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下午那顿饭也没吃好，这会天色都暗了，又不用排队，陈之去了经常吃的那家烤苕皮的摊子。
老板娘热情招呼着，陈之点了几个串，去旁边桌子上坐下，另一桌是旁边摊的客人，正吃着炒面说着学校的事情。
“听说分校有个研究生……没了。”
“啊？”两个女生被那个突然开口的人吓一跳，三个人的眼睛都瞪大，那起了话头的女生说：“真的，学校不让这事传出去，听说是在宿舍压力太大，人是突然走的，她们宿舍的人都走了，她留着申博，结果这疫情……”
“这也太可惜了。”有个搭腔，叹了声气，剩下那个女生说：“这个时代真是糟心，外面多少公司倒闭，学校里申博都延迟或者取消了，我有个姐姐不就是，出去工作找不到，申博没希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做什么都不顺。”
“没办法，总会过去的。”
“哎，谁知道什么时候啊。”
陈之听着，也叹了口气，时代确实被笼罩了一层浓雾，没有缘由的，所有人都想揭开，可等到下一次天亮，还没看到阳光，浓雾又来了。
她突然不敢跟周女士说创业的事情了，比起陈东一，陈之还是比较在意周女士的想法，她是个顽固的保守派，可陈之逼急了，周女士就无所谓了。
没人不害怕失败，陈之也不例外，只是她没有喜欢的专业，没有擅长的事情，按部就班将希望托付给陈东一，实在没意思。
苕皮上了桌，她拿过吃了口，有点辣，不怪老板娘，是她忘了说，立马放下，又觉得可惜，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吃的时候，手机响了下。
是江邬发来的消息，“我买了后天的票回去，要帮你买吗？”
旁边桌三个人起身走了，宵夜摊这边过于安静下来，夜色笼罩路灯，寒风一但掠过，就冷刺骨。
江邬来到后门，找到陈之的时候，她已经买了一杯热奶茶，坐在那继续吃冷掉的苕皮。
江邬带着手上的外套过去，对她开口：“这么冷，还没吃完？”
陈之抬头看过，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上的外套已经搭在她身上了，她微微一怔，低头道谢，江邬坐在她对面，“冷了就算了，我请你吃面。”
“不了，我已经吃饱了。”陈之摆手，放下手上的签子，“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我吃完就回去了。”
“我还没给你买票。”江邬莫名来了一句，其实不重要，他就是想来看看她，这些所谓的借口和理由，很微妙。
陈之也感觉到了，笑了起来，“江邬，你这样会显得我在吊着你。”
“我没觉得就行。”江邬也说，陈之长叹口气，没起身，看着右前方，目光放空，笑容收敛干净，“我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啊？”
“应该不会。”江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陈之好笑，“你这么了解我妈？”
“她人我不知道，但是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她经常提起你，对你的关心我倒是了解一些。”江邬手放在膝盖，目光含笑。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挺想她生气的。”陈之恍惚说着，周女士生气，她还会开心点，压力会小点，失败后的负罪感也小点。
江邬笑出声，“怎么了？不可一世的霸王也有怕的时候？放心吧，你不会失败的，我非常了解你。”
“你了解我什么？又没多熟。”陈之回呛，他只是笑。
慢慢的，陈之也不好意思了，回学校的路上，她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自认没有对你有过什么特殊的。”
“你对我特殊，就说明你喜欢我，对我而言，你是特殊的，才能说明我喜欢你。”江邬郑重其事开口，陈之停了下来，站在那愣愣看他，“那会特殊多久？”
“有保质期的是新鲜感，不是喜欢。”江邬蹙眉，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以后不喜欢你，在跟你玩闹吧？陈之，你多大人了？”
“我……”陈之语塞，“江邬，我比你大。”
“可我的喜欢比你多。”
“我又没说喜欢你……”陈之低头，竟然语气有些心虚，她在想什么？抬头看向江邬的时候，他在揶揄笑，陈之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去吧，记得帮我买票。”
“好吧。”江邬耸肩，“要我送你回去吗？”
陈之直接往前走，不搭理他，江邬好笑，确定了一件事，她也是喜欢他的。
第三十二章
回家那天车站人多，胡年还专门给他们送到车站，依依不舍的样子，陈之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江邬。
