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旁的书柜换成了新的，但是位置不变, 依旧是在左侧, 当她瘫坐在沙发上时，习惯性伸手就能摸到书。
她支起身随意翻了翻书架上的书。
几套漫画。
一些传记。
还有一些她喜欢的诗歌。
宋迟挑了一本动漫杂志, 当年她还给这家写过不少稿，她清点着书架发现架上的每一本她都很熟悉, 她诧异地说：“我记得搬家的时候这些书都……”
沐延抬头看向她，脸上是一副求表扬的期待, 他得意地说道：“都是我在席殊书屋淘的。”
席殊书屋是他们上学时会经常去的一家书店，当时的书屋老板小张是个继承家业的小青年，幽默风趣，和沐延他们这群学生处的很好，每次买书都给他们打折。有时候折扣低到让偶尔来帮忙的老张连连叹气。
后来他们每次去买书都要挤眉弄眼地问一声：“今天老张叹气了没？”
如果没叹气, 说明还有折扣空间。
想到当时的场景画面，宋迟就忍不住要笑。
她感慨说道：“真想去席殊看看……”
当年一直被老张催婚的小张, 现在应该有小小张了吧？现在图书市场不景气，也不知道小张是不是还在任性给客户打折？
“唔。”沐延似乎还真是思索了一番，状似很认真地说道：“小张要是知道你在他家竞争对手那搞签售，会不会懊悔那些年给你打的折……”
“诶~”
她当时和沐延分手，心情很不好, 也无心工作, 一切事务流程都是工作人员安排好后操作的。
她联想了一下小张捶胸顿足的样子, 伏在沐延肩上，轻声说：“那我以后多签一些签名书给小张卖。”
两人在家磨蹭到傍晚，
沐延也不知道在哪弄到了两套一中校服。
宋迟摸着羽绒服上醒目的一中标志，不由感叹：“现在的学生可真是幸福啊，还发冬季校服，穿着真暖和。款式也挺时尚。”
他们上学那会，校服单薄，一年四季就这么一套，蓝白交加，和网球王子里青学的校服有点类似。
但凡颜值不过关，那穿身上真的是又村又土，尤其是到了冬天，校服穿在棉服外边，整个人显得十分臃肿。列队跳操的时候活像一只只大笨熊，将沐延这种高颜值选手衬托地格外帅气脱俗。
她看了一眼沐延，他已经穿好校服，正取了一顶玄青的毛线帽往头上试戴，看着平平无奇的帽子，和校服还挺搭，戴了之后却又像是换了个风格，从沉稳的商务风变成了轻快的学院风，妥妥的减龄利器，还真有高中生的FEEL。
看到宋迟在看他，准高中生沐延轻笑眨了眨眼，给她比了个心。
这举动也太俏皮可爱了。
有点迷人的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傍晚出行的原因之一。
傍晚天暗了，希望他这大明星别那么耀眼了。
冬天的夜晚十分来得格外早，五六点钟天就已经逐渐昏暗下来，两人漫步穿梭在小区。
来的时候太匆忙，宋迟这会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故地旧景。
这里的绿化重新做过。
引水做了喷泉
铺设了健身器具。
又新规划了很多停车位。
和原来的布局太不一样了，甚至连小区的名字都改了。
学林小区改头换面成了学林雅苑，一下子清新脱俗洋气了不少。
她挽着沐延，对着喷涌的海豚喷泉自拍了合照，说道：“当时我都接到过街道电话让登记拆迁意向表，没多久我就卖了房，没想到这最后没拆成，改造的倒也还可以。”
“都有拆迁计划了你还卖房？”沐延有些酸酸地说道：“你这是斩情丝？宁愿亏钱都要忘记我？”
“不是！”宋迟狠狠在他手臂上揪了一把，两人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怎么还怀疑她的感情。
“谋杀亲夫啊！疼啊！男人的腰多重要啊，是能随便掐的吗？”
听到他抽气的喊疼，宋迟怀疑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她连忙在她腰间揉了揉。
沐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他连忙制止了宋迟，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扣锁住她说：“不能再揉了，再揉我怕你今天又不能美食打卡了……”
大庭广众之下！
宋迟真想掐死他。
她深呼吸一口气言归正传解释说：“我卖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遇到了一些事，我朋友的父亲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我那会还没现在这么火，版权费也不高，手头的钱大头都买了房，那两处产权当时还没有□□，所以就只能卖这套了……”
