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也许就是吧。
当初选择跟谁是张奕舟自己选的,因为妈妈有钱,他对张恺林这么说。
如今两个家庭都不需要他,没有人要他。
——
叶照江看到张奕舟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立马拿起手机躲到饭店的卫生间里,按下接听键。
“喂?”
“还没结束?”
“是的,估计还有一会儿。你在外面吗?”
“在走路。”张奕舟从口袋里掏出耳机,一点点解开戴上。
叶照江举着手机看着过往的人:“哦……你路上当心点呀。”
“知道了。”
话题好像被聊死了,叶照江只好又想别的:“张奕舟,我刚刚在想开学我们会不会在一个班啊?这样我们就是七年的同班同学了。”
“……”
“也就是想想而已,还可以陪你三年我已经很开心了。唉,大学我们肯定不在一起了。”
“为什么想和我一起?”
叶照江贴着墙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没为什么,就想陪着你。”
到底是从具体哪一个时点喜欢上张奕舟的,叶照江还真讲不清楚。
初中第一眼见到张奕舟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关注到他是因为老师同学们一直夸他聪明。
叶照江上课喜欢神游,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沉默不语,后来班主任直接安排她坐在了讲台边上的位置,她觉得很丢脸,被班上的人嘲笑,回到家需要家长在成绩单上签字,她还被叶宏宾打了两个耳光倒在地上,他让她第二天直接去外面捡垃圾,也不要读书了,反正读不出来。
手臂习惯性地挡在头顶,露出大片乌青。许梅回来的时候,没有阻止叶宏宾,看了眼成绩单,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出去赚钱给你读书,你不好好读。”
成绩单上两个人都没有签名,第二天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质问她,女人刚削完苹果,拿着水果刀,刀尖直直地冲着叶照江,问她到底还想不想读书,说她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隐约还听到她一个人影响一个班的升学率。叶照江低头道歉,说不出别的。
后来许梅意外知道了这件事去办公室大闹,她站在大喊大叫的疯女人边上,看着地板不说话。
班主任被许梅骂的掉眼泪,其他老师围过来让许梅冷静一点,闹得校长都连忙从会议室赶过来。
办公室的老师让拿作业的学生们都出去,只有叶照江没走,她站在原地握着拳。有人拉了拉她的校服袖子,袖子下的右手前臂全是大片大片的乌青。她原本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抬头看见张奕舟站在面前。
“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张奕舟的眼睛,像是有一种无声的安慰感,她原本尽力压抑着的眼泪落了下来:“我得……留着……”
教导主任看叶照江哭了,也是心软:“叶照江,你先回去上课吧。”
张奕舟再次看向她:“走吧。”
“回去上课了。”
离开办公室,她跟在张奕舟身后哭的更厉害了,男生没回头,但放慢了脚步。
之后叶照江变化了一点,至少每节课都坚持跟着老师在听,不管听不听得懂。老师们也渐渐感受到她在改变,班主任特意在班会上表扬她最近状态很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出了改变,好像是因为想要的东西很美好,所以她也想变得优秀一点点,哪怕从最差得变成,较差,也是在变好。
她知道张奕舟从来不会关注班里任何人,他一直只关注自己的学业,无论表扬谁批评谁,都和他没关系。因此他绝对不会注意到正努力改变所处状态的叶照江,他也不会发现他自己在某一时刻,成为了某个人的光。
——
张奕舟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的夜景,他原本想公交的,但是太慢。
“你需要我吗?”
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叶照江看见许梅在不远处四处张望,她忙对着电话轻声说:“我妈找我啦,先挂啦。”
挂了电话快速走到许梅面前,许梅忙拉过她:“你跑哪里去了,快点快点,雨薇阿姨刚刚打电话过来恭喜你呢!你人不见了,没礼貌!”
“雨薇阿姨?”
“我打过去,你和阿姨说谢谢,听到没有?”
“阿姨怎么没来啊?”
“阿姨和叔叔在深圳呢,来不了。我和你说啊,雨薇阿姨是真的必须谢谢人家的,没有人家你中考都考不了,听到没有?你爸知道他们没来,都要气死了,等下回去你千万别惹他。”
叶照江习以为常,点头。
第6章 6.
