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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矜喝的有点醉,反而是宁樱和余筝没怎么喝。
程矜的未婚夫没有喝酒,执意要送她们几个回去,宁樱和余筝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忙说不用。
余筝拉出沈书淮当挡箭牌:“他没喝酒,刚好送我们一程。”
宁樱跟着点点头:“对。”
先送走程矜和她的未婚夫,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宁樱低头,说:“我打车就好。”
余筝不放心她,现在时间太晚了。坐网约车回家不是绝对安全,近期打车遇害的消息层出不穷,她说:“还是让沈书淮送你。”
宁樱垂眼:“真的不用。”
夜里风大,市区依然繁华。
宁樱感觉刚回绝了别人的好意就搭乘他的顺风车,有点不好,她也不想总是麻烦别人,“我已经叫了车。”
就是需要排队。
在她之前还有十几个人,不算太多。
预计时间十分钟。
沈书淮说:“我陪你们一起等吧。”
把人送到车里才能放心。
市里连着几天降温,沈书淮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肩头,“别感冒了。”
她今天穿的不多,雪纺衬衫,包臀黑裙,长发柔顺枕在胸前,她的皮肤很白,站在人群里就很晃眼。漂亮娇艳,很容易惹人注目。
宁樱正准备将外套还给他。
熟悉的黑车停在几个人面前,江措下了车,看了眼她一眼,扯过她肩上的西装外套还给了沈书淮,“谢了。”
宁樱惊诧,都不清楚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被江措扯过手腕扔进了车里。
副驾驶的车门上了锁。
江措紧跟着也上了车,她的反应还很迟钝,“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乱跑了呀。”
宁樱感觉江措的情绪好像不是很高。
淡淡的,沉默寡言。
唇角抿成冷冷的直线。
一路上。
江措都没吭一个字。
宁樱问:“你生气了?”
江措掀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好像他的眉眼看起来更冷了几分。
“有点。”江措似乎在忍耐他的情绪,克制着火气,“算了。”
那张照片。
还真的登对。
回到家里,他还是一言不发。
江措脾气真的很好,宁樱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发脾气,今晚他貌似很忍耐。
可能是不喜欢她和沈书淮一起吃饭?
但是饭桌上也有别人啊。
宁樱犹豫片刻,还是同他解释:“两个部门一起聚餐,总共十几个人。”
江措的兴致好像还是不高,淡淡嗯了声。
宁樱看着他面无表情换好拖鞋,她跟在他身后:“我又不喜欢他,他今天和我告白,说对我……”
话到一半。
男人忽然转身,好看精致的脸上没什么神情,他往前走了两步,宁樱退到玄关后的墙壁。
她抬眸刚好看清他眼中的低沉不悦。
江措淡淡问:“对你什么?”
僵硬的又冷冰冰的语气。
俊俏的眉间像挫了一团烈火,下颌紧绷,唇瓣抿直,
他好像气的不轻。
宁樱想到今晚沈书淮说的一句话,有些话说的太迟就真的晚了。
四目相对,无声无息。
被光束照得如玉白皙细腻的脸庞,没有表情。
江措张嘴,刚说了一个字——
谁也没有预料到。
宁樱盯着他的眼睛,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以吻封缄。
江措像是被亲懵了,在她松开他的时候,下意识爆了粗口:“艹……”
他的脸红扑扑,下意识搂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扯,气息不平,狠话没有说出来,顾不上生气更忘了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说:“离我远点。”
感冒会传染给她。
第三十六章 :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 江措解释:“我感冒了。”
宁樱的腰被他勒得有点痛,她对上他的眼睛:“那你先松开我。”
江措拇指蜷缩两下,几秒钟后, 慢慢松开了手。
宁樱好像猜到他为什么生气,是吃醋了?