“回去后，记得跟我一起打游戏啊，别忘了哦。”胡年抬手挥挥，江邬也挥挥手，当做回答了，陈之看着他。
江邬不自在解释一下，“他最近搞了个高校联赛，说要一起打比赛。““打比赛？你？”陈之难以置信看他，觉得新奇，江邬才打游戏多久？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个游戏好吗？江邬也笑了，“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找我。”
陈之觉得他们就是闹着玩的，也没多想。
上了车，两个人的位置并排，陈之知道现在车票也要抢，江邬还能买到一起的票，说明他是用心的。
陈之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江邬坐中间，最外面的位置来了一个女孩子，她戴着口罩，一眼就认出江邬，连忙打招呼，“江邬，好巧啊，你家哪里的？”
江邬看过去，陈之也跟着看过去，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女生是清秀好看那一挂的，江邬闷声回答：“我回苏城。”
女生失望应声，“那我早下车。”
她坐下后，拉下桌子，继续跟江邬攀谈，“上次你的作品好厉害啊，我都画不出来，教授还没教到那里吧，你自己怎么学会的？可以教下我吗？”
“其实很简单，你找认识的人要一下下学期的课本就好了，或者去网上搜教程。”江邬靠着椅子，回答很散漫，女孩子也听出一些，但依旧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下微信，你到时候发个链接给我吧？”
“我没有链接，我是自学。”江邬淡淡说。
陈之紧紧抿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女孩子尴尬笑了下，“这样啊，那我搜搜看。”
江邬偏头看向陈之，不明白她要笑什么，陈之连忙摇头，两个人无声对视着，女孩子很快搜到了，将手机递给他，“江邬，你看是这个吗？”
“不知道，要不我把胡年微信推给你？他经常补教程。”江邬隐隐有些不耐了，女孩子咬唇，明白了什么，笑了下，“不用了，我自己问下认识的学姐吧。”
说完，便再也没有找江邬聊天了，陈之看眼那女孩子，眼底的落寞显而易见，可惜某人不懂，江邬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陈之靠着窗，看朋友发来的办公室位置和环境，要么是太贵，要么就是看不上，陈之叹了口气，创业确实不是什么容易事，她的几个合伙人也不过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几个人说小不小，说起这些大事吧，总有种过家家的滋味。
创业本来就烦心，再加上和江邬的事情。
陈之转着手机，看着动车外，高速飞过的风景，冬天的天气总是雾沉沉的，怪闷的。
过了会，陈之肩上一沉，她微怔，偏头看过去，最先看到的不是江邬靠在她肩膀上的脑袋，而是那个女孩子的目光。
陈之本想躲开，却想到什么，没躲，直挺挺面对着，最后是那个女孩子偏头挪开了，那眼神仿佛看懂了一切。
陈之感觉自己有点过分哎，明明没有答应江邬，却要对别人宣示主权。
不过，没一会，江邬就自己坐起来了，他再低，就要滑下去了，他眯着眼瞧着陈之，喉结滚动，问道：“到哪了？”
“还有三站。”陈之也不自觉坐起来一点，江邬看着瘦，可是真的沉哎。
江邬点头，没再继续睡了，又过了一会，女孩子起身，准备到站了，她看眼江邬，犹豫着，到底是没说再见，看眼陈之，拿上东西走了。
江邬奇怪，“她怎么了？”
陈之也不扭捏，“可能是看到你靠我睡觉，以为我们……”
“谈恋爱？”他说的比她快，陈之抿唇，他莫名失笑，是一种开心，陈之也被感染了，调侃道：“被别人误会就这么开心？”
“不一定是误会。”他语气缱锩，陈之偏头，继续看着外面风景，好像没有那么闷了。
到了苏城，周女士在车站门口接她，舅舅开车，顺道把江邬带回去。
周女士记得陈之坐车就容易胃不舒服，给她带了热牛奶，陈之接了过来，周女士一路上问个不停，明明前几个月就见过。
许是前面两个人太尴尬了，舅舅跟江邬本来就是邻居，也关切问了江邬几句。
江邬都回答好，舅舅忍不住说起他那个便宜哥哥，“你哥没再找你吧？”、“没有，听说他跑国外去了。”江邬说，舅舅气结，“什么东西，为了躲债，一点担当都没有，你别管他的事情，你梅姨都知道，那些人也找不到家里来，你千万别想着给梅姨分担压力，故意给他钱，那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梅姨。”
陈之也听见了，好奇问：“怎么了？他怎么去国外了？”
“为了还债，听说做了不好的事情，江邬要是给钱了，怕是到时候警察都要连带他。”舅舅认真说，陈之立马看向江邬，“你别给啊。”
“我知道。”江邬哭笑不得，“他最近没找我，我只希望他别找梅姨，有些事情，我知道分寸的。”
