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想起那个鸡飞狗跳的群架场面,忍不住有点想笑。为了给这些孩子守夜,两个大人的精神体都在家里巡逻,下午的那只肇事鸟此时正站在吊灯上,一双小圆眼睛机警地四处打量。
小鸟灰扑扑的一团,尖喙和脚爪却是鲜亮的朱红色。
“它是椋鸟,”注意到沈渊的视线,裴令容神色恹恹地介绍这个闯了祸的家伙,“它平时是很乖的,但偶尔也会变得很凶……‘椋鸟是穷人的狗’*,你听说过吗?”
沈渊摇头:“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它的性格像狗,但是又很好养活的意思吧,”裴令容用手撑着脸,困惑道,“是以前的一个老师告诉我的,她说这个精神体还不错,很符合我的个性,但我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她的精神体像小狗一样温柔而忠诚,又像小狗一样勇敢无畏。也许在裴令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只小椋鸟已经决定要冲出去保护她和她的家。
穷人养不起狗,但只要一点点麦糠就可以豢养一只椋鸟,想要获得它的真心就只需要付出如此低廉的代价。
不管是怎样的珍宝,如果得来的太容易,也不免让人轻视了。
“它确实很像你,”沈渊伸出手,站在高处的小鸟就俯冲过来,轻巧地落在他的手指上,“我也觉得这个精神体很好。”
*出自《所罗门王的指环》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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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年底,皇帝生了一场大病。
大约有两个月的时间帝国由储君摄政,然而不久皇帝就自称恢复了健康,立刻收回了权柄。王储原本的部分职务甚至也被卸去了,死里逃生的皇帝陛下更加无法忍受他的王国落于旁人之手。
“周堇廷可能要反了。”这是周丞玉递出的消息。
几个月来各方面的管控都更加严格,首都的气氛尤为肃杀。人们惶惶不安,又不敢说自己在恐惧什么。
周堇廷果然有了新动作,他开始频频向郑家示好。这位储君的狡猾和偏执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郑雩去年对于周丞玉的提议还半推半就,此时也不得不变了态度——扶持一个正常人当然好过和疯子周旋。
郑氏的势力范围在帝国边境,沈渊以军部的任务为由离开了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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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清楚周堇廷的意思,”郑雩坐在上首,捏了捏眉心,“我不可能把边境军借给他,他应该也还不至于这么疯。”
“我猜他不是要借你的兵,”沈渊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边境一旦乱了,以皇帝目前的情况,由储君出来平叛岂不是名正言顺?”
郑雩皱眉:“他想要中央的军权?”
“也许,”沈渊答,“这是我的猜测。”
一时无人说话。
皇帝绝不轻易放弃他的王座,周堇廷当然需要一些武力手段来迫使父亲改变想法。帝国的边境线很长,就算郑家这里点不着火,他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试一试。
郑雩再开口时语气冰冷:“我会答应他的。”
他们需要准确地掌握这个疯子的动向,如果周堇廷真要借郑氏的手骗来兵权逼宫,不论此事成与不成,结束之后边境的“叛军”在八成都要被处理了。
郑家决定对储君虚与委蛇,沈渊自然要提供一些帮助。他的时间不多,这天晚上就匆匆离开了郑雩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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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51还是一样的炎热,这里漫长的夏季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天黑之后那种令人窒息的高温才稍稍降下来,沈渊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也在此时恰好完成了。
现在出入首都的条例相当严苛,沈渊是借着军部的任务出来的,当然必须和军部的人一起回去。明天上午带他们返程的星舰才会来到边境,换言之沈渊还得在这里再呆一个晚上。
今夜似乎是什么节日的庆典,这些闭塞的小星球上总是保留着几个原始的信仰仪式。越往城区走,狂欢的氛围就越浓厚,沈渊已经能隐约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他甚至能闻见一种奇异的味道。
气味并不难闻,但过于强烈的香气对于哨兵来说也是干扰。沈渊穿过了这片欢乐的尘嚣,走向他这一晚的住所。
“……沈大校?”
沈渊转过头,叫他的是一个穿军装的少年人。这是其中一个裴令容带过的小向导,孩子们都长得很快,他看起来已经比去年高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里,”沈渊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少年答:“我们是来考试的——考中级向导资格,这边有一个模拟战地的考场。教官和其他人也在,他们去前面的街上了。”
“你一个人留在后面,”沈渊笑了一下,“为了买花?”
小向导把藏在身后的一捧花拿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