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太饿了,饭量比平时涨了五倍,竟然把这一堆东西都给解决了,最后被撑得瘫在椅子上休息。
周浪给她接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只脚搁在她椅子的横梁上,抄着手臂,吊儿郎当地问:“得,吃饱喝足,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家出走了吧?”
江漓梨悠悠地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她现在是贤者时间,何况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她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向周浪完整地叙述了一遍,最后蹙着眉尖问:“我爸说,我这人太傲了,你觉得呢?”
周浪食指抵着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兴许有点儿吧。”
“唉。”
江漓梨没话说了,连周浪都这么觉得,看来她是真的傲。
他见她沉默,忍不住问:“怎么,生气了?”
“没,”江漓梨摇头,精神有点儿低落,“我就是觉得,自己得改一改脾气了。”
“哦?为什么?”
周浪饶有兴致地追问:“你觉得,当着你那表姐夫的面,你该夸他有文化,水平高,即使你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小梨花,你不觉得说违心话,比起脾气差更不好么?脾气傲一点儿,说明你有个性,要是为了让别人心里舒服去撒谎,只能让你变成一个虚伪的人。”
江漓梨不赞成地摇头:“你这是歪理。”
“歪理也是理,你只是比别人直率点儿,我不觉得这是缺点,反而觉得是你的优点,不需要改正。”
江漓梨知道他一贯口齿伶俐,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便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爸爸说,行业不分贵贱,我不该拿学历低来取笑人家。”
“可事实是行业就是有贵贱,学历也有,不然为什么初中学历,与博士学历拿的薪水不一样?有些企业招聘,要求是明确写了要求本科以上,你怎么说?”
江漓梨皱起眉:“你看,你又来抠我的字眼了,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管一个人学历如何,行业是什么,他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别人无权评判他,我不该去评判吴建刚,其实仔细想一想,我对他本人没什么意见,只是……只是一想到我姐,就会觉得有点不值罢了。”
周浪笑了:“你这不就是在评判人家么?认为他配不上你姐。”
“……”
江漓梨拿拳头重重敲了下脑袋,郁闷不已:“我怎么这样啊?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怎么这么恶毒呢?”
周浪笑得前仰后合。
“得了吧,谁还没点儿恶毒心思,区分好人恶人的标准不是看谁心灵纯洁,而是看他有没有把坏心眼付诸于实际行动,再说了,你干嘛总用圣人的准则要求自己,活得不累吗?”
江漓梨不说话了,盯着他的脸看,周浪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想事情真通透啊。”
周浪还来不及笑,又听她感慨:“难道这就是无赖的处世哲学么?”
“……”
他的脸一下就黑了。
“骂谁无赖呢?无赖会给你买好吃的?无赖会给你当知心姐姐?”
他一说姐姐,江漓梨脑袋里就浮现出他穿短裙的模样,内心十分想笑,又不能真的当着他的面笑出来,只能战术性喝水,拿马克杯挡住嘴唇,憋笑憋得很辛苦。
好在周浪并未看出来,继续为她头头是道地分析:“我看你爸生气的原因不是你对你姐夫无礼,可能有一点,但不是主要部分,他应该是不想你读研。”
“他是不想我念太多书。”
“为什么?”周浪稍微睁大了眼眸,“重男轻女么?”
江漓梨摇头:“那也不是,我爸没有儿子,我是独生女,这跟他的早年经历有关。”
她本来不想接着往下讲,但见周浪还一脸认真地等着她的解释,只好继续。
“我们家祖上是东北人,后来东三省沦陷,全家迁到上海,我太爷爷出洋留过学,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知识分子,在同济大学教书,我太奶奶是银行家的女儿,我这样一说,你也知道我家的成分有多不好了。”
“后来十年浩劫,我爷爷就吃了大苦头,他读了太多书,人很轻狂,属于当时最又硬又难啃的文人骨头,打也打不服,打完了,他该骂的还是骂,后来判了无期,送去西北劳改,三四年后,又被送去新疆支援建设,我奶奶带着我大姑、二姑和我爸爸也过去了,我三姑和四姑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江漓梨露出个苦笑。
“我爸看不起文化人,要不是我爷爷太有文化,他从小就不会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被别家小孩儿扔着石头骂,在他小时候,他看着爸爸每晚头破血流地回家,从他的角度来说,读书确实没什么好事,那时候的人就是因为读了太多书,反而没有好果子吃。”
“那你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