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简直比山西老陈醋还酸,江漓梨却听成习惯了。
在她爸的四个姐妹里,三姑虽然是嫁得最好的人,但长得最漂亮的却是二姑,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大美人,因此她一直都心高气傲,后来嫁到和田,做了一个玉石矿老板的太太,生下了表姐夏依达,但在女儿十岁大一点时,老板就为了一个甘肃来的打工妹,和她离婚了。
江卫霞没分到房子,手头只有一点钱,没处落脚,只好带着女儿来投奔哥哥,在江漓梨家一住就住到现在,也有十多个年头了。
也正因为江卫霞从前过得风光,现在反而成了四姐妹里混得最差的那一个,她的心态逐渐变得有些不平衡,开始喜欢说三道四,尤其是爱背后讲妹妹江卫红的酸话。
江漓梨从小听得多了,已经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她二姑在那儿口若悬河地讲,她自己将包裹拆了,开始整理书籍,检查有没有哪些书角被磕坏了。
江卫霞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她肩膀,兴高采烈地说:“对了,你姐过几天也会回来呢。”
“真的?”
江漓梨一听,意外之余,也很开心,她家中表姐妹众多,但和她最要好的,还要数二姑的女儿夏依达,二人从小睡一个被窝长大,感情自然是比其他姐妹要亲近的,那个曾当众说她“尿炕”的促狭鬼,就是夏依达。
夏依达大她五岁,还是去年过年时见过,算了算,两姐妹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女儿回来过年,二姑自然比谁都要开心,但她脸上除了写满开心,还有一种熟悉的骄矜,让江漓梨不由得狐疑起来。
果然,她听见她二姑笑着说:“除了你姐,还有你姐夫也会过来呢。”
江漓梨的脸就是一垮。
难怪笑得这么开心呢,像中了彩票一样,屁姐夫,江漓梨在心中嗤之以鼻,她曾听三姑偶然讲起过,说夏依达在深圳傍了个大老板,在给人当二奶。
江漓梨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内心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夫”产生了反感。
江卫霞又炫耀起自己这个女婿,在深圳给夏依达买了一套上千万的房子,语气洋洋得意,就好像人家不是在深圳买了房子,而是在月球买的。
江漓梨没耐性听她二姑夸女婿多么多么好,正想找个借口开溜,却见她父亲提着小桶和刷子,从院子里走进来。
她的父亲全名江卫东,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三,是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雨衣和长筒靴,上面溅了点点白漆,一看就是去梨园里给梨树刷石灰水去了,梨树一到冬天就容易冻伤,要给树干涂上白漆,这样既可以吸收热量,又能避免害虫爬上树干,一举两得。
看见江漓梨坐在堂屋,江卫东脚步一顿,有些惊讶。
“回来了?”
江漓梨点点头,明知故问:“爸,你是从园子里过来?”
“嗯,你怎么不在你大爸家多住几天?”
“在那边又没事,不就回来了。”
“你也知道回来?”
江卫东将水桶和刷子贴墙角放着,语气不善地说:“一放假就往你大爸家跑,也不直接回家,你下次要再这样,直接住你大爸家好了,也不用回来,小小年纪,还养出不爱回家的毛病了,那以后我老了,还妄想看得见你的人?”
江漓梨怀疑她爸真是更年期犯了,一回来就数落她一顿,她也不说自己留在三姑家,是为了等快递,省得他又骂自己买太多书。
倒是二姑江卫霞打了几句圆场,斥责江卫东:“孩子刚回来,你骂她做什么?肯定是江卫红要留她在那儿,她们年轻人,当然是爱待在城里不,方便些,又是自己姑姑家,她爱住多久住多久,你这个爹当得也是真讨人嫌。”
江卫东不好顶撞自己二姐,粗声粗气地问:“饭做好没?”
江卫霞一拍大腿,这才记起来,自己锅里还煮着饭,连忙踮着小脚,一扭一扭地跑进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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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江卫霞所说,夏依达还真带着男友回来过年了,江漓梨见到表姐自然是很开心,那个“表姐夫”也是让她真失望。
那男人自称姓吴,全名吴建刚,听说这回不仅是探亲,也是来自驾游的,开一辆宝马七系,一登门就带了不少礼物,全是路上买的特产和纪念品,什么青海的牦牛肉干啊、甘肃的药材和腰刀啊,一看就是本地人不会买、又死贵死贵的东西,只有外地游客才会上当。
他本人长得也确实有冤大头的模样,又矮又胖,好大一个啤酒肚,脖子都缩进肉里去了,看上去比江卫东小不了多少,一问还真是,今年四十好几了,只比江漓梨爸爸小几岁,但迫于他是晚辈,江卫东还得喊他一声“小吴”呢。
江漓梨亲眼看见,她爸在喊那声“小吴”时,嘴角都在抽搐。
换她也抽呀,江漓梨这下可相信三姑那些话了,表姐做二奶的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不然她凭啥看上吴建刚呀,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脚吗?
要知道,在她们表姐妹里,夏依达从小就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江漓梨小时候还许过愿,让她和表姐互换身体,可见她那时有多羡慕夏依达了。
可现在,天鹅肉都让癞/□□给吃了。
江漓梨是真不明白,夏依达到底是怎么想的,洗过澡后,她窝在热烘烘的被子里,两姐妹感情好,也不用绕弯子,所以她直截了当地问:“姐,你怎么会看上他啊?”
夏依达正在刷手机,闻言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