升学宴总算结束,叶照江回到家急忙冲进房间顺带关上了门,叶宏宾在身后骂骂咧咧:“这个饭吃的!该请的不请!不该请的你都给人家叫来!懂不懂规矩啊。”
叶照江握着手机心情低落,回来路上给张奕舟发了好几条消息却一直没收到回复。他们之间的记录还停留在先前那个电话。担心是自己惹到他了吗,还是他在忙没空理她。她叹了口气将手机紧紧握在胸前。
——
夜晚的檀宫比白天好看,路过的人们都这么说,本地的大部分知道檀宫是个住宅区,不认识的可能会误以为是个风景地。
檀宫里只有十几户人家,每户人家门前的灯照耀着给小区带来了金碧辉煌,四周高高的栅栏,盘绕着妖艳的玫瑰;个别院子门口摆放着价格高昂的沙发座椅,月光斜斜的射下来,月色洒在庭院中。
大门口的保安亭被推开,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伸了个懒腰,抬眼看见前方不远处正匀速跑来一个大汗淋漓的年轻人。
“哟,奕舟啊,出去跑步啊!锻炼!”
张奕舟摘下耳机平静地回答:“嗯,李叔,夜班吗?”
“是呀,我今天下午来的时候碰到你妈嘞,我问她你考的怎么样,她说发挥特别好。蛮好蛮好!读书好是好事啊!”李叔笑着拍拍面前少年的肩。
张奕舟有那么一瞬间僵在了原地,随即又立刻浅浅一笑:“谢谢李叔关心。”
匆匆绕过保安亭向里走去,停留在第二排的独栋洋房门前。
屋内客厅的所有灯都被打开,张奕舟关上门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关注着背对他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他的母亲张娴。
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一沓文件,沙发旁边竖着奢侈品的包装袋。
张娴知道他回来了,却头也没回,直到张奕舟坐在沙发上和她面对面,她面不改色道:“有个复读班挺好的,在杨浦区,开车过去很方便……”
还没说完,张奕舟“唰”的站起身,张娴看着他不紧不慢,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张奕舟思考良久才说:“我不想复读。”
张娴双臂交叉在胸前,看他的眼神更凉了几分。
“我在这个高中一样可以考得很好。”
“不会辜负你的。”
男生轻声呢喃着。
偌大的客厅好一阵寂静无声,张娴哂笑:“你自己选的,我当然要尊重你。”
“我已经对你够尽心尽力了,你心里清楚。”
“你要真没用,趁早像你爸一样认清自己的穷苦命。”
说完便转身走到玄关处关闭了客厅所有的灯回到自己的房间。张奕舟重重坐回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
——
叶照江第二天醒来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半了。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猛的坐起身睁大了双眼,竟然睡了那么久。
回想起昨晚,洗完澡回到房间便一直拿着手机在看小说,看到晚上十一点多了,她退出小说软件点开聊天框,刷新了一下页面,对方依旧没有发新消息。
像赌气一般,她也不发消息,退出后又点开视频软件开始追剧。直到过了零点,她实在坚持不住了,便睡着了。
叶照江揉揉眼睛打开通讯,聊天消息一个个跳出来,最上方置顶的聊天窗口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她欣喜的点开。
——【今天什么安排?】7:08分。
张奕舟起的好早啊,害怕这么久没回他对方生气,她忙发了个消息过去。
——【早呀!我刚刚才醒,今天没安排呀。】点了发送,叶照江又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太过热情了。还没等她思考完,手机“嗡嗡”振动起来,她看到手机上的来电人立马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板,点开接通。
“下午有空吗?”
“有呀,怎么啦?”
“有空陪我去趟枫江路么?”
“好啊。”
约了具体时间后叶照江跳下床,她心里那个高兴劲甭提了。在卫生间一边刷牙一边守着手机,发现张奕舟又发了条新消息。
——【在哪儿见?】
她想了想迅速回复:“常青吧,离你家近。”刚发出去她就后悔了,怎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奕舟那么抵触……
——【知道了。】
叶照江长呼一口气,快速刷完牙洗完脸进房间挑选衣服,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和张奕舟单独出去,中考之前他们俩经常一起去市里的图书馆复习备考,但也纯粹就是复习,只和学习打交道。
对着镜子纠结好久穿哪件衣服好看,她要是再瘦点再白点就好了。挑好衣服扫了一眼时钟,差不多该出门了,她家离常青有一段距离,过去得半小时多点。
当初爸妈希望她考个离家近点的高中,好巧不巧……家门口最近的一所高中是市重点排行的老二,于是叶照江爸妈也随便她选,她这水平,能考上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但是没人知道,她当初选择常青是因为,张奕舟的家距离常青就一个马路,五分钟即可。她想着以后就算不和张奕舟在一个高中,也可以在学校附近等他回家,远远地观望他,哪怕看一眼也够了。
——
和煦的阳光透过车前窗落在副驾驶座位男生的身上,在窗外不断跳动的景象中就像一幕静止的电影。
男生身着白色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显得干净清爽。
他安静地不说话,听到后排女人温柔唤他名字,这才回过头轻言浅笑:“嗯?妈,怎么了?”
