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年还有几天的时候，边仲清放假回了老家。徐京华再次邀约他的时候，他找借口拒绝了见面，他已经有自己的打算和抉择了。他要过大家觉得应该属于他的生活。
这一年，弟弟妹妹去父母身边过年了，而徐京华选择留下来，一来，她放假迟，再者她后面开学也早，中间只有几天的时间，她就不想来回折腾了。过年的时候，二伯到她家来看她一个人在家怎么生活的，看着冷锅冷灶，家里也没有买年货，桌子上就放着零食和泡面，二伯叫徐京华去他家里吃饭，她不是很想去。其实徐京华骨子里就是有点薄凉冷漠的，她几乎不和任何亲戚联系，若不是家里人带着她去亲戚家，她几乎不会主动去，比如大姑家，虽然很好，让人觉得很舒心，可是始终是别人的家，她去的少，大表姐那里也是父亲要带着她去的，姨姐家同样的，因为母亲的原因才去麻烦她。
让徐京华主动的去麻烦人，她是不愿意的，她宁愿咬着牙自己逼着自己过活，也不低头。身上有韧性，也有倔强。徐京华后来也是，她一个表姊妹堂姊妹都没有联系，也不想知道她们过的怎么样，一心盘算着自己的日子。她深刻体会到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自己有本事了，别人自然而然会尊重你，也把你当亲戚了。妹妹徐京敏跟她完全相反的性格，她是左右逢源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亲戚姐妹，她都有联系方式，也会时常跟她们聊上几句，都知道相互之间的近况。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二伯三番两次来找她，让她赶紧过去，她也就只好放下手里的练习册，跟着去了，二伯家也没多少人在家，二伯二伯母，大姐带着个孩子和哥哥。出了门，家里门口还是泥土地，早上起来冻的硬邦邦的，中午变得软了些，踩在上面都有脚印。门口路南有几棵大树，现在也是光秃秃的了，地上都是枯树叶，放眼望去这片土地有几分萧瑟……
徐京华去了他家，前屋就是厨房，一进门的左手边是家里支的土灶，溜着墙边是堆着柴火，往里就是灶火口，人可以坐在那里烧火，在土灶后面是人走动做饭的地方，也是在土灶后面靠墙的L型瓷砖锅台上有煤气灶和电饭锅，水龙头，灶台边上有个炉子在烧热水。吃饭的桌子就摆在房子中间，接近门口位置，人已经坐好了，只等她了。徐京华进来坐在了背对着门的位置，因为是大年三十，中午做的菜丰富些，有白菜猪肉炖粉条，芹菜炒肉丝，番茄炒蛋，清汤菠菜，酒酿圆子汤。
二伯母说到“让人请你几次过来，你才来，那么难请啊。”说话有点刻薄。就因为这样徐京华才不爱来。
“不是的，我是自己可以在家吃饭的，我不想麻烦你们。”徐京华轻声说。
“都是一家人，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家也清冷的，这两天就来这边吃，不要再让人三催四请了，到了饭点自己赶紧过来。”大姐说话语气比较柔和，也是个会来事的人。“小叔小娘不在家，我们应该照顾一下你的，一个人在家也不好做饭，这边好歹能弄口热的给你吃，别不好意思。”
“吃吧！吃吧！动筷子！”沉默半天的二伯喊话了，大家才开始动筷子。
……
吃完饭徐京华帮忙收拾桌子，二伯说“你不动，让你大姐去做。”徐京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看着大姐提着水壶里的热水过来兑上盆里的凉水，麻利的洗碗。二伯又拿了苹果香蕉过来让徐京华自己洗吃。
徐京华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做，在这里也没什么话说，她又不好意思走，真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在他家坐了一会儿，听着二伯母和两姐弟在聊天，她听了一会就说要回去写作业了。
临走前，大姐再次说“晚上记得过来，都那么大的人了，别老是让人去叫。”
徐京华连连点头就走了。
徐京华住在靠近大门的左边小屋子里，房子是半矮的十来平的样子，在的两边各有一扇老式的格子窗户。地上是毛地坪，四面墙也是水泥抹的，都没有粉刷过，一个老式的木床放在南边位置靠着西墙，在床对面的窗户下面是她们姐弟三人以前的书桌，上面立着很多书和一些女生的小东西，徐京华就是坐在这里写字做习题，床头还放着几本语文书和英语书。在房间的另一边放着她的美术画具，画板上夹着素描纸，就放在窗户下面。
第24章 苦涩的味道
在刚过完初五，徐京华就去学校了，她也在二伯家吃了五六天的饭。那时候的她还远没有后来会做事情，某天吃饭的时候，在桌子上，二伯母突然说了关于报恩的故事……还说一饭之恩不能忘。
徐京华吃得如同嚼蜡，真的是好饭都不香了了，让她怎么接口呢，难道说“是的呢，等我以后发达了，好好报答你们。”还是说“你们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我一定帮忙。”她的嘴没那么甜，说不出这么讨好的话，她没那么大能力啊，也不知道怎么报答啊，大不了以后也请你们多吃几顿饭好了。突然想到三国演义里，吕布在徐州的时候，帮助过刘备，就得意的跟刘备说我帮助过你，你要记得啊。徐京华觉得你这样一开口就把人情讨要了，那以后人也就用同样的方法帮你一回了，也就了了。中国文化里，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人家不说要，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去还，如何还人情债，一旦被开口讨要了反而好还了。
