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位大师,说的六如论,我一直不懂,就想来看看,也许靠近一点,会有新的认识。”
第一百零七章 婚戒
他们返程前,曾惜本来还想去一趟榆林的,但算算时间不够了,于是就近在凉州城内转了转。这河西走廊上的重要一站,许多年前,也是客商往来人头攒动的熙攘世界。现在留下来的古城墙和少量遗址,其实也很值得看一看。曾经的部族文明和不同的宗教信仰在这里冲撞融合,那时真是一段既绚烂又久远的时光。
陈卓以前愿意去看自然风光,大江南北壮丽河山;如今和曾惜同行,突然理解了一点人文风景的魅力,听她讲千百年前,有什么人经过了这里,发生的故事,遇到的人,他们后来的人生。她不慨叹古义,只说说有趣的人和事,她感兴趣的方向也与众不同,问他:“你说这么多来自不同民族的商人,他们凑在一起,语言不通是怎么做生意的?靠比划么?还是有个人群,是专门做翻译的?”
他也回答不了,常常被她问住;然而她也没有真的想从他这儿得到答案,有时候会自己回答。
他跟在她身后看她时,觉得她实在是有一颗比他有趣多了的心,甚至生出一点羡慕来。他记得,她走在那排孤寂的木围栏下,稀薄的日色里,人影儿落在黄沙堆旁,随风一起仿佛要消散这沉郁的时光里。
他们回厦门的第二天,陈卓订的戒指到了,他一到手就打开看过了,觉得还挺满意。晚上回来,特地赶在睡前,拿出来让曾惜看一看,试试指环大小。
她被他拉着坐在床沿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打开蓝丝绒的盒子,拿给她看,一边在解释:“这个,我是请朋友定制的,虽然比不上饶静上那只,但我觉得造型很好,你看看,喜欢么?”
她伸过头去,借着他手上看了看,光彩夺目,挺漂亮,她对这些珠宝没什么研究,也是因为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她甚至也没关心过饶静手
上那只戒指的钻石到底长什么样!不过当年饶静结婚时还是她负责捧的戒指呢,可惜那时候起她就不太懂这些首饰的价值。
“嗯,挺好看的。”她含糊的点了点头。
他有点不确定,问她:“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再换别的款式。”
“不用不用,我挺喜欢的。”
嗯,她喜欢就好,“那你戴上试一试。”他说着把那枚女戒拿出来。
她伸过手去,他给她戴在无名指上,刚刚好,又认真看了看觉得很漂亮。
她自己也低头观察了一会儿,闪闪发光像戴着一颗星星。再抬头看他时,他正含笑盯着她,于是他们便傻傻的对视了一会儿。
她忽然问:“现在就戴着么?”
真是个好问题!他也没认真想过,沉吟了片刻说:“对了,我们也组织个求婚仪式吧!你不是说要像他们一样,跪地求婚!”
跪地!她想起他说的跪过许多次的话来,不禁心虚,赶紧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这么形式化的步骤,我们还是省略了吧。”
他本来还在想,地点定在哪里好,上次小李总说起的山顶餐厅好像不错,可以考虑。这时听见她说要省略,也迟疑了,问她:“你说真的?”
曾惜肯定的点着头,坚定的说:“嗯!还是省略吧,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不要搞得人尽皆知。”
他被她说的,迟楞了一秒,待转过弯儿,他意味深长的同她商议:“那,我们就等婚礼交换戒指的时候再拿出来,暂时先不戴,对么?”她回忆了一下饶静的婚礼,好像确实是这样的,点头说:“嗯,好像是的。”她说着,手脚麻利的把戒指褪下来放回盒子里,“那你收起来吧,千万放好,别丢了。”
他看她摘戒指这么迅速,一阵担忧,“我说婚礼的时候再戴,你听见了么?结婚的事你可不能反悔!”
这是什么话,人生大事,她哪里像是会儿戏的人。她起身前对他说:“你放心,我是君子一言,千金一诺的,从来不反悔。”
她这都是些什么词儿...到底是君子还是千金?他看着她转身出了房门。
然而这一晚的对话,彻底点燃了陈卓对筹备婚礼的热情。
原来真的隔行如隔山,没结过婚的不知道,结婚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他花了很多业余时间才理清这里面的先后顺序,研究了好几个晚上,终于有了一点成果,赶着拿出来和她分享。
“惜惜,你来。”他坐在沙发上,招手叫她。
“嗯?”她走过来,看到他手里拿着几页A4纸,坐下来时不禁问他:“不是说好,不把工作拿回家来的么?”
