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容搞不懂他的意图,只好猜想大概绑定结合会影响哨兵的性情和智力水平——说不定是因为我把他带得变笨了。她针对自己的这一推测做了一番检索,然而并没有找到相关的文献记录。
从那天之后沈渊每天都会发来通讯邀请,裴令容已经不敢再接,生怕他真的要履行承诺,准备按时向她重复那些惊人之语。好在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抗拒,除了通讯之外也会发来一些视频和文字,并不勉强她回应。
有时候沈渊会向裴令容展示自己的工作和午餐,告诉她今天很忙,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去。有时候他甚至将自己的精神体发给她看,大蛇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了一条她的围巾,一动不动地盘在角落里。裴令容从来没有和他进行过这样的对话,当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回复。不过偶尔他的视频中也会出现文太太,老管家神情严肃,问她在家里好不好,有没有保持健康作息经常运动,裴令容只好听话地一一作答。
他还问过那个小机器人的修复进展,裴令容不认为他是真的对这种琐事感兴趣,但仍然简略地告诉了他。
一周很快就要过去了,裴令容本该在这段时间里思考前途,想清楚她以后要去做些什么,结果她只是在闲聊之中浪费了许多时间。
裴令容产生了一种糟糕的预感,仿佛如果她再不快一点做出决定,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当机立断,决定关闭通讯器的消息,然而它突然在此刻适时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ID是陌生的,裴令容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应该不是沈渊。
“……您好,”她思考片刻,终于接受了通讯,“我是裴令容。”
那边异常的安静,直到她出声提醒才开口说话。
对方似乎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那声音竟让裴令容感到很熟悉。
“教官,真的是你吗?”她听起来好像快要哭了,“那你还记不记得我?”
第四十章
+++
裴令容是被沈渊截回来的,找到人的时候她已经跑出珉城了。
她本该在裴家接受一周的保护性监禁,既然现在时间到了,上面也没有继续要求限制她外出的自由,所以守卫们并未阻止她走出大门。
他们不清楚她要出去做什么,一开始都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裴令容走得很慢,看起来只是想去市区逛两圈,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这位夫人突然失踪的时候情况才急转直下,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所有人甚至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开始不见的。
尽管离职已久,裴令容似乎仍然有点东西。她毕竟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向导,有能力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想要找到她、再抓住她是一件困难的事,至少根据她之前服役时的记录来看,很少有人能完成这项任务。
好在沈渊在这方面颇有建树,关于掌握裴令容的行踪他有奇异的敏锐直觉,那种执着程度算得上是一种病。
得知裴令容去向不明的那个瞬间沈渊感到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大脑似乎自动将她失踪的消息和他曾经反复体会的、强烈的痛苦联系在一起,这几乎让沈渊产生错觉,以为他还停留在那三年里,他还没有找到他的爱人。
这太令人绝望了。沈渊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既然他能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第二次。沈渊几乎进入了一种半疯狂的状态,所幸他和裴令容之间的绑定联系还在,让他能在混沌中抓住一线清明,不至于疯得太厉害。
+++
沈渊带着人拦住她的时候裴令容正在一个偏僻的私人港口准备登舰,她拎着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乎完美地融入了许多风尘仆仆的旅人之中。
守卫终于找到了神出鬼没的沈夫人,无不长出一口气,立刻拽着人往飞行器上请。他们态度恭谨然而又不容拒绝,裴令容的出走行动最终持续了一天半,继而在沈渊的铁腕手段中宣告结束。
她被拽回珉城大约刚过了两个月,但这样的事情仿佛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裴令容抚今思昔,感到颇为恍惚——沈渊最近好像是拿她当风筝放着玩,她只要稍微飞远一点就会被扽回来。
放风筝的人坐在她身边,自两人见面以来他还没有开口说过话。裴令容转头去看他,舱内光线黯淡,沈渊的半张脸都笼在阴影里。
“……我出来的路上有很多人跟着我,他们也是你安排的吗?”她忍不住小声问他,一双圆眼睛睁得很大,“为什么?我不可以出去吗?”
“父亲让我在家里等一周,一周之后我就可以去做别的事情,我还可以继续工作,不是吗?”
裴令容没有因为沈渊不讲道理的圈禁而生气,她是真诚地想求一个答案。如果现在随便捏造一个理由,告诉她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身边是不对的,沈渊不怀疑裴令容会立刻相信,并且还会为她的擅自行动感到歉疚。
沈渊费了很多心思才留住她。在找到她之前,想再看她一眼也是奢望,然而这个奢望既然实现了,他又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她,想要和她一起生活,想要绑住她,让她不能再随便飞走。
她向来是很好说话的,他的无理要求全部得到了满足,沈渊当然会因为她过分的顺从变得贪婪起来,现在他不仅要绑住她,还要她了解他灼人的、阴沉的爱意,想要她看清了这一切仍然会心甘情愿地握住他的手。
“你可以出去,但要先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好不好?”沈渊低头看着她,舱顶的光线照出了他眼底的血丝,“只要一分钟找不到你我就要发疯了,茵茵。”
裴令容还维持着那个专注又惊愕的神情,问他的眼睛是怎么了。
“我需要你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沈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自重复了一遍,“上一次找你已经要了我半条命,再来一次我就要死了。”
他看起来很糟糕,说的话听起来也很严重,裴令容原本以为这件事自己占着理,此时也被这三两句话带得稀里糊涂地心虚起来。沈渊始终看着她,裴令容只好转头去看窗外以躲避他的视线,不敢再提她的工作计划。
她不肯出声,沈渊仍然说了下去,他说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要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