一开学，他们要参加考试的专业文化课都做了调整，上午文化课，下午专业课，而美术专业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他们的课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专业统考了，其他专业的是需要适当调整的，主要任务是先把专业统考过了。
而这时候，另一边也在忙着，边仲清跟着家里人相亲了，他没有反对，边仲清的母亲“你不要挑剔，你自己就是这样的情况，能找个差不多条件的已经算不错的了，总比以后找不到，现在靠着父母，以后还能指望哥哥侄子养着。”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情况，还能是什么情况，残疾人的情况啊。他自己知道，不用别人来告诉他，他是残缺的人。
边仲清呆呆的看着母亲，痛苦的情绪在他眼睛里堆积如山，连家人都想早一点摆脱自己呢，那他的爱人呢？边仲清不敢肯定一份短暂的感情可以挑战他的现实存在的问题。
边仲清坐在那里失神的看着母亲在比划着，他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她说的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只是现实摆在眼前，他犹豫不决。此时他的灵魂陷入了幻想里，那里他是正常人，他变成他自己一直渴望的样子。可以和爱的人谈笑风生，诉说着爱的言语，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家里有人在等他回来。那样的话，一定很幸福，最起码比现在幸福。
……
边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去年来的那个小姑娘，人家好手好脚的，还在读书，等上了大学遇到好的条件的，她就看不上你了，你别跟着人家耗时间，瞎闹。”边母还在一直表达着她的想法，还在告诉边仲清“哪有正常人看得上残疾人的，残疾男人没结婚的多的是，在身体或精神上有问题的女人才跟你这样的残疾人结婚。你也别想着高攀正常人。”她的神态里带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看不起，瞧不上，她是对着谁呢！自己的儿子啊。
边仲清把眼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母亲，他的家人因为有他这个人，一定很痛苦吧。母亲在告诉他“你没读过很多书，也没见过世面，因为听不见说不出，人家后面也会发现自己年轻不懂事，这段感情是不理智的，迟早跟你断。”他觉得徐京华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自己配不上她罢了，怪她什么事情呢！
据调查研究聋哑人能懂不专业人比划意思的四分之一，可是陪他从小到大的家人，比划的一大半他都是明白的。他想到了徐京华为了他，苦练国际通用手语，聊天中提到她上课学习累了，就会用练手语来当做放松，她做什么都那么认真，她对待他也是那么认真。他一时凝眉一会儿又温柔的笑，一时沮丧着脸。他能匹配的人只有同类人。
边仲清答应去相亲，对方姓胡，也是在他工作的工厂上班的，跟他差不多同岁，有一只腿不方便行走，走路一跛一跛的，也是天生如此的，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在工厂里只负责零碎的杂活如剪线头，叠衣服，缝标签，钉纽扣……
在过年前两天的一大早去了镇子上，这次相看是有中间人来边仲清家里拉线的，这中间人也是女方家里找来的。相亲的两家不是一个村子的，都是一个镇子上的。女方家就住在镇子上的街道上，有几间门面房，门面房出租出去，女方的父母摆摊做点小生意，家里条件不错，哥哥姐姐已经结婚生子，大哥买了车自己开货车，二哥用家里的房子做按摩推拿，姐姐嫁的也是生意人，因为她在家里最小，父母对她也是很娇宠的，胡姑娘因为在工厂里看见边仲清，听大家说他叫小边，就留了心眼，还特意问了他的大名和家庭住址，胡姑娘觉得他长的眉清目秀，又干净整洁，做活也是踏实肯干，对他印象很不错，不足的就是聋哑人，但是她觉得自己也是残缺的人，能跟小边结婚也是很好的选择，因为她觉得自己喜欢他，也可以接受他的聋哑。所以她回家就跟父母说了。胡姑娘父母希望她找个正常人作为丈夫，穷点也没关系，他们家到时候多给点嫁妆，照应一下也可以的。奈何胡姑娘就看中小边的长相，就死活要相亲这人，还要跟他结婚。
边母看着女孩子上身粉红色短款棉衣，浅色牛仔裤，运动鞋，头发扎起来，长相一般，个子不高，右腿膝盖以下向外撇，走路跛着脚，家里条件倒是挺好。她很满意这人，在镇子街头的某银行门口碰头，也没有坐的地方，边母就说“这里风大，也没个坐处，我带你们到边上的早餐店吃点吧”
说着就拉着胡姑娘慢慢的往边上走，还在跟胡姑娘聊天，边仲清走在她们后面，边上还有中间人和胡姑娘的父母。在早餐店里，边母要了两盘子包子，一盘素的，一盘肉的，还麻利的盛几碗稀饭，让人都坐下吃。