“那就行。”舅舅笑了起来，又问：“在学校怎么样？周眺这小子，天天在家念叨，说是复读，成绩还是那样，让他参军算了，他倒好，非要上安科大，气死我了。”
陈之也笑了，看着江邬的侧脸，说：“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江邬，江邬认真学就是第一，周眺不认真就算了，认真了也找不到学的路子。”
舅舅也不生气，只说：“是啊，人比人气死人。”
倒是周文娟，不高兴道：“你就会排挤周眺，我觉得周眺虽然学习不行，但他有那个上进心，你复读的时候要死要活的，他可没有，真的有收心学，你就是跟江邬呆久了，越来越不待见你弟弟了。”
“我待见他干嘛？”陈之立马哼笑，前面的江邬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她挪开眼，有些不自在。
嘴上说着不待见周眺，可到家看到周眺老早就站在巷子口，陈之还是心虚了，周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讨厌的事情，忙着拿东西，周文娟瞪着陈之，仿佛在谴责她刚才那种行为，伤害了一个少年的心。
周眺笑眯眯拖着行李箱，问陈之：“姐，你自从高考之后，都不回来过年，我都多少年没看到你了？”
“也就两年。”陈之心有愧疚，拿了一个包，周眺板着脸说：“是两年半，江邬都大一下学期了。”
“行行行，你说的对。”陈之头疼，周眺立马跟江邬说话，话题从陈之这转移，陈之松了好大口气，江邬就没那么好运了。
“你在学校感觉怎么样？交女朋友了吗？教授对你好吗？你拿奖学金了吗？学校食堂怎么样？”周眺问了一连串。
江邬看眼陈之，再看眼周眺，好笑道：“你就不能分担点问题，给你姐吗？”
“她每次都是很好不错，还好，这种屁话。”周眺有些无语，陈之拿上包连忙跑上楼，不搭理他们，免得又牵扯上她。
看着陈之走了，周眺耸肩，江邬叹了口气，“学校感觉不错，没女友，教授特别好，不打算冲奖学金，食堂饭菜出了名的好吃。”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复，周眺满意笑了起来。
陈之回到家，发现周文娟把她的房间都收拾出来了，还换了新的床单，布局跟她当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陈之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哈出一口冰霜，周文娟刚进门，问道：“晚上吃什么？我去买菜。”
“现在去买菜？”陈之看眼天色，“我陪你一起去。”
周文娟拿上包，看她一眼，“你快点。”
陈之也没来得及收拾，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拉上周文娟去菜市场，他们住的这栋楼，烟火气重，已经开始有米饭香了，楼道里都是。
上来一个阿姨，也拿着菜，看到周文娟笑道：“哟，女儿给你盼回来了？”
“是啊，盼了好几年了。”周文娟说着，陈之心下酸涩，大学时期，她确实没时间回家过年，忙着打工，还有跟陈东一斗气，陈东一非得结婚，她应接不暇。
陈之低头下了楼梯，就看到从旁边那栋楼出来的江邬，他也没来得及收拾，拿着零钱，看到她立马笑了。
“你去哪？”陈之走近他，小区里的老路灯，橙黄却明亮，江邬头顶有一圈圈光辉。
“梅姨叫我去你家拿点葱。”江邬双手插兜，“顺便去买瓶料酒。”
“梅姨要给你做好吃的呀。”陈之笑眯眯说着，周文娟在一边道：“陈之，你上去开门，去阳台拔两颗葱给江邬，我自己去买菜。”
“急什么？江邬不也要去买料酒嘛。”陈之拉上江邬的袖子，扯着他往前走，他脚步松散，漫不经心笑着。
周文娟在前面走，影子拖老长，江邬看向陈之，陈之将外套拉链拉到顶，盖住了鼻尖以下的地方。
江邬将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伸出手，握住她的掌心，陈之眨巴眼睛，没动作。
身后的影子在他们拐弯的时候，悄悄挪到了前面，陈之看着前面的影子，两个人手指相交，连影子都能看出亲密。
直到周文娟倏地回头。
第三十三章
陈之一把甩开江邬的手，掩饰道：“我就知道你衣服穿少了？手这么冰。”
周文娟狐疑看着她，陈之一脸淡定，江邬好笑看她。
周文娟似乎也觉得不可能，转过身，继续往前面走了，陈之立马喘了一大口气，差点吓死她，周女士肯定是看到前面的影子了。
江邬偷笑，陈之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笑？”
“你不好意思被看见，我就不好意思笑了？”江邬垂着睫毛，笑意更盛了。
陈之无奈，到了小区门口便利店，周文娟去前面菜市场了，陈之靠着柜台，看着江邬在那挑料酒，过了一分钟，她不耐道：“需要这么精挑细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