韩雨薇凝思片刻,眼神里满是关切:“你怎么回来路上都不说话呀,院长跟你说什么啦?没事吧?”
晏宇眼眸中笑意更沉,嗓音里沁着满满的温柔:“没事啊,你放心。我在想下午和路然去枫江路买书怎么走呢。”
“你就胡说吧,我才不信。”韩雨薇责备,说完又把手臂搭上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你看你儿子都会骗人了。”
他们一家人上午开车去郊区探望陈院长,是晏宇主动提出的,这还是他离开那里那么久,第一次回去。
韩雨薇担心他会产生不好的情绪,但晏宇认真地回答,他很想再见见那些老师,再看看曾经满是回忆的地方。
当他再见到院长的时候,抬起唇角弯了弯,笑容干净。院长热泪盈眶唤了声,阿玉。
“是我。”
得知晏宇如今性情变化得如此大方开朗,甚至竟然努力进了省游泳队,院长眼泪流满了两颊,他也不去擦,泪水如同珍珠似挂在胡子角上。
“阿玉啊,老师真心替你感到开心。”
韩雨薇站在旁边看院长不停掉眼泪那样子,忍不住想要上前说两句,被一旁的晏伟宝拦下。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院长拉着他的手轻拍,手腕处露出深紫色的线绳编制的金刚结,中间穿着一颗小琥珀石,那是韩雨薇送晏宇的。
他一直都戴着。
第7章 7.
叶照江看着手表,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她从公交车上下来回头看向站台对面的学校,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坐在学校大门旁的花坛处,正低头看着手机,左手持着一杯喝掉大半的冰美式。
初中在班里,她也像现在这样,即使和他隔了两排座位,也控制不住自己看向他,画面常常是他一个人沉默不语坐在座位上演算着试卷上的计算题。
叶照江将手机举起放在自己胸口前,对准了马路对面的他,等一辆汽车驶过刚想按下拍摄键,手机屏幕里的男生正直视着镜头。
偷拍被发现,她慌张放下手机,尴尬的冲对方笑了笑。
枫江路距离常青不远,走过去大概也就十分钟,换做之前叶照江可能不满足这十分钟,但今天这十分钟对她来说却是意外的煎熬。
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但双方都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思。叶照江手捏紧了裙边,她今天兴致盎然穿了件前几天新买的黑色长袖连衣裙。
此时此刻站在张奕舟旁边,她紧张的裙边手都在抖,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这是,第一次穿裙子见张奕舟。
“你刚刚……在拍我?”
叶照江被这问句拉回了思绪,些许尴尬的回答:“没拍到你。”
张奕舟短暂的沉默了下,又开口:“你无论上课下课,也总是喜欢看我。”
像是被突然鼓舞了一般,叶照江压在心底的问题此时此刻正欲问出,张奕舟也停下了脚步,看向她:“就是这儿。”
叶照江止住了声音,抬头看向面前高大的建筑……这是,枫江路上新建的书城?
“你来买书?”
“嗯,买点高中教辅。”张奕舟说罢向书城的正门走去,叶照江赶忙跟上前,刚想问的问题也被咽回了肚里。
新建的书城规模很大,一共五层。在店里两个人相隔甚远,张奕舟认真的看着书架上陈列的图书,叶照江在他附近的书架四处兜转,这几排书架好像都是些外国文学著作,她随便拿起一本翻阅,看着里面的主角名字她就已经很头疼了。
她不是没看过外国著作,可她总是记不住人名,每次看都要翻到前面找这名字是谁,这又是谁。
“霍尔顿……”她念叨着书本上写的名字,突然一阵身影笼罩着她,一股熟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麦田里的守望者吗?”张奕舟从叶照江身后抽过她手中的书,粗略的扫了眼内容,“好像是塞林格写的。”
叶照江没听进去他所说的,还沉浸在刚刚背后转瞬即逝的触感,她好奇问道:“你看过?”
“看过前面一点,没看完。”张奕舟把书合上还给她,向别的书架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