静默半晌, 她决定把刚才没有说的话说完整, “沈书淮说喜欢我,问我能不能当他的女朋友。”
江措垂着眼皮,情绪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他保持着冷淡的静默,唇角已经不知不觉抿成了直线,弧度僵硬。
他很冷漠。
是宁樱很少在他身上看见的那种冷漠, 周围的气压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上次看见他这样,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有些记忆宁樱都开始模糊, 就记得江措那天晚上真的很生气。
似乎是学校门口开始出现一些霸凌现象,那个时候已经他们已经是高三, 在不同的班级,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也不一样。
宁樱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索要钱财的流氓,她性格软弱, 面对纹身染发的社会青年, 吓得只想快些离开。
和其他人一样, 她也交了钱。
这件事, 宁樱没有告诉江措。
持续了两周,宁樱忍耐到了尽头,那天晚上鼓足勇气说自己没有钱了。
下一刻, 她就被恶狠狠推倒在地, 书包里的卷子也被撕了个粉碎。
宁樱跌倒的时候, 掌心剐蹭凹凸不平的地面, 皮肉翻覆,又疼又辣。她忍着刺痛,“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那些人也是欺软怕硬的,听见她说要报警就跑了。
宁樱到家用碘伏擦了擦伤口,睡觉之前看了眼手机,江措给她发了消息:【怎么又不等我?】
宁樱随口搪塞:【太晚了。】
掌心还有轻微的刺痛。
片刻,江措又发过来:【时闻野说今晚看见你了。】
宁樱咬了咬唇,【我没事。】
他问:【被人欺负了那么久都不告诉我,是吗?】
她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而且她感觉告诉江措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和江措的关系。
能够悄悄的谈一场恋爱。
已经是她做过很叛逆的事情。
宁樱不敢担任何会被父母发现的风险,她说尽了好话哄他,但是一向好哄的江措还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别管我,让我自己冷静冷静。】
宁樱回神,“我没答应他。”
江措的声音很淡:“嗯。”
可能是喝了点酒,宁樱已经不想再等下去,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措睫毛动了动,悄声无息咽了咽喉咙。
宁樱想到这些年自己的退缩。
反反复复的拉扯。
各种自我假设后产生的畏惧。
他会不会不爱我了?
他会不会有了新的女朋友?
他和她能熬过漫长的异地恋吗?
等等。
这一刻,宁樱什么都不想再假设。
就算以后,可能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就算轰轰烈烈的爱情会缓慢被消磨。
可是此时此刻,就是现在。
她是爱着他的。
“我不确定我喜欢的人,现在还喜不喜欢我,我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安静良久,宁樱的心情都有点忐忑。
江措漆黑漂亮的眼瞳里含着深意,声音低沉:“你没耍我吧?”
他定定看着她,抿了抿唇,“宁樱,你别拿这种事情来耍我。”
她松了口气,“没有。”
她其实也很紧张,攥紧的掌心冒着细汗,故作淡定:“要再谈一场恋爱试试吗?”
江措神情不变,凸起的喉结无声上下滑动两圈,他的手指又硬又僵,指腹用力贴着她的腰。
忽然之间,宁樱的视线里天旋地转,她被重重按倒在沙发里,摔在柔软的沙发上并不会觉得疼,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严丝合缝贴近的身体几乎没有距离。
彼此的温度都是滚烫的。
江措在亲吻她之前,猩红的眼睛盯着她漆黑的瞳仁,用凶恶的语气附在她耳边咬字:“敢耍我你就完了。”
带着薄茧的指腹抵在她娇嫩的下巴,男人霸道含弄她的柔唇,啧啧的暧昧水声。
少女乌发凌乱,脸颊微红。
她的双手被粗暴扣在后腰,到今天宁樱好像才体会到和他之间的力气悬殊。
江措有点失控,手指顺着衣服下摆往里摸,微凉的温度顺着她后背的脊骨,停留在少女胸衣的排扣。
她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呜咽着说不行。
江措渐渐冷静,缓慢从她的后背抽出手来,轻抚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薄背,“不动你,别怕我。”
宁樱红着脸爬坐起身,身上的雪纺衬衫已经皱的不成样子,宽松凌乱,领口微开,雪白的锁骨明显。
她的脸粉扑扑的,慌里慌张整理衣服,轻声细语:“我不怕你。”
宁樱的眼睛亮晶晶的,微弯的眼眸漂亮似月亮,她被江措顺手搂进怀里,几乎是半坐在他腿上,呼吸逐渐平复。
江措声音嘶哑:“怎么忽然和我说这些了?”
