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妥协的人。
当然如果是刻意的,且遇上了自己感兴趣的人。
他敛了敛眉眼,压低声线,轻笑:“这就是贼窝里的惩罚?”
“老王哥哥要是告白,需要对着我的眼睛说噢……”
随着话音落下,王四月又安静了几秒。
男人舔了舔唇角,话里含着笑:“原来是想听我吹你的彩虹屁。”
仙子愣住。
心思被看穿了。
她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你赶紧做惩罚呀!”
仙子开始赶鸭子上架。
“好好好。”他低笑着,继续说,“仙子宝贝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也是我见过最最最最好看,性格又好的人。每天都会给粉丝准备不一样的lo裙,让大家觉得眼前一亮,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更好看,衣服和头饰的搭配也很完美,是个有心的小女孩。”
声音清润,听起来暧昧又缱绻,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尾音拖长,一看就不是照着网上找的,对于王四月的诚恳发言,仙子收下了。
“老王哥哥你的bgm是哪首歌?怪好听的。”
“水星记。”
“水星记啊……”
“你没听过吗?”
仙子摇摇头,她打开了网易云,输入了歌名,显而易见一句话砸中了小女孩的心。
「在天文学中,逃逸速度表示物体逃脱星球引力的速度,水星的逃逸速度是4.435km/s,但这并不意味着逃离,我愿意,也希望你吸引我轨迹。」
“这首歌感觉有些emo唉……”仙子歪头盯着屏幕里的人。
“告白用正合适。”男人的眉眼含着春色,眸子中泛着细碎的光,他温柔的解释,“看似若即若离的关系,说不定是一段早有预谋的接近。”
仙子的心跳在顷刻间停了半拍。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句话,没办法不让人想入非非。
仙子赶紧换了个话题,她拿起一早准备好的魔术道具,朝着王四月晃了晃:“礼尚往来,我赠送一手节目给你。”
王四月抓起块儿糕点往嘴里塞,伸手比了个ok。
只见仙子拿出一张长方形的卡片,正中间画着一颗白色的心,痕迹线分明。
“老王哥哥,你看好了噢!”仙子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全神贯注。”
“等一下。”他语气饶有兴致,“这个魔术我看过。”
仙子心里又咯噔一下:“我没给你表演过啊……”
“我之前刷视频看到你给他们变过。”王四月言简意赅,腹黑劲上来了,嘴上也不留情,“都表演失败了。”
“给你的绝不会!”她别开眼,表情不自在,鼓着腮帮子道,“就期待着吧!”
王四月笑:“好,你表演吧,我不看笑话。”
仙子扯扯嘴角,眼睛瞥到那块熟悉的桂花糕,心想不能忍气吞声,堂堂天蝎座绝不服输!不就是毒舌腹黑吗?没人比得过她吧……
“老王哥哥。”
“诶。”
“你直播换地方了?”
王四月嘴里正嚼着糕点,直接噎住。
那双浅色的瞳仁紧紧眯起,看向仙子时是审视的目光,抿唇后再次放松像是确认了心底的想法,神情温柔又似蛊惑。
他自小心思比常人敏感缜密,现下无比确定,仙子知道易忱就是王四月。
所以,男人眼睫一抬,顺势开口试探:“我在国外的寺庙里,你应该知道吧?这吃的是桂花糕。”
仙子别开眼,表情不自在,本想将他一军,这场景倒是反将自己了。
她默默点头:“哦。”
王四月:开始变魔术啊?
他侧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看来他们之间只需要捅破一层窗户纸,掉马甲这个事情,原来是相互的。
仙子自信心爆棚,语气也激动几分,手里拿着卡片摇摆。
突然地,女孩冲向屏幕,粉嫩的脸蛋放大好几倍。
两人四目相对,王四月的神色生硬,耳朵不受控地开始发烫,热辣辣的。
他在直播的时候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无论是近景远景,静态的小女孩或是动态的小女孩都可爱极了。
仙子故作惊讶:“咦,你脸上好像有点东西啊?”
王四月瞥了眼屏幕里的自己,也算认真回答她:“没有东西。”
仙子想了一会儿,憋不住笑意,磨蹭开口,藏着小奶音:“没有东西?可有点可爱呀!”