他伸手把她圈在身边,把研究成果拿给他看,“不是公司的事,是我们自己的事。你看,我整理了一下跟婚礼有关的事情......”
婚礼!她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纸,这也太认真了,这不是一件可以从长计议的事情么!
“现在我们要先确定一下婚礼的日期,然后其他事项以这个时间点为起始做相应的安排。”他已经理好了逻辑,一板一眼的说给她听。
“哦..”她抬头看看他说:“年底大家都很忙的,要不,这个先放一放吧!”说着谨慎的笑了笑。
他本来一本正经的想把已经想好的几个日期说给她听的,听她说要放一放,马上沉下脸来,“放一放?为什么?你是不是想反悔?”
他真是疑心病重!“没有,我就是觉得不用这么着急,可以等到不忙的时候,慢慢商量啊!”她一脸认真,闪着真挚的眼神。
“不着急?”他重复着她的话,让她莫名反思刚刚有没有说错了哪里;“我很着急啊,你干嘛不着急?”他缓缓说着,句句属实。“为什么要着...”她没说下去,但心里在想,结婚有什么好着急的,又跑不了。
然而他在想,结婚怎么能不着急,横生枝节怎么办,夜长梦多啊!
他毫不掩饰:“我们今天就确定好日期,其他事情我准备好了再通知你,你乖乖参加就好了。”
这是打算撇开她了么?这婚是他一个人的啊!她斟酌着觉得还是不要惹他的好,婉转说:“我记得,饶静结婚的时候,婚礼的日期他们两家人商量了很久,差点没为这个吵起来的;可见是个很复杂的事,你要不要回去先问问...”
“不用,我们确定好,回去告诉爸爸妈妈就可以了,我们家不用这么麻烦。”他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
“还是商量一下吧,也许大家一起商量婚礼的日期是很高兴的事情呢,对不对?”她试探着,想尽了所有的托辞。
嗯,他看出了一点她的真诚,也许她说的确有可能。
他沉默了一刻,手臂紧了紧把她压到身边来,问她:“惜惜,那我们先去领证好么?我问过了,领证的手续很简单,我们可以下周一一早去。”
她看着他靠过来的眼睛,她以前看不出男人的眼睛怎样才算好看,这时候看他,眼眶里是满是征询的光,像期待去游乐园的小男孩,正等着她的答案。她不能拒绝他,似乎两个请求之间一定要答应一个,所以她来不及多想,就点了点头,看到他眼角溢出的高兴,自己也跟着笑了。
她后来躺在枕上回想时,还是觉得有点仓促了,微微侧头看他睡颜,他睫毛铺在眼睑上,一派单纯的模样,她看着看着便突然有一点想笑,夜深的光线里她弯起了嘴角。
她不知道他今天听到她答应先领证时简直像坐稳了江山般开心,像跨过了时光的门槛,要开启人生的新先河了。在心里忙碌的想着,不好,户囗本还在上海父母家里,没关系,让他们快递过来,也很快的;她的证件都在书房的抽屉了,嗯,很好,他胜券在握。
第一百零八章 注解
他们周一一早,像无数个忙碌的大清早一样匆匆出门,然而不同的是并不赶往公司,而是开上高架,要去行政服务中心。因为不常走这条路,陈卓成功的堵在了路上。
他少有的焦急,频繁的低头调整导航。曾惜以为他在为下午要赶回去参加产业基地周会的事着急,所以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们只是领个证,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嗯,”他点点头,仍在低头研究路线,一边说:“我电话咨询过了,领证前还要参加婚检的,我们前后要去两个地方。”
哦.....原来领证也并不是拍张合照这么简单的事,她才想起自己真的没操过一点心,仿佛是跟着他来参加结婚表演一般,突然对自己的一问三不知生出一点内疚来。
其实后来的事情还算顺利,她看着民政局的办事员在那两本证书上重重的盖了章,递过来时,真有一点紧张,好像那章是盖在自己心头上的似的,烙了印,拿在手里忍不住要看一看。
他也拿在手里看,抬头问她:“好看么?”“嗯,还挺,精致!”
精致?!他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结婚证的。
他含笑想着,这真是一条红锁链,从此后他和她算是合理合法的绑在一起了,嗯,太好了。
他们还要赶回去开周会,回公司的路上,他伸手把她那一本证书收走了,说:“证件还是我来保管,以后我们家里这样,所有的证件都交给我,然后,家里的钱交给你,好么?”他行云流水样的说着,也不太像商量。
这个领域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她迟缓的在心里翻了翻,觉得古今中外,与财产相比好像还是权力更重要一些,所以她说:“这个需要分工啊?那我想保管证书..”