要宋迟卖房治病，想必是她关系很好的朋友了，病况也必定很棘手，沐延把他知道的宋迟的朋友细数了一遍没分析出是谁，他皱眉问： “病，后来治好了吗？”
“当然，手术非常成功。”
宋迟很是欣慰，连语气都带了几分轻快。
两人一路聊着天，走着当年牵手走过的学林路，来到了一中后门。
过了元旦。
一中的学生早已经返校学习，此刻正是晚餐时间，校园后门口的店铺和小贩正是生意火热之际。
宋迟和沐延穿梭在学生堆里，两人一人一只炸鸡腿在手。然后开始按照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顺序开始扫荡起小摊。
一通扫荡完，宋迟握着一大杯串串准备穿越人行道，她啃了几口鱼丸。
前边几个女生也在等红灯，其中一个对她的好朋友示警说：“你怎么又买串串香了？！前几天我还看新闻推送说街头的串串香不卫生容易……”
两人看到指示灯变绿，一边说着一边奔跑着穿过马路。
宋迟顿时觉得杯子里的串串不香了。
“你放心吃吧。”沐延从她的杯子里挑了一串鹌鹑蛋咬了一口说道：“敢在学校后街摆摊，要么就是干净卫生，要么就是加了止泻药的。所以说一般是不会出现你担心的情况的，偶尔吃一次没事……”
“你这么了解啊。”宋迟于是放心大胆的吃了，她的快乐又回来了，她神秘地对着沐延嘿嘿一笑说：“我差点忘记你家是做餐饮的了，懂得这么多，是不是……嗯？”
“你可别乱说啊祖宗。”沐延晃了晃手指说：“我们家是做面条馄饨和盖饭小炒的，我妈很注意饮食卫生，食材都是最新鲜最健康的。”
宋迟点头。
沐延的母亲勤恳又本分，不是那种投机取巧的奸商。她想起来最后一次在面馆见到她的情形。
大夏天的，过了午餐高峰，她系着围裙和一个老太太说着话。
老太太和她似乎是邻居。
老太太一直劝她同意拆迁，拆迁了换个商品房多好，哪像现在卫生间都是共用的，厨房有时候还漏雨……再说沐延现在也上大学了，有个敞亮的新房子孩子以后带女朋友上门也有面子不是……
沐延的母亲擦好了桌子，将凳子摆整齐，恨恨地说：“我男人在工地出了事，宋卫国赔偿金一分没给，就连医药费都不愿意出，如果项目部肯垫款抢救及时说不定他能活下来。宋家地产公司现在还想拆迁盖新楼？想都别想，我就是住一辈子这破房子我也不同意拆迁！如果沐延想要什么面子占宋家的好处，那就别认我这个妈！”
她那时就在她们斜对面的桌上吃着面条，面条刚出锅还很烫，桌子上方的风扇呼啦啦转着风。她朝他们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沐延母亲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迟只觉得对方眼里迸发出的恨意让她在炎热的酷暑天冒了冷汗。
虽然她知道对方并不知道她是谁，但那眼中迸发的恨意却有如无形的钢钉，将她死死地钉在长凳上，她内心慌乱如坐针毡，面条也没扒拉几口，将钱胡乱放在桌上，就匆匆跑出了店门。
现在想起来，宋迟都觉得自己心里毛毛地。
也不知道那个总爱挽着发揪，眼神精干的妇人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沐延有了经济实力，不管有没有拆迁，她都不用住一辈子的小破屋了。
搬去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她的恨意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被岁月抚平消散吗？
宋迟不自觉攥紧了塑料杯，串串香的汤汁往外溢出。
“小心。”
透明塑料杯被沐延接走，宋迟才回过神来，她笑了笑，紧接着之前的话题问：“你家面馆还在原来的地址吗？有没有去店里帮过忙送过惊喜？大明星效应，店里生意应该很火吧。”
“惊喜？”
这事想起来沐延就后悔，沐延心有余悸地说道：“那不叫惊喜，那叫惊吓好吗？！”
上一次去面馆送惊喜的后果就是事后被他老娘提着两根擀面杖追着打。
那场面太壮观，他都不敢回想。
毕竟，送个惊喜还把自家面馆给送没了也是少有。
他将塑料杯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说道：“面馆倒还是在老地方，只是店已经盘出去了。”
“为什么盘出去？”
“生意太火了做不下去。”沐延叹了口气说：“我红了之后面去店里帮过几次忙，被拍之后有不少粉丝就特意去店里打卡。店里也没雇人，我妈每天从早忙到晚，身体都吃不消了，辛辛苦苦擀面包水饺弄馄饨，那些观光团不少人都是下了单又没吃几口打了卡就走了，太浪费了，我妈这人最见不得人糟蹋粮食。后来索性就把店盘出去了。”
“……”宋迟无语，政治老师说得对，凡事都有双面性。
