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那边天气挺热的，也没到例假，就买了。太寒了吗？”
“没有呀，这个月饼还挺好吃的。”叶照江咬了第二口，软糯的口感让她忍不住举高仔细看了几眼，“等我回来，我们再买一次吧，好喜欢这个甜甜的味道。”
晏宇笑着附和：“好啊。”
可惜还没到来年的中秋，他们便分手了。
张奕舟喊了她好几声，对方都没反应，他微微弯腰歪过头：“照江？你怎么了？”叶照江眨了眨眼睛，捏紧礼品袋的提手，抬起头：“没什么，这是给我的吗？”
“给阿姨的。”
“这样。”叶照江轻声呢喃，好半晌语气平淡地询问，“你晚上要值班吗？”
“今天正常下班，不用。”
“你一个人住吗？”
……
叶照江原本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在看到那盒月饼的时候，突然生出了不想孤单一人在家的想法，希望有人能够陪陪她。其实也只是随口问问，她以为张奕舟还是和张娴住在原来的地址，没想到对方也早就搬家了。
而且这么久以来，一直一个人居住。
“你先坐，我去烧水。”张奕舟将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台上，转身走进厨房。叶照江换上拖鞋，打量了一圈室内的装潢，很典型的现代简约风格，确实像张奕舟会喜欢的设计。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房内的布局，两室一厅。
拿出袋子里的月饼礼盒，她停顿两秒后当即拆掉四周的塑封条，打开盖子，从中捏起一块咬了一大口，好硬，好齁、齁甜。张奕舟拿着水杯走过来，动作一愣，将玻璃杯放在她的面前，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你很喜欢吃月饼？我都不知道。”
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甜了。”叶照江皱眉，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上剩下的大半块，可能因为是奶黄馅的，又咬了好大一口，腻的让人发齁。张奕舟靠近她，表情平静如常，不紧不慢道：“那给我吧。”
……
“你不是不吃甜的吗？”
“可以吃。”
叶照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干的好事自己解决，正要送进嘴里，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握住拉向张奕舟的方向，他倾身上前咬住剩下的一半，唇瓣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指尖。张奕舟眉眼平淡，好像并不在意，咀嚼口中的食物，除了甜只有甜。
她顿了顿，刚想冲对方发火，却想起之前自己答应他的话。不需要立刻接受张奕舟，但也别推开他走进甚至干涉自己的生活，简单来说，就是张奕舟甘愿被她吊着。
忍不住想和他提起这件事，被对方捕捉到了意图，开口阻止她：“照江，我们今天能不能聊点别的？”
叶照江站起身，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指着其中一间房间询问：“就你一个人住吗？阿姨不来吗？”张奕舟摇头，回答：“只有我一个。”张娴会来，但只有寥寥几次。能拿到这套房子按理来说，还得感谢她和吕梁龙。
“全款多少？”她其实只是想打听打听，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买房。张奕舟报了个数字，她哦了一声，心里默默换算，每平米大概六万多，不过在这个地段倒还算经济实惠的了。张奕舟试探性地问道：“你想买房？”
“再说吧。”她自己也不知道。张奕舟从她背后绕过向前，推开其中一间房门：“要进我房间吗？”她跟在男人身后走进卧室，感觉自己像看房的客户，四处打量室内的装修和设计，书桌和书柜一体式，桌面上还平摊着好几份文件。
张奕舟走上前整理好散乱的文件，叶照江转悠的时候看见有本复古的皮面笔记本落在书桌一侧的角落处，她弯下腰轻拍了两下封面上的灰尘，夹在记事本中的信纸掉落出来，叶照江呆愣在原地。
这个信纸和信纸上的字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她不敢相信这满满三页纸还能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伸手去触碰那些长短不一的玻璃胶带，有好多地方的字迹都模糊成了一团，她看着上面的文字，心底有些异样。
张奕舟将她手上的东西抽走，放回抽屉里，轻声说：“以前的东西，别看了。”震惊之余，她不得不感慨张奕舟强大的抗压能力，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巴不得我不喜欢你吗？”
“你记得你以前为什么喜欢我吗？”
叶照江假装糊涂，摇了摇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但又觉得不该如此，正想告诉他事实时，张奕舟看着她认真说道：“但我清楚地记得，我是在什么时候确定喜欢你。”
“……你说什么呢？”
“高二的假期，有一次下暴雨，你跑来给我送伞。”
叶照江想起来了，那天她淋得像个落汤鸡，即使打了伞浑身也都快湿透。她沉思片晌，抬起头：“可你看不上我，也是真的。”张奕舟唇线紧绷，过了好久才回答：“是，我做错了，我不能否认。”
