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床单,一地乱扔的衣物,还有室内Y.靡的气味,毫无疑问,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运动。
江漓梨浑身不着一物,遍布暧昧的青紫,她抱膝坐在床上,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懊恼之中,甚至想扬手扇自己两耳光。
为什么,她要吃回头草?
为什么,她抵制不了诱惑?
为什么,她吃了一次又一次?
后悔,现在当事人就是十分地后悔。
她扫了眼旁边的男人,他已经睡着了,看表情还特别餍足,被子因为二人之前的胡闹,已经
掉到地上去了,现在他们什么也没盖,也什么也没穿,像原始人一样裸.身.赤诚以对。
忽然,周浪伸长胳膊,往她这边捞了捞,似乎是想把她抱进怀里。
习惯是多么地恐怖,它刻进了人的潜意识里,即使是过了七年,还是忘不掉,总会时不时地冒出头来。
他以前也很喜欢这么做,那时的江漓梨知道他是想抱着她睡,便会自动滚进他怀里。
可现在,她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周浪没捞到人,不安地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醒来,而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江漓梨很确信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她急忙探身去看,结果狠狠地愣住了。
刺青,她看到的,是一块刺青。
就在周浪的侧腰往里一点,被他的手臂盖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开,这样就看清了整个刺青的全貌。
那是一枝梨花。
“我以后,兴许会在这里添个文身,就刺你的名字。”
七年前,他的话还回响在自己的耳边,当时他的神情半真半假,她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文身了。
花枝正好与肋骨的方向平行,上面一共缀了三朵青色的梨花,正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
江漓梨眼眶一热,慌忙别开了头。
不能想,不能看,不能心软,这是她给自己的三句箴言,七年来,她就是靠这三句话撑下来的。
小时候看电视时,每当时间要快进时,荧幕总会黑下来,然后字幕缓缓打上一句“三年后”,画面就真的来到了三年后。
可现实不是电视剧,她的七年是一日一日地过下来的。
刚开始的一年,她在家中备考,考托福,考GRE,还要准备论文、申请材料,请石老师为她写介绍信。
那时是最忙碌的,对周浪的恨意也是最深的,每当深夜降临,她疲惫地躺在床上,脑袋空下来时,一旦想起他,还是会恨得咬牙切齿,或是泪流满面。
后来出国后,她就与其他留美的万千学子一样,身边都是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她没有归属感,没有亲人朋友,甚至不敢开口说话,陷入了对家乡的深切思念之中,要不是她的室友看不下去,愣是拖着她参加各种派对聚会,她恐怕会那么一直独来独往下去。
每当派对结束,爱尔兰女孩跟着约会对象走了,她一个人回到冷清的公寓,渐渐地感受到了孤独。
她也想合群一点,像其他女同学一样,谈一个男朋友,在美国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容易了,只需要在派对上与一个男孩儿看对眼就行,可每次男生们与她相谈甚欢之后,提出要送她回家,却总是会得到她的拒绝。
她仿佛有了PTSD,总是恐惧着男生的接近,可与此同时,她竟然开始怀念起了周浪。
记得有一年,密歇根的冬天很冷,圣诞节前后下起了暴雪,街道上的积雪已经深及小腿,学校放了长假,室友回爱尔兰与亲友相聚。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冰箱里存储了前一天买回来的食物,可她没有动,就这么饿了一天。
那种身处异国的孤独感再次吞没了她,她空前绝后地思念起周浪来。
她记起自己每到冬天,总是会手脚发冷,如果她坐在沙发上看书,就会把脚蹬进周浪的怀里,他会伸出手替她暖脚,他的手掌心灼热滚烫,是最好用的热水袋。
如果是睡在床上,他就会把她牢牢地箍进怀里,后半夜她甚至热得受不了,会想方设法地从他怀里滚出去,又被他捞回去。
这样折腾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们会发现自己要不是掉了个头,从床头睡到床尾了,要么就是危险地挤在床沿,差一点就会掉下去,与他们入睡时的姿势相差十万八千里。
然后他们会相对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美好的回忆,凌迟一样,折磨着江漓梨的心。
她开始怀念起了周浪的好,甚至有那么一秒钟,她觉得可以原谅周浪,她自己劝说起自己,他做的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何况他说了他会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