红，也有红的代价啊！
步行到了校门口，她看了一眼蜂拥回校的男孩子们，他们兴高采烈地说着些什么，说到兴奋处还互相推搡打了几拳，然后又勾肩搭背地凑到了一起。她有些羡慕地注视着他们，哪怕是暮色深沉，都能感觉到那一股朝气蓬勃的样子。
离她的高中时代还不到十年，她都已经提不起那种青春澎湃的意气了。
她将手搭在沐延臂弯找了个倚靠说：“本来还想去体验一下二食堂的荷叶鸡，现在实在是没肚子了，就不糟蹋粮食了，我们进去看一眼拍个照打了卡就当吃过了吧。”
*
“观光团二人组”混在学生堆里镇定地跟着人群进了学校。
在几个餐厅拍照打卡之后，两人便在学校里随意晃荡。
进入了晚自习时间，教学区显得格外安静，唯有盏盏明灯透过一扇扇窗户点缀着学子们地勤奋与刻苦。
无所事事的二人在这样地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
宋迟叹气：“看着这群孩子，我感觉我的青春已经荒芜了。老了老了。”
沐延揽着她，不以为然：“你不是说你少女心永不泯灭，今年十八明年十六吗？16岁的小妹妹你好呀！”
“沐哥哥你好啊！”宋迟握了握他的手，灵机一动，拉着她就走说：“走。我知道我们的青春去哪里了。”
沐延被她拽着一路飞奔到了学校的卫生间。
他离了十几米远背靠在一个路灯下等她。等了几分钟，宋迟和另一个女学生前后脚出了卫生间，她快步走过去，和多年前一样抱了抱沐延，然后挽着他往前走。
跟在她身后的女生，简直惊呆了，她机械式的甩着手上的水，犹豫着喊道：“诶，那个……同学……”
晚自习时分的校园格外地宁静，周边也没别的人，意识到可能是在喊他们，超龄同学宋迟和沐延双双回头看她。
“唔。”女生打量了他们一眼，长得这么好看的一对她以前怎么没见过，联想到新开设的国际班，她有几分迟疑，但还是好意提醒说：“你们是国际班的吗？今天是万老头巡逻，校规不允许早恋，要是被抓了会被罚在升旗时读检讨，还要带家长。”
“谢谢你提醒。”
校规已经约束不了我们了！
宋迟对她比了个心，一脸中二的说道：“真爱无敌，怕什么万老头。是吧宝贝？”
沐延自然是不会掉线，他望着她，眼神里的爱意装不住仿佛能沁出水，他神情语气皆是款款深情：“宝，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他们看着女生目瞪口呆的样子，相视一笑，十指相扣挽着手离开。
两人默契地在操场上散步消食，沐延捏了捏宋迟的手说：“你说的最青春的moment就是上厕所？”
“不是上厕所，而是结伴上厕所。”宋迟看着不远处在单杠下边悄悄抱在一起的小情侣，说道：“也只有在上学的时候，上厕所都是要和小伙伴成群结队的。”
明明就只有十分钟的课间时间，还非要等小伙伴一起才去，一路上好像有说不完的八卦，互相分享着暗恋的娇羞，恋爱中的甜蜜小事，还有一起说共同讨厌的女生的坏话，对抽考的担忧，对电视剧剧情的讨论，还能为桔梗和戈薇谁才是犬夜叉的真爱辩它个365天，柯哀和柯兰cp更是掰扯不清了……
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琐事的纠结。
那时候的小烦恼现在想来都是可爱的不值得一提的。
多美好啊的年纪，多珍贵的时光啊。
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爱慕一个人，不必考虑家境，不必考虑什么障碍阻隔，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了。
宋迟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的心情，她突然停顿下脚步，侧转身面向着沐延，微微抬头看向他：“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在操场上接过吻？”
不等他回答。
宋迟抬起双臂，绕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上去。
第54章
对于普通学校来说, 正校夜晚的操场都是昏暗寂静的。
然而，一中的操场则不一样。
当年为了举办市足球联赛，为了便利足球队训练, 校方特意在操场加设了几台投光灯。大功率的灯光照的操场恍如白昼, 有点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醒目。
所以，小情侣们夜晚都不敢在操场晃荡, 大多都是在操场外侧的单杠、乒乓球台附近谈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