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面具,一对清冷如玉的墨瞳正含笑望着她。
他身上的西装被炫灯浸成了宝石蓝,领口的玫瑰胸针为他端方雅致的气息添了一丝浪漫。
当她认出是谁后,对方已绕过身边的陌生人,走到她面前。
满身烟味儿的男人脸一沉,冲着袁浚轩挑衅:“先来后到,懂不懂?”
“不好意思。”袁浚轩靠紧周韵斐,从容道,“她在等我!”
陌生男人盯着眼前极为般配的一对璧人,自讨没趣地嗤了几声,吊儿郎当离开。
袁浚轩坐上她面前的位置,“自己吗?”
周韵斐有些尴尬地侧过脸。
上次在琴房,无缘无故在徒弟面前表露出自己的不良情绪,她一直耿耿于怀。
虽然徒弟并没有计较,还在事后主动安慰她,但有份愧疚记挂在心上,她是准备下次见面时向他解释清楚。
她还和人家说是因为有私事要处理不能上课,没想到竟被撞见自己在这里嗨。
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不是,那个……”为了挽回在徒弟面前的颜面,她镇定解释,“朋友盛情邀请,实在磨不开面。”
“我也是。”袁浚轩说,“来陪客户……我本来也要打算和你请假的。”
她完全没听出来他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不由得冲他一笑,“好巧。”
金色的波斯猫面具只挡住了她半边脸,唇角上扬时,一道光掠过,将她水嫩的双唇染成粉橘色。
调酒师把刚才那人点的“僵尸”放在她面前。
袁浚轩两指扶上杯底,轻轻一推,把这杯“失身酒”挪到了远处。
周韵斐紧绷的双肩终于松释,手臂撑向吧台,“谢谢!”
“想喝什么?无酒精的?”
他的低频声线,在酒吧慢摇音乐的渲染下更具磁性。
一举一动之下,那股熟悉的,假日清爽的佛手柑气味如风送而来,让置身于陌生危险环境中的周韵斐多份了安全感。
“中度酒精就好。”她清楚自己的酒量。
袁浚轩召唤调酒师:“Sahara Jesine(沙漠玫瑰)。”又给自己点了杯Vesper(维斯柏马丁尼)。
周韵斐注意到他面具上又尖又长的耳朵,好奇问:“这是什么动物?是猫还是狐狸?”
“狞猫。”袁浚轩简单科普,“是一种捕食能力很强的猫,禁止家养。虽然是猫,但野外生存能力极强,乖萌却又危险。”
周韵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手端起了酒杯。
她穿了件红色的吊带礼裙,白皙的小臂撑在台面上,仰首品酒时,纤细的脖颈被拉长,光|裸的前胸缓缓打开,高贵矜傲的外表下有种侵略性的美,最容易挑起他人的欲望。
袁浚轩轻捏着鸡尾酒杯,目光似有似无从她颈边扫过,清白的酒液入口顺下,喉结略微一动。
头顶的音乐声渐渐变响,大家聚在舞池,掩盖了虚假的面孔,尽情张扬着本性。
周韵斐被一群人的狂欢感染,不由得向前探身,欣赏着欢愉的场面。
袁浚轩不禁回望身边的女孩,她前倾的身姿弯出漂亮的腰部曲线,后背深V的设计一直开到腰线以下。
前短后长不规则的裙摆,刚好浮贴在膝盖之上,露出细长匀称的小腿。
“去跳吗?”袁浚轩一指舞池。
周韵斐摇摇头,“我会跳得很难看。”
“我也不会。”他薄厚适宜的双唇弯起弧度,“可以试试。”
他伸出了手,起身走到她面前。
像一位优雅绅士,向她发出诚挚的邀请,好像感应到她渴望释放和展示真我的内心。
她的生活远离喧闹,但也向往合拍且信任的亲密关系。
能够独自承受寂寞,并不代表她想变得孤僻。
他冷白肤色的手掌近在眼前,修长的手指微拢,不啻任何一双弹钢琴的手。
拒绝的本能刹那间飘失的无影无踪,周韵斐将手伸了出来,放入他的掌心。
她冰凉的手指被轻柔包裹,肌肤的温热,霎时间浸透骨节延至她的全身。
她被他一路牵向舞池中央,忧郁的蓝调布鲁斯响起,蓝紫色的光影漫过男人的宽肩窄腰。
他松开牵她的那只手,在她腰后轻轻一揽,掌心蹭过V底的开衩,贴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带领她踏着音乐轻舞。