所以啊，张奕舟，其实当初的我们都是自私自利的坏人。
周围的气氛太过古怪，叶照江想要离开房间，从他的身边走过，握上门把的那一刹那，男人从身后将她笼入怀中，一如过去，手掌搭上她的指尖，紧紧相扣。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旁，竟然惹得有些发痒：“照江，我在改自己的脾气，也在学怎么爱人。”
“我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所有，包括最坏的结果。”
叶照江不理解他的话，只当他是又开始胡言乱语，小声道：“知道了，先松开我。”
刚刚路上叫的外卖正好到了，门铃作响，叶照江推开他忙跑出去，按了两下门把手没有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来开门。张奕舟轻笑，揉了揉她的头。
包装袋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中秋节快乐五个大字。
“节日快乐，照江。”张奕舟揭下那张纸条，贴在旁边的灰色冰箱上。叶照江接过他递来的筷子，视线依旧看着那张纸条。
除了中秋，今天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叶清冰的生日。
许梅给她打了通视频电话，让她和家里的亲戚们打招呼，叶照江举着手机对镜头微笑，亲戚们抱怨她怎么节假日还要上班、有空一定要回家等等……不知道哪个孩子在那边插嘴说了一句，小舅妈记得带上小舅舅一起回家。
叶照江轻轻嗯了声，瞥了一眼正在吃饭的男人，低着头不出声。她抿唇思索片刻，接着将摄像头转向对方，面无表情道：“你要不要和我家里人打个招呼？”
……
张奕舟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猛地加快，瞳孔逐渐放大，看着对方手机屏幕里那一张张完全不认识的人脸，半张着嘴失了声音。
“照江，谈男朋友啦？哎哟，你应该这次带回家来的呀，问你妈她什么都不说的。”
叶照江盯着他沉默不语，张奕舟这才反应过来，冲着镜头扯出笑容：“叔叔阿姨，你们好。”
“诶诶，你好你好，哎呀……玉玉，你快点介绍一下人家啊。”
张奕舟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率先开口：“阿姨，我叫张奕舟，我在那个，医院里工作，是外科医生，啊？是……不，不算是本地的，嗯，有……”
叶照江看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出声，将手机塞进他的手里，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开始吃饭，张奕舟微微蹙眉，使眼色示意她帮忙，叶照江别过头不看他，嘴角的笑意却迟迟没有消散。
“哦哦，小张家里做什么的啊，爸妈在不在哦……诶诶你们大家过来看啊，玉玉男朋友……”
聊了好长一段时间，张奕舟再度看向叶照江，嘴型示意她，眼看七大姑八大姨都要把张奕舟的老底给问穿了，叶照江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假装严肃道：“舅妈，先不和你说了，我有工作电话进来了。”
“好的好的，玉玉，你下次回家记得把小张也带回来玩啊！”
……
挂断电话，叶照江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将筷子搁在餐盒上：“不是，你也太搞笑了吧。”张奕舟还没从刚刚尴尬而又紧张的场景中回过神，面对叶照江的嘲笑更是疑惑不解：“我说错话了？”
叶照江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接过对方递来的餐巾纸，回想起刚刚张奕舟正襟危坐一副被HR面试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好笑。自报家门时候的紧张和局促，更何况还是头一回看见张奕舟说话结巴。
好久没这么畅快的捧腹大笑了，叶照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对方将水杯放到她面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笑了，喝点水。”
叶照江老实地捧着水杯，突然听到隔壁传来阵音乐的阵声响，她抬眼有些疑惑，这么晚了……张奕舟也听到了乐器的敲击声，他解释道：“不是隔壁，是我楼下。”
楼下住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学刚毕业，刚搬来的时候就和四周的邻居们打过招呼说自己是个音乐制作人，在专业院校毕业，本科专业是作曲。但是男生一毕业就失业了，这么多年以来许多人都劝过他改行，他不放弃依旧每天憋在家里作曲。
男生性格很好特别热情，不会深更半夜或者大清早发出声响，所以周围的住户能包容也都包容了。
“那你回来睡觉怎么办？”
“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医院的值班室，所以没怎么在意。”
叶照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感慨道：“但是他好厉害啊，能一直坚持自己的爱好。这对大部分人来说都太难了，包括我自己。”
无论做什么，光是坚持下去，就很不容易。
张奕舟看着她，半晌出声：“有前提吧，如果不是正确的事，那也没有意义。”