“不行!”他转头瞥她一眼,给断然否决了。
不行,那还问什么?她一时语塞,没想起来接着要说什么。于是这事儿就成了默认的事实。
然而其实后来几年,陈卓渐渐发现,她什么也管不好,交给她的银行卡,她没过两周就找不到了一张;他还记得有一次在法国看到一个设计得很美的吊坠,除了贵没有别的毛病,他回国前买下来给她做生日礼物,本来想告诉她这东西很贵,好生戴着,结果几经思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怕说完没两天她就丢了。
他本来在心里计划着周末的时候要请她的朋友们一起吃个饭,也许可以定在那个山顶餐厅,毕竟能为她的人生旅程做鉴证的只有这些人了。
然而没想到,在周五回家的车上,曾惜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景深打来的,然而电话里的人却不是他,是那晚他们匆匆见过一面的景深的女友,青鹿。
她在电话里约曾惜见面,一起吃饭,她挺客气,说我们还不太认识,那一起吃饭互相了解一下吧。
曾惜也觉得很意外,边听边在心里猜测,大约她是有事情要说,所以附和着答应了,还说,那我们就四个人一起吧,难得大家都有时间。
对方也没说别的,只是寒暄着挂了电话。
地点是青鹿定的,她和陈卓到的时候,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景深并没有在场,他们一起在她面前落座,觉得这局面不知哪里,透着不妥。
然而已经来了,也只好坐下。曾惜问她:“许姐姐,怎么你一个人,景深哥哥呢?”
“哦,他,”青鹿显然是想好了的:“他科室里有事,临时走不开,我想着已经约好了,我就自己来了。”
“哦...”曾惜其实有点不信,她点着头。
真是个奇怪的见面,他们彼此都不太熟,最熟悉的人,却没有来,这么相对坐着,实在很尴尬。
青鹿开囗问着些不急不慢的话题,曾惜一边回答着,一边在心里揣测,她今天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如果是想好避开景深哥哥的,那干嘛不单独约自己呢?又是什么事不能当着景深哥哥的面来说呢?她自己发着疑问,自己解答着,也许她是怕单独约她,她不肯出来,才借景深哥哥的名义吧;这样谨慎,要说的事大概和袁老师有关,所以不能让景深哥哥知道....
曾惜看着坐在对面的青鹿,始终不能切入正题,也有点替她着急。她微微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陈卓,他们对视了一秒;陈卓看懂了她的意思,先开囗说:“我给你们买点喝点去吧,楼下有家不错的咖啡店。”
“嗯,好啊,那你去吧。”曾惜点着头。
等陈卓起身下楼去,青鹿终于找到了契机,她说:“小惜,我今天其实没有跟景深说约了你们吃饭。”
“哦,”曾惜也猜到了,“许姐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如果我知道,或者我能解答,我一定知无不言。”
青鹿点点头,在心里觉得她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同时也在想,她今天来得没错,曾惜应该是知道的。她说:“我想,你和景深从小一起长大,可能也清楚,他这人话很少,很多事情我没办法从他那儿得到答案,所以我只好冒昧的约你出来了。”
曾惜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接着说:“我们本来打算先订婚的,但是他前两天忽然跟我说,想要缓一缓,推迟预定好的日期。他说有个他答应要好好照顾的人,后来他食言没管她,他很内疚,想等她的未来尘埃落定之后,再考虑自己的事。”青鹿说话的速度很慢,让人恍惚以为她是在边说边想,其实她是都想好了的,“我之前,听见他和他妈妈在电话里争执,提到过你的名字,所以我想,他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曾惜默默听着,她也没想到景深会说这样的话,当年爷爷是托付过他,然而彼此的立场和位置这样复杂和尖锐,那根本就是个美好但徒劳的愿望。她从没想过他会履行诺言,反而他遥遥站远,她觉得他做得很对。
曾惜想了一会儿,她说:“许姐姐,景深哥哥说的这个人确实是我,你猜的没错,但是关于我们的关系,我想应该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其实我觉得,你们如果两情相悦,我让出位置也没关系,因为我也不希望将来我丈夫心里永远都装着另一个人。”她停了一会儿,又说:“但我看到你和陈先生一起来,我想你们感情一定很好,那也许只是景深一厢情愿......”
“不,许姐姐,”曾惜打断了她:“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景深哥哥,她就是你认识的,最好的样子。我们之间,有同乡之谊,是君子之交,但从来也没有过男女之情;他说没有照看好我,是因为我爷爷临终时曾托付他,但也是因为当时我爷爷病床前没有别人,只有他在而已,算是不情之请,其实也是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