“你不是说不会跳吗?”周韵斐置身于与节奏同频的舞步中,“骗我。”
袁浚轩声音低沉悠缓,“不会跳是真的,可能是我有天赋,无师自通。”
他垂眸看她,轻柔吐字:“更为重要的一点,还要看舞伴是谁。”
这语气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他请求她示范弹奏一样,总能抓准她心里最易于触碰的点。
她是禁不起捧宠的。
周韵斐不自觉仰起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他对视,明暗变幻中,面前深沉的双目散发着饱满的神采。
隔着面具,她开始依据不多次的见面,慢慢填补他的脸。
童丹彤曾问过她徒弟的样貌,而她突然想在这一刻给出答案。
她举起手,勾住狞猫面具的边缘,缓缓揭起。
“周老师要违反游戏规则吗?”他温声提醒。
假面派对场中,面具不能摘。
周韵斐倏而松开手,从他脸上移走目光。
那杯酒精浓度并不高的沙漠玫瑰,正在她体内发生着妙不可言的反应,伏特加微醺过的身体在男人怀中沉醉。
她能感觉到,面具下发烫的脸颊已是酡颜一片。
周韵斐在尽力保持自己良好的体态,一只手紧紧扒着袁浚轩的肩。
视线中,男人性感的喉结往下是两道解开的衬衣纽扣,光滑的棉质面料没有一丝褶皱,修身的裁剪衬出紧致的胸肌曲线。
西服领边那枚小巧的玫瑰胸针别得十分讲究。
“你很有品味。”一句夸赞又从她口中突飞而来。
袁浚轩笑笑,“上次你在琴房夸我会穿搭,我也以为你是认真的。”
“我不是吗?”她骄矜地反问。
扶着他肩膀的手无意识地下移,出卖了她试图掩饰自己已然忘却的事实。
她漫不经心拨弄起玫瑰胸针的外沿,就像傲娇的小孩,犯了错又不肯承认。
胸前的小动作一下下撩动着袁浚轩的心弦。
他忍不住停下舞步,取下那枚胸针,别在周韵斐吊带与胸线的连接处,那里刚好有几片花瓣的装饰。
这个动作让周韵斐怔愣了片刻,低头看他小心翼翼将针尖插入布料。
酒劲儿依然在发作,再抬头时,她动作太快,上身不受控地向后歪去,脚下的细跟一滑,身体剧烈地踉跄了一下。
她惊地低呼了一声,攀上袁浚轩的双肩,柔软的腰肢被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紧托住。
“别动。”他提醒,“小心扎到。”
胸针还没有扣好,针尖暴露在外面。
温沉的混响在耳边萦绕。
她的樱唇贴上了雪白的衬衣领,鼻尖刚越过他的颈窝,那股好闻的佛手柑味道丝丝沁入她的鼻息。
周韵斐的头越发昏沉,脚底如同踩了云雾。她不敢乱动,怕扎到自己,也怕扎到对方,就这样挂在袁浚轩身上。
两人暧昧的动作无异于亲密的情侣。
面具成为阻挡外界眼光的天然屏障,昏暗迷蒙的浸泡中,周韵斐觉得自己对言语、呼吸、气味的敏感度被无限放大。
她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心底有种不可言说的情愫正在悄然疯狂地滋长。
她羞赧道:“我可以动了吗?”
几缕发丝抚过袁浚轩的颈边,他只要微一扭头,嘴唇就能触到她的耳廓。
他有所恋眷地维持了数秒,挪开身体。一手仍掌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将冒出的针尖归位。
女孩儿的胸前多了朵含苞玫瑰,好似下一秒就会尽情绽放。
袁浚轩帮她略微整理了下,又欣赏了须臾,半边脸都晕上了笑意,
“很配。”
——
童丹彤进酒吧后,一直在找周韵斐,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也不回。
她突然有些着急。
周韵斐对陌生人的戒备心很强,也不是完全不入社会的天真小白。
但她的感情经历仍是一张白纸,要留给一位美术高手,创作出独一无二的意境,却容不得别人胡乱涂鸦。
童丹彤不停拨着周韵斐的号码,在人群中找寻踪影。
她走到吧台边,捡起周韵斐掉在夹缝里的手包,使劲儿朝旁边男人的后脖颈子上拍了一下,“刚才这儿是不是有个红裙子的美女?”
