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不懂,只好点点头,“那你觉得麻烦就把钱给他吧。”
“能用钱就好了。”江邬到底不是社会阅历丰富的人,没想到这个朋友是个得寸进尺的,可让他真的去找个工作室处理自己的工作,他又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信息。
不过现在碰到这种情况,也是没有人帮忙处理的后果,江邬叹息一声,“算了,就当帮他个忙了。”
陈之看着他,忍不住说:“你要是有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
“我知道。”他笑了起来,催着她吃饭。
等江邬走了,陈之想到什么,起身去阳台,外面的晚霞垂在天边,照的沿路的风景都橙黄,她踮脚低头看楼下,就看到江邬举着手机打电话,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饭盒,似乎不高兴,蹙眉跟电话那头人说着什么。
走出几步,他似乎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夕阳搭着他的肩膀,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调皮窜出来冲她打招呼,他的笑容在夕阳里。
陈之咬唇,手抓着栏杆,踮脚感觉自己已经飞出去了。
他举着手机,眉眼轻佻,挥了挥,继续往前面走了。
陈之托腮,见他进了单元楼,才笑了起来,这种感觉不赖,他就在隔壁。
周文娟晚上回来的,没带什么东西,累够呛,晚饭随便弄弄就过去了。
翌日年三十,陈之给江邬发新年快乐,他没回,昨天晚上他一直忙着兼职的事情,陈之也没怎么找他,猜他应该又是在忙,便没多想。
直到周眺中午打了个电话过来,慌慌张张说:“姐,梅越回来了。”
陈之正在帮周文娟包饺子,听到这句,抬头看向周文娟,开着免提,周文娟显然也听到了,她额前的碎发垂下,手上都是面粉,看眼陈之,犹豫一下,低下头,发丝又垂下,“你去看看吧?”
陈之连忙起身,连拖鞋都来不及换,拿上手机就走了。
周文娟愣愣看着她着急离去的身影,失神看着没有人影的门口。
陈之一路小跑,手上还有面粉,脏兮兮拿着手机,从隔壁楼上去,直接到五楼。
周眺家和江邬家的门都开着,陈之到了门口反而放缓脚步,心跳砰砰,耳膜都像被锤,悄悄看眼江邬家里面。
舅舅将江邬往外推,红着脸激动劝他:“江邬,你先出去,周眺,你带江邬出去逛逛……”
周眺愣愣看着江邬房间,再看眼江邬,上前拉了把江邬,江邬突然一把甩开他的手,侧身进了房间,一脚踹了什么人,那人似乎撞上书柜,声音震得楼上有人探头看。
“江邬,你别这样……”周眺惊得身体一颤,跟着父亲上前去拉江邬,然后就听到梅越的骂声,极其难听。
什么杀人犯的儿子,野种……
陈之慢慢走了进去,才看清客厅哭个不停的梅姨和小孩,还有拿着手机准备报警的梅叔叔,舅舅和周眺拉着江邬,陈之在梅姨的眼神下,淡定走向江邬的卧室。
一片狼藉,江邬的床上有血,他的笔记本被砸烂了,在地上胡乱踩着,书柜上的书凌乱散落在地,梅越躺在地上,手上都是汗,鼻子里的血胡了一整脸,比几个月前,狼狈多了,胡子拉碴。
陈之看着他,又气又觉得可怜,大概一个人越落魄,他身上的影子都是让人可怜的。
江邬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呈怒放,看到陈之的那一刻,他咬牙忍住胸口的起伏,用力挣开周眺父子的手,拉起陈之的手,将她的眼睛罩住,转了个方向,他呼吸还是急促的,“你先出去,我等会去找你。”
舅舅也反应过来,连忙道:“陈之,你先回去,这有我们,你一个女孩子,别吓到了。”
陈之拉下江邬的手,不解看向舅舅,问道:“这是江邬的家,为什么要让他出去?这是他的卧室,不是应该把入侵者赶出去吗?”
陈之看向梅姨和梅叔叔,两个人也是一怔。
陈之气笑了,她捂住唇,觉得荒唐,“你们就认为梅越再怎么发疯,再怎么欺负江邬,也该江邬出去躲着,也不是没有出去发疯吗?”
梅姨只是哭,什么话都不说,梅叔叔上前道:“江邬还小,我怕他受伤害,而且家里不安全啊。”
“我只知道人受了伤害,会往家跑,没有从家里跑出来的道理。”陈之转身一把推开江邬,周眺和舅舅来不及阻止,陈之从抽屉掏出一把裁纸刀,新买的,她将刀锋推出来,扔给梅越。
“不是用死来逼他们拿钱吗?你死吧,死了江邬就会出钱给你买个好棺材,比起你那些债,棺材更划算,快点啊,拿起刀。”陈之蹲了下来,将刀拿起来逼近梅越,梅越突然后退。
陈之不耐烦倾身,抓住他的头发,他立马跟待宰的鸡一样,抖了起来,嘴里说着:“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不想死啊?”女人拿着刀,刀锋对准光线,黑色的光在白色墙壁上闪烁,她脸上是生气和不符合她这个长相的凶残,她凑近些,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冷冽的冰尖,“那你闹什么呢?跟我在这唱戏是吗?”