她捏紧手里的魔术卡片,食指弯曲冲着中间那颗白色的心快速一弹,转瞬即逝,那颗心染上了红色。
小女孩温吞的开口:“这个魔术酷不酷。”
王四月似笑非笑:“我是见证爱心魔术成功的第一人吗?”
仙子沉默,像是在默认,也像是不想让他拆穿她前几次表演失败,于是挠了挠头,表情讪讪:“但应该不是唯一。”
这意味着,爱心魔术将不会成为她演绎事业的滑铁卢。
“明白了。”
没等仙子伸手要拜拜,王四月不甚在意地补充了句:“说不准是最后那个。”
哈????
不是唯一,说不准是最后那个。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啊……
第12章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敲打,大白天的太阳未隐去,天公便开始阴晴不定。
门口斜靠着一把黑柄雨伞,正在往下滴水,大理石砖面的纹路就好似是被它晕染开的。
水艺回到家时整个人已经湿透了,长发一缕一缕黏腻在脸上,那双帆布鞋也因为多次泡在雨水中让脚冷的发僵,眼下她只想赶紧泡个热水澡洗去那身晦气。
水艺把自己沉在浴缸里,从水中看像外面依旧清澈透明,可心里那股憋屈劲越来越浑浊,怎么也挥之不去。
今天去医院也是因为看在她妈苦苦哀求的面子上,不然,这滩浑水傻子才会趟。
自从网络上有些起色,收入的金额从每日两个零变成三个,好的时候破四个零是常有的事情。在事业蒸蒸日上,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她义无反顾的选择把弟弟从老家捞回来。
在湛江,有母亲和弟弟的日子才算得上是家。
由于她是走搞笑路线自成一派,晚间直播过于吵闹,容易扰民,这才从厂房提供的公寓搬到郊外偏远的别墅群。因为身处县城,所以房价和租金都便宜,比起二三线城市,水艺能接受这个看似很高实际偏低的价格。
虽然在同城,她还是和家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一来是母亲在厂房上夜班,白天回家睡觉养精神,如果自己回去只会打扰到生物作息。二来是公寓只有两室一厅一卫,她要是回去了,也没房间睡觉,尤其经过厂房也有不少人说闲话,连带上什么“没爹疼的可怜娃”“寡妇一拖二”说她的也还好,说她家人时水艺总是咽不下那口气去理论,结果下一次再来这些人嘴会更碎。三来是母亲多少也被封建社会女人必须传承那套荼毒,试图给她洗脑早点结婚生子有份稳定的工作才算是孝顺,可她一个二十二岁拥有大好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却要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
在别人眼里左右还是个特立独行的怪人,在她妈这儿只要她和其他女娃娃思想有出路也不会被接受,可又因为有这层血缘关系吧……有时候,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现在她能养得起自己顺便还能补贴家用,这事也就很少提起了。
水艺不否认,她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受到影响的,但多年来所接受的教育和在外闯荡的经验促使着她不认命并且与这种影响做抗衡。
她平时只往家里寄钱,或是等妈妈休班、弟弟过周末的时候把他们接到郊区这栋小别墅里住。原本这周末,早晨七点钟她打算去接家人,先去吃顿早茶然后再去逛逛街给她妈和弟弟挑几身衣服……
结果,却等来母亲的哭哭啼啼的电话。
“小水,你弟弟他念不成高中了……”
水艺叹了口气,她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哭成撕心裂肺模样的大事,于是耐着性子询问:“妈,具体怎么回事?”
“安康体育没考和别人拉了很大分,高中上不了,想着你婶婶正好有认识的人……”
“妈。”水艺打断了母亲的话,“安康体育缺考这事是他自己活该,小小孩子学打群架,左腿骨折了没办法跑步,他可以拄拐上战场。但他不去拼尽全力试一试就直接放弃这门考试,是他自己的选择。”
“水艺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呢?这可是你亲弟弟!”母亲说的太急,声音扯了很大。
“就因为他是我亲弟,我才说的。”水艺想带他们逛街的情绪散去一大半,嘴角微敛,“现在你可以为他擦屁股,难道等他步入社会以后你想为水安康擦一辈子屁股?你可以惯着他、宠着他,但社会上的人可没这么好心,不是谁都当他是心肝宝贝。”
“明明能有解决的法子,你当姐姐的为什么不能多替弟弟想想?小水啊,就当妈求求你了,听说找找分值花点钱,你弟弟就可以上高中了!”