……
前奏不断重复的一个钢琴旋律，叶照江挺起腰板，微微皱眉，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首歌，直到副歌部分传来滋滋的电吉他，她突然想起来了，是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考研有段时间一直在循环这首歌，莫名的觉得上头。
“那你觉得你现在，是在坚持正确的事吗？”叶照江偏过头问他，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看，他嗯了一声，回答是。
睨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她起身去拿背包：“我得走了。”
“照江，我们别这样下去了。”张奕舟拉住她的手臂，叶照江的神色变换了几番，好像早有预料地笑了笑，盯着对方的眼睛，刚想回答好啊。
“结婚吧，好不好？我们结婚吧。”
在这个叠翠流金的秋天，叶照江突然被求婚了，对方的语气看上去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看着张奕舟再一次轻笑出声，只不过这次不是嘲笑对方，而是自己。
好想告诉他啊，早在好几年之前，凭一张破旧的婚庆公司名片、一对平平无奇的手工素戒，她已经在心里偷偷嫁给晏宇了。
——
上海的日料店层出不穷，甚至有一条马路上几乎全是地道的老牌日料。
米色调的环境温馨而又舒适，耳边传来工作人员脚踩木屐的嗒嗒声，每个人都身着和服，耐心地为前来用餐的顾客们服务。
王澹筷子点了点面前的餐盘，瞳孔微微放大：“这个好吃的，你们尝尝，别光聊天。”
“王澹，你别转移话题啊，告诉我们呗！”
“就是啊，我们好奇死了，他和那姑娘在一起没啊？”
……
被围攻的男人苦笑，摆出投降的手势：“哎哟，我真不知道，你们饶了我。”见话题总算绕到了别的地方，他拿起茶杯小酌了一口，陷入回忆。
读书那会儿，他得知张奕舟有个喜欢的姑娘，但人不在上海，对方也不喜欢她。据他所说，两人是在初中认识的，算是他的初恋。
王澹吐槽他，你这初恋也太扯了，连初恋中的“恋”都没有过。
再后面张奕舟告诉他，也仅告诉了他一人，女生过去曾患有精神分裂症，王澹震惊地撑起身子，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他看了眼四周小声说：“你疯了！什么叫过去患有，你怎么未来保证不复发！没有治愈这一说法的！”
张奕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回答知道。
“我/草，张奕舟，你疯了你。”王澹说着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对方一巴掌拍开，“你肯定疯了，你实习科室轮转的时候他妈的把精神科漏了是吧，我……”
“我都不说你们结婚生孩子，就光是谈恋爱，你确定吗，你真的有心理准备吗？她现在是正常的，可未来呢，以后呢？”
……
王澹不知道一个人得有多么多么深爱对方，才能做到愿意和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在一起、甚至决定共度余生，他无法想象张奕舟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所能想到最好的理由解释，就是张奕舟本身也是个疯子。
他不是对精神病人有偏见，而是现实中真的患有精神问题的病人，从来就没有完全治愈的病例，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后面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复发过。
但张奕舟笑着回答：没关系，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包括最坏的结果。
可最坏的结果该会是什么样，没有人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只让我们相恋，这一季的秋天。”——周杰伦《不能说的秘密》
第71章 71.
“张奕舟，你还是觉得我很好打发吗……求婚连戒指都没有？”
张奕舟松开她的手臂，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的话，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对啊，他是在求婚，可他连戒指都没有。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是……”张奕舟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握紧了什么东西递到叶照江的面前，眼神飘忽，“我没有那样觉得，这个先交给你，可以吗？”
摊开手，掌心处躺着一把钥匙。“明天就去买戒指，好不好？你喜欢……”
叶照江的目光落在孤零零的钥匙身上，打断他：“这个什么意思？”张奕舟站起身，将钥匙塞进她的手里：“给你一个家，属于我们的家。”
她抿了抿唇，将钥匙轻轻放回到餐桌上，走到门口换鞋。弯下腰用力系好鞋带，她抬起头看向对方，语气平淡：“什么时候啊？”张奕舟意识到她在问什么，连忙回答：“明天。”
“明天下班后，我们去买戒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