陈之将他的头对准墙壁就是一下,周眺吓得捂唇,这声音,真让人头皮发麻。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敲诈敲诈江邬,怎么不敢了?”陈之拽着他的脑袋,光晕打在她脸上,她居高临下看他,忽的一下,“既然不敢,那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敲诈他?我倒是想看看你连人带骨灰盒有几斤几两。”
她用刀片拍了拍他的脸,厌恶无比的眼神替换上刚才的神情。
江邬单膝跪在她旁边,小心翼翼抓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手上的裁纸刀拿下来,安抚的语气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你先起来。”
陈之没看他,过了会,松开手,梅越吓得失神,半晌没吭声,头发上还有面粉,看起来没那么惨,变得滑稽起来。
陈之走向舅舅,舅舅张开手,拿过江邬手中的刀,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
梅叔叔看向江邬,有些头疼,也忍不住带了点愧疚和心疼,带着他去客厅说话,“我叫了救护车,你先去我们房间休息下吧。”
“不用了,年夜饭你们吃吧,我出去透透气。”江邬看向陈之,拉着她直接走了,周眺问了句:“去哪啊?”
江邬在前面走着,陈之被他牵着,两个人都没说话,连中间的距离都是一致的,一直保持到出了单元楼。
陈之才抖着手,将江邬的手推开,一脸虚脱蹲了下去,喘了好几口气,江邬也跟着蹲下来,单膝抵着地面,伸手抱住她,安慰她:“别怕,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只是吓唬他,你没有碰到他,也没有伤害他。”
陈之也拍了拍他的背。
两个人在互相安慰着。
过了好一会,陈之腿都蹲麻了,她起来的时候踉跄一下,江邬扶住她。
“我们买车票回去吧?”陈之做了决定,问他的意见,他点头,“好。”
可年夜饭还是要解决的,陈之还穿着拖鞋,江邬送她到家门口,靠在走廊栏杆,没进去。
陈之看着周文娟,周文娟立马起身问:“怎么了?”
“没事,梅越发疯,自残找江邬要钱。”陈之耷拉眉眼,有些累,周文娟气得拍桌,“这叫什么事啊?”
“江邬没事吧?”周文娟又问,陈之点头,“他出来吃饭了,我跟他一起去吃饭吧?”
周文娟倏地收起关心的表情,不大情愿看她,“你让江邬来我们家吃呗。”
“他刚受了刺激,还是算了,离家远点,他现在心情真的不好。”陈之蹙眉,可怜兮兮看向周文娟,“你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大过年在外面流浪吧?”
“这我倒不心疼。”周文娟哼笑,陈之依旧看着她。
周文娟觉得烦,将她拍开,“滚滚滚,烦人,大过年的,我一个人吃饭,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我晚上就回来了。”陈之认真保证。
江邬吹着冷风,耳尖都红了,楼上楼下都是饭菜香,还有电视里广告的声音,他突然觉得不自在,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羞愧。
他感觉浑身都冻僵了,直到陈之推着门出来,她换了件衣服,拿着包,笑着朝他走来。
他的春天来了。
第四十一章
陈之才走了一步,就被冷的缩了下脖子,小跑过来,“好大风啊,你不冷吗?”
“还好。”江邬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滚烫,陈之有些奇怪,“怪不得说男生身上跟火炉一样。”
“谁说的?”江邬立马问,陈之逗笑了,“网上啊?难道是奇怪的男生吗?‘江邬也笑了。
陈之对这个城市其实不熟,江邬似乎也是,两个人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发现外面的店都关门了,连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不开门。
网上就更不用说了,餐厅里爆满,什么位置都订不到。
两个人面面相觑,江邬凝神在想对策。
陈之踢了下脚边的石头,闷声道:“你带身份证了吗?”
江邬一惊,看向她,她抬头,笑起来,又是那个蔫坏的表情,她侧着手小声说:“我带了。”
明明周围没人,可她的话像在挠痒痒。
江邬后退一步,眯眼瞧她,感觉自己才是羊,狼是她,“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到你舅舅把我的身份证塞给我了?”