他本来想问,怎么突然又喜欢他了?
忍了忍,没问。
宁樱说:“我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
她不想再错过他。
哪怕没有偶然的重逢,也会有刻意的偶遇。
宁樱想到卧室抽屉里的那些火车票,那封没有寄给她的遗书,还有那些差点就不为人知的语音留言。
她仰着脸,眼睛水润,她有点忐忑的问:“你还喜欢我吗?”
江措的眼瞳认真盯着她,他一字一句的说:“只有你,一直都没有别人。”
怎么会那么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她看。
江措还记得高一刚开学,那天的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风也温柔。他晃悠悠走进教室,懒洋洋抬眸散漫的眼神朝后排的空位看了过去,他的同桌比他先到教室,乌黑松软的长发扎成简单可爱的小丸子,脖颈纤细雪白,静静坐在阳光里,温柔的对她前桌的同学笑了笑。
少年顿住脚步,胸腔里心跳剧烈。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将书包扔在桌上,漫不经心坐了下来。
班主任是他舅舅的同事,开学前就打过招呼尽可能把他安排在靠前的位置。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对他招了招手:“江措,你坐靠窗的第四排吧。”
少年淡然道:“不用了。”
班主任面露惊诧,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同学都不太想坐在后排。上午和他说起换座位的事情,也没有见他反对。
不过半天,就改了主意。
少年一本正经:“这里采光好。”
十六岁的心动,只需要一瞬间。
那个晚夏,明媚骄阳里的温柔一笑,像是拨动少年心跳怦然的琴弦。
从此之后,他的世界再也容不下别人。
哪怕已经过去很多年,哪怕失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夏天。
十六岁喜欢的人,二十三岁,依然会为她动心无数次。
“之前你打电话问我,大学这四年有没有联系过你。”江措将她往怀里扯的更紧了几分,眼眸微垂,嗓音平淡,“我去找过你。”
停顿几秒,他说:“很多次。”
都是无果。
哪怕知道她在哪座城市,哪所学校,想要找到一个人,都很困难。
师范大学是新建的校区,四个大门。
几十栋教学楼,六个宿舍区。
江措甚至连她学的什么专业都是在很久之后才艰难打听出来的,他那个时候还是……
还是想试一试。
试着挽回她。
努力想要留住她。
可是太难了啊。
每次江措坐火车赶到锦川市,匆匆赶到她的校门口,留给他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
校门口的保安尽职尽责,没有学生卡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放你进去。
大多数时候,江措只能够坐在校门外的台阶上,看一眼,再看一眼。
他打不通她的电话。
即便拨通她的电话号码也一直都是无法接听。
“但是,我找不到你。”
“打不通你的电话,让别人给你发微信也没有回复。”
“我总感觉我接到过你发来的短信,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可是等我看见那条消息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手机被辅导员没收,还给我的时候已经迟了。”
江措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眉眼轻松柔和,只余淡淡的挫败和遗憾,他问她:“你知道从锦川坐火车到苔青,一共有多少个站台吗?”
二十五个。
他坐火车无聊的时候,就一个个数过去,返程时又一个个数回来。
江措帮她理了理碎发,正要告诉她答案。
宁樱偏了下头,先他一步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二十五个。”
江措指尖一顿。
宁樱咽了下喉咙,方才的紧张忐忑已经不见,她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在江措面前说起这些事:
“十五个小时。”
“我数过。”
宁樱以前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把她偷偷摸摸去国科大找他的事情告诉他,明明当年是她对他弃之如履,没有资格故作深情。
江措垂眼,声音有点涩:“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