再回去。】将视线定格手机屏幕上，盛逾明细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沉思的神色。
几秒后，他挪开眼，随手把遥控器扔在了沙发上。
整个人异常沉静。
却又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一万字左右
第108章
从驿站拿完快递出来，洛满星去了超市。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只是她想逃避。
暂时逃避，盛逾明说的见家长的提议。
洛满星望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神情怔怔的。她从来没有主动跟盛逾明提过家里的事。
她有一个不健全不幸福的原生家庭。早年父母离婚后又再婚，几乎对她不管不问，她寄人篱下了好多年。
从小到大，洛满星一直努力地想跳出来，想与那些不好的关系彻底割裂。可哪是那么容易的？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隐痛。
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却又真切存在的。
洛满星盯着地板，思绪七零八落。互相见家长的话，她会不会因为家里的情况，而被挑剔介意呢？
即使盛逾明不会，可他的家里人呢？她和他，一点也算不上门当户对。况且早些时候，盛逾明就被家里安排过相亲。
会不会他的父母，已经有了更为心仪的人选？
正想的出神，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昭昭？是你吗？”
迟疑的语气，似乎不太确定。
洛满星愣了一下，立刻转过头，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她神情顿住，像是遇到了极为意外的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隔了至少有半分钟，洛满星吭声：“您怎么会在这儿？”
“妈妈过来看看你。”洛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亲热地上前拉过她的手，“我问了你舅舅，知道你在五月花城租了房子，就过来看看你……我来之前在微信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
洛满星拂过她的手，简短地回：“我没看到。”
当然看不到了，因为已经免打扰了。
察觉到她语气和动作的疏远，洛晴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收回了手。
洛满星客气道：“您有什么事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洛晴说，“咱们很久没见了，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犹豫了片刻，洛满星还是答应了。洛晴大老远过来一趟，她虽然不愿意跟她亲近，但说两句话还是没问题的。
由电梯直上，商超二层有个咖啡厅，是就近聊天的最佳场所。
象征性点了两杯咖啡，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看着洛满星的脸，洛晴开始感叹：“妈妈很久没跟你见面了，你最近……”
“最近过得还不错。”洛满星抢先回答，“您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洛满星的语气温和，态度却直白，摆明了不愿意听她寒暄。
自从洛晴再婚后，对她这个女儿所尽到的抚养义务，只限于物质上。其余的关怀和陪伴，少得可怜。
那是洛满星早就不再奢望的东西，过了这几年，即使现在给她也不想要了。
洛晴僵了一下，随后进入了主题：“你跟你爸最近联系过吗？”
洛满星摇头：“我们俩的联系比你还少。”
也是个只给钱，其余什么都不管的“家人。”
闻言，洛晴脸上有些挂不住：“是妈妈对你不够关心。”
你知道就好。
洛满星仿佛没听到这句话，问道：“怎么突然提我爸了？”
“他最近好像要结婚了。”洛晴问，“你会去参加婚礼吗？”
洛满星皱眉：“我去干什么？他又不是第一次结婚了。”
“……”洛晴咳了下，“不去就不去。”
接下来气氛安静了，谁也没说话。
洛晴觉得尴尬，小心翼翼道：“你刚考完试，怎么样？”
洛满星本来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您是在关心我吗？”
深知自己对这个女儿的忽视，洛晴有些难为情：“是，以前是妈妈不好……”
洛满星看得出来，她想尽力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放下水杯，握紧了手。
刚才那句询问考试的话，曾经是她很久以前，最想听到的。
她想得到父母的关心，因为那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甚至不需要嘘寒问暖，不需要体贴入微。只要跟别人的家长一样，问一问考试成绩，也行啊。
可是，她的父母不会。
“谢谢关心。”洛满星淡淡笑了：“换做是以前，我很希望听到你这么说。”
似乎是预见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洛晴的眼睛渐渐湿润。
“可是现在，不需要了。”洛满星仍然在笑，眼眶却红了，“我已经长大了。”
洛晴掉下眼泪来，声音哽咽：“对不起……”
“您不用跟我道歉。”洛满星平静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怪过您。怪您有了新家庭，就不要……”
话到嘴边，洛满星竟然觉得“不要我”这三个字，有些难以启齿。她不想用这么可怜的说法，转而改口道：“您有了新的家庭，所以要去过自己的生活。顾不上我了，我也可以理解。”
洛晴低着头，眼泪还在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很感谢您的。”洛满星抽了张纸递给她，继续道，“您从来没有在物质上缺过我什么，您尽到了抚养的义务。我不会忘的，以后也不会对您不管不顾。”
洛满星的话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说明白了她和洛晴之间的关系。
母女一场，血脉相连。可最后能被拿出来说的，也就只有这点应尽的义务了。
洛晴忍不住哭出声。她终于懂了，她和这个女儿之间的感情，几乎不可能再修复如初。
只能维系着表面的关系，不冷不热，不近不远。
—
洛晴走后，洛满星一个人又在咖啡厅里坐了会儿。她想到刚才的那场谈话，思绪不免有些飘忽。
不难看出来，洛晴是真的对她感到愧疚。可是迟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呢。
洛满星不会责怪她，也不打算亲近她。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只因为血脉相连、亲缘关系斩不断，所以父母对孩子所有的忽视和漠不关心，都能解释成无心之失吗？都能辩解说，是有苦衷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