陈之手指装模作样放在下巴上,惊讶说:“哎呀,你真带了?还是我舅舅给你的啊。”
江邬双手插兜,抬着下巴看她,很容易看透,她也没打算遮。
只有郊区一家酒店营业,江邬和陈之好半天才打到车,车费高到离谱,可陈之还是忍了下来,等下了车,陈之才噘着嘴生气,“涨一倍就算了,涨三倍哎?你不觉得离谱吗?”
江邬拿上□□,好笑道:“那能怎么办?只有这一辆车。”
陈之烦得很,“那我一会回去怎么打车?”
江邬正往里面走,听到这话,顿住脚步,愣愣道:“你还要回去?”
“我说了要晚上回去陪我妈的。”陈之也垂眸,虽然不情愿,可也理解周文娟的心情,留她一个人过年,也不好。
听到这话,江邬气笑了,长腿晃荡几步,冲她笑道:“陈之,你耍我?晚上回去,你跟我说身份证?”
“那最起码你有落脚的地方了呀。”陈之理直气壮,江邬说不出话了,指了她好一会,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以为她是个狼,合着是个半狼。
江邬心情变差了,进了酒店,在前台,脸臭着开房,陈之有些担心,可既然做了选择,总有人不高兴了。
怪不得房不满,这边本来就是郊区风景地,酒店是五星级,提供年夜饭,过年还涨价,路远,钱多,自然不会满房,不过这不代表人不多。
光是前台就有好几对。
进了电梯,有一对男女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动手,陈之吓一跳,江邬立马将她掩在身后,其中的男人看眼江邬,恶劣笑了声,似乎在笑他装。
江邬也笑了下,意味深长上下扫视一下,男人立马生气,咬牙切齿瞪他一眼。
没一会,到了,几个人都下去了,包括那对男女。
陈之从江邬身后探出头,“你看到了吗?”
江邬立马拧眉,盯着她,“你看到了?”
“什么?没有啊,就是问你看到没有。”陈之红着脸,“好恶心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江邬松了口气,被她吓死,他差点下电梯,找那个垃圾算账了,“垃圾每天都有,别想了,恶心你多不好。”
“也是。”陈之点头,可电梯开了之后,陈之脸更红了。
江邬这才发现不对劲,慢悠悠跟在她后面,试探问:“你害羞了?”
陈之回头看他一眼,倔强道:“谁害羞啊?我就是刚才吓的。”
“哦?”他语气轻佻,陈之找到门,刷卡进去,江邬跟了进去,陈之插好卡,扫了眼里面,还好,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套房。
江邬进来后,靠着柜子,漫不经心看她,将她那点小心思都收在眼里。
陈之见他没动,忽然觉得尴尬,过去打开电视,这才有了点声音,将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打破。
她是第一次和男生来这种地方,自然会不好意思,可都嘴硬了,江邬这架势就是打算看她嘴硬到什么程度了。
“你要看春晚吗?”陈之问,江邬放松手,“春晚要七点。”
“哦……”陈之点头,继续按着遥控器,江邬转身去沙发坐下了,拿出手机看了眼,快没电了,又起身去找充电器。
陈之用余光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他似乎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真的来休息的,过个年的。
她应该放松的,那点不好意思,应该随着他的动作,消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别扭起来。
她一个女孩子,跟他开房,他就来休息的?这可是男朋友啊,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江邬给手机充上电,站在充电口旁边,认真刷着手机,在准备回谁的消息,接到电话的时候,看眼陈之,推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了。
陈之鼓着腮帮子,看着磨砂玻璃后的人影,莫名生气。
“我电脑坏了,明天弄吧,今天没办法。”他说了几句,那头似乎也很好说话,没一会就挂了。
陈之以为他会立马出来,赶紧坐直,专注看着电视,等了会,就看到江邬在里面脱了外套,然后是毛衣,最后是T恤……
陈之瞪大眼,就见他细长的手指拨开热水开关,头顶的花洒落下水,滴在他的头顶。
他低头,任由水落在身上,陈之羞红脸,忍不住咬着手指看过去,磨砂玻璃,隔绝视线不好,可又很好,剪影非常到位。
水哗哗从脖颈往下,路过胸口,淌过窄瘦的腰身腹肌,然后是一个挺拔的弧度,陈之放开手指,捂住鼻子,有点上火。
好一会,他才抬头,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撸,脖颈上喉结连带出一个绝美的角度,犀利尖锐的喉结上下滑动。
陈之转过身,不看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过了会,她正打算再回头看眼,刚转头一半,就听到水停了,连忙转了回去。
浴室里窸窣声响起,漫长过后,门被推开,手机的充电声又响起了。
江邬又坐回沙发了,陈之放松肩膀看了过去,他已经把手机放在手边充电了,认真盯着手机,头发上挂着水,如水墨般,衬着他瞳仁黝黑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