边仲清吃不下，他从母亲的反应里知道她对这次的相亲很满意的。满意人家的家庭吧！
他没有拒绝，回去以后也只是老实的接受家人给的一切。在年后的初几里就订了婚。胡姑娘说“我要在五一节前后结婚。”时间有点短，但是边母巴不得越快越好呢。
边仲清放任家人给自己安排好人生的道路。这样的不作为何尝不是一种默认呢！！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催眠呢！！
边仲清在相亲后，整个人显得更是抑郁寡欢，他在想如何做不伤害到徐京华，又能两个人和平分开。和平，只是不让她难过，她不难过的话，就是和平分手，而至于他自己的心情，他一直很痛苦，再加一层又何妨，虱子多了不怕咬。徐京华应该会很快忘记他的吧，没有自己，她还有学习，还有家人，还有朋友，还有很多值得的事情，边仲清把自己安慰一番。
边仲清狠狠心，对自己狠心也是对着徐京华狠心了一把，在企鹅号里跟徐京华说了分开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距离太远了，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我不喜欢网恋的感觉，以后你会继续上大学，而我们还会继续异地恋，我认为我们不合适，还是趁早分开的好。希望你以后心想事成，达成所愿。”
因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这句话多么适合此情此景啊！
第25章 睡一觉就好了
那时候的徐京华手机都不带在身边，放在了班主任那里，等到一个星期里的星期日下午休息半天的时候才会拿过来。
这天中午刚下课，徐京华到老师办公室里拿手机放在口袋里，就去了食堂准备吃过中饭后就和胡来弟陈岚同学出去买点生活用品，顺便到大澡堂洗澡。
s市的地理位置处于秦岭淮河以北，就紧紧靠近秦岭淮河边上。这里的人既有北方人的生活习性又有南方人饮食文化，比如有北方人喜欢的大澡堂，喜欢吃面食，还会腌制各种咸菜，还会在地下挖出地窖储存山芋、大白菜、萝卜……有南方人喜欢吃的甜枣粽子，甜粥，馓子、桃酥……饮食上吃的是淮扬菜，口味偏清淡。
这时候，徐京华吃过饭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坐在陈岚同学床上等着她们的时候，把手机打开，登上企鹅号，这时候的信息涌上来，她点开就看到这信息，当时的反应有点慢半拍的想啊这是什么意思呀！反应不过来啊。她回了信息过去“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在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陈岚同学和胡来弟同学喊她了“好了，我们走吧。”徐京华看了看信息也就先出去学校了。她一路上呢沉默寡言，平时和关系好的人还是聊的多的，现在她听着陈岚和胡来弟聊天最近高三快来的技能统考，美术专业的他们也要去n市，她们在说什么，她的思绪总是跟不上……
徐京华把思想从边仲清发的信息上拉回来。往她们的话题上想，想到刚开始学习美术的时候，真的是跟文化课教学不一样，美术老师在画板工具上画画，示范，让同学们围着老师成一个大半圈，前面的人坐着小坐扎，还有后面的坐在高一点的板凳，再后面就是站着，刚开始的时候人多的还有站在板凳上的，这样在老师后面一圈一圈的围着，听老师一边教学一边示范，这是徐京华第一次知道美术是这样的上课方式。
同学们的美术真的是老师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在普通高中里，美术专业上课的方式也是差不多，只是在色彩方面和职业高中的不一样的，一个偏向写实，一个偏向写意。想着老师教的在画早餐的时候，要进行的装饰画，用身边各种道具完成，比如有的人喜欢用牙刷沾上颜料弹在画上装扮，有的用软卫生纸进行装饰褶皱做旧，有的人喜欢用梳子在色彩画板上梳出装饰纹路………还有很多的偏爱工具。而在这方面上，徐京华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她看着同学们的各种工具来装饰画，她觉得画面太过凌乱而又显得脏脏的，但是老师觉得这样可以。徐京华只喜欢用梳子梳出一些自己喜欢的装饰纹理，不爱用卫生纸和牙刷，哪怕就算要用点缀也只是会用画笔上的毛来弹出小点点来。她想要突出的是她的早餐桌是干净整洁的，只是桌布上有点装饰纹路，早餐吃的东西要色彩丰富而又干净。
色彩专业老师黄老师也会常常让她多点装饰，徐京华说“好好的吃早饭，干嘛把早餐上和桌布上弄的皱巴巴的，看着就没有食欲了。”
“那是你觉得的，我们美术统考的时候，必须要有装饰色彩，你不要去考虑你的感觉。先以考试为主。”
徐京华在用了装饰色彩以后，老师也是鼓励她一下，觉得这样可以。徐京华的装饰色彩算是少的了，但是只要有装饰色彩就行。她虽然不怎么用装饰色彩，但是她的色彩专业分老师还是给的不低。想着还有十几天就是三月初了，也是他们要去专业统考的时候了，她不能分心。最近的学习强度较大，她很累，上午文化课，下午专业课，晚自习也是这天是文化课，明天是专业课，交换着学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