“他学习成绩一般,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送他去上高中?难道他现在成绩落后去了高中就能成为尖子生了吗?安康本身就对学习这方面不感兴趣的,我看有几所3+2的技术类学校也不错,三年高中两年大专体系,男孩子学个厨师、汽修或者空乘什么的都可以。人生道路应有的放矢选择更适合安康的,钱这方面我不会吝啬。”
“男孩子一定要读高中然后考大学,闯出去见世面认识更多的人,撑起这个家!小水啊,我都打问好了,今天你跟我去医院看看你婶婶,包两个红包,拖她问问行不行啊?”
水艺的唇抖了抖,握紧手机的骨指攥的发白,最终还是妥协道:“好,我跟你去。”
她发动起汽车,看着这辆二手大众,自嘲的叹息:“男孩子是人,女孩子就不是人了吗?”
水艺毕业于职业中专,连大专都没上完就出来闯荡,有了点钱的时候知道买个学历,变成现在的本科文凭。
偏心这个事情,不好说。
她能理解,但也会有不平衡的时候。
有些事情不经想,越想情绪止不住地升腾起来。
就譬如,母亲说男孩子一定要读高中然后考大学,闯出去见世面认识更多的人。而她呢?身为女孩子读个中专就行了,哪怕当年自己也因为几分没过线,绝不会有去托关系找找分的想法,因为那个时候钱要花在有用的地方上。
再譬如,她没搞网红这一套时,天天住在家里,弟弟睡的是卧室,而她只能住在母亲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空间。
又或者……
早晨吃面的时候,母亲会把荷包蛋卧在面上,热气腾腾的葱油香气入鼻,而水安康的面里除了香别有洞天。
上面卧着一个。
面底藏着一个。
好似会怕别人知道,所以偷偷的进行这种秘密交易。
鸡蛋是不值钱的,可偏爱不一样,大抵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水艺只是下意识的习惯罢了。
如果不习惯,那就不应该,因为在全家人眼里这是很正常的、是天经地义的、是绝对不能介意的。
身为水安康的姐姐,她知道安康上不了高中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幸灾乐祸,并不是电话里看上去那么无所谓,那么的理智。
她也会可惜,也想让弟弟替自己实现上高中上大学,毕业的时候可以戴学士帽一起合照,一起在团体中抛起学士帽,然后留在大城市见见世面。
可这一切都是她想。
她应该去问问安康他想不想。
所以,私下沟通过,安康也觉得自己念职业类学校更合适。
可水艺现在得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考虑,望子成龙,她也想在有金钱的时候去推水安康一把,推他前进一把,哪怕是拔苗助长,苗还是长了点。
不管怎么样,水艺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满足他们,此生无愧于心就好。
去医院的路上,车窗外开始刮起瓢泼大雨。
一时间看不清路线,母亲在副驾驶上坐立难安,显得很紧张。
“妈,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开车很稳的~”水艺忙安慰道,试图让气氛不那么严肃,紧绷着神情也容易影响到她。
“医院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过了上午探视的点只能等到下午了。”母亲忧心忡忡的看着外面的雨,刮雨器都刮不清前挡风玻璃的视线,然后转过头满脸担忧,“你下午不是还要装扮那套直播用的服装,会不会耽误了?”
水艺很难再笑的发自内心,她表情转换的很快,大多数是靠网络直播练出来的,即便是面对母亲也能较好的伪装:“不会的,如果上午探视不成,咱就等下午。”
“不会耽误你吧……”
“不会,我晚上十点播。”
“小水……”
“时间充分。”她回以一个微笑,“妈,你不用担心我这边。”
大雨没有停止的意向,道路上车堵车,都不敢再开,生怕发动起火来会把发动机葬送了。只见宽敞的马路上停满了熄火的车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雨总算是停了,云层还是很低,阴沉沉的不像是什么好天气,压过来让人窒息。
县城里雇了开路的车,加上雨一停,积存的水渗下去一半,再等会就能发动车子了。
“一会儿咱们先吃饭,要不下午再去探视?”水艺跟母亲商量道。
母亲按开手机,时间闪动的格外刺眼,她思索了好半晌,极小声的开口:“三十分钟能赶过去吗?”
“可以。”水艺想都没想直接答应,那脚油门踩下去是真的不心疼,速度轰然飙升,一个小破大众竟开出了超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