正低头专心玩儿游戏的章则淮被拍得有点儿懵,刚要发火叫嚣,抬头看见童丹彤倚在台面盯着他,裸色亮片超短裙下是两条白皙雪嫩的大长腿。
他神色一软:“红裙子美女没看见。”又把手机收起来,倾身靠近童丹彤,语气轻佻,“要不你陪我喝点儿?”
童丹彤抄起酒杯,对着章则淮的脸狠狠一泼,“边儿待着去!
“哗”一阵凉意从头顶袭来,酒液顺着章则淮的下颌和领口,渗入轻薄的衣料。
童丹彤亮出了无名指上的婚戒,“姐姐已婚!”
飒然离去。
此时刚过9点,正是酒吧营业的高峰时段,四周人头攒动,又都戴着面具,童丹彤费力地在人群中搜索。
一直快走到舞池尽头,她才看见周韵斐被一个男人搂着,两人贴得很近,表情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
童丹彤已经惊掉了下巴。
她这位只会弹钢琴,不会谈恋爱的好姐妹这么快就开窍了?
她默默躲在不远处观察起搂着周韵斐的男人,瘦高挺俊的身形,白色的西裤下腿型堪比模特。
虽然看不清脸,但凭借她多年来阅男无数的经验,此男绝非一般货色。
但她还是要先确认周韵斐遇到的不是骗子。
童丹彤径直走向二人,轻拍了下周韵斐的肩膀,对着袁浚轩面带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她是我闺蜜。”
袁浚轩松开了双臂。
童丹彤把周韵斐往身边一拉,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谁啊?占你便宜啦?”
“我徒弟啊。”周韵斐若无其事道。
那位传说中的“小宝宝”,就是眼前穿着讲究的男士?
童丹彤又一次张大了嘴巴,问她:“你还要玩儿吗?”
周韵斐活动了下小腿,踩了一晚上高跟鞋,已经不愿走路,搀着童丹彤的手臂委屈道:“不玩儿了,好累……”
她扭头向袁浚轩摆手,“我先回去了。”
童丹彤对着袁浚轩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替闺蜜示好:“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周老师……费用记我账上。”
又故作高深,仿佛要揭露什么惊天秘密,悄声道,“我是这儿的老板,就和他们说童总请客啊。”
袁浚轩看着小童总大包大揽的模样,耸了下眉锋,笑意牵出了颊边的酒窝。
裤兜里,指尖在掌心摩挲了下,还存留着女孩儿细腻肌肤的触感,颈边娇柔的气息还未散去。
他低下头,忽然看见衬衫领边多了一个复古嫣红色的唇印。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请注意这个唇印
第11章
翌日晨,周韵斐早早醒来洗漱吃早餐,又换好运动服,在山间的有氧步道上走了一圈。
自从毕业后,她的睡眠就变得很浅,哪怕是累极了也不会睡得很沉。
心里总是隐隐挽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结,解不开也跃不过。
回到房间后,看见昨晚穿过的裙子还铺在沙发上,别着胸针的位置被日辉映出斑斓的光。
昨晚酒吧的光线不太好,她甚至都没发现,这枚胸针花瓣的材质是红玉髓,边缘镶了一圈碎钻,而花芯部分嵌入了一整颗钻石。
她翻过胸针背面,纯金针托上刻着珠宝品牌名称“F&A”,后面紧跟是钻石的重量D1.010d0.4ct。
枝干后刻有花体英文字母“J.X”,她虽然不知道字母的含义,但看得出来这是私人定制款。
周韵斐曾戴过这个牌子的珠宝,这样一枚小小胸针的价格,是她目前整年的薪酬。
她开始责备自己昨晚的过度放任,溯源令她完全卸下坚硬外壳的根本。
她没醉,也没晕,只是暂时麻痹了思绪。
可昨夜的一切又是那么心安理得,她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反而在舞池那一小方天地中寻到了安全感。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相信安全感只能靠自己给予。
现在,她手上这枚贵重的胸针,给内心增添了几许不安。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给徒弟发微信:[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
对方秒回:[午饭有约吗?]
周韵斐思忖几秒,先给童丹彤发了微信,让她不用惦记自己午饭,然后给徒弟回复:[没有。]
[A:时间地点?你定。]
周韵斐想起Andres曾说过他口味偏淡,就选了湖边那家西餐厅。
[Reina:12点,Perla del lago(西语:湖畔明珠)餐厅。]
[A:周老师不是喜欢吃辣吗?]
[Reina:今天想吃西餐。]
[A:好。]
他的询问和回复总是很畅快,看似惜字如金,但却简明扼要。
——
中午,周韵斐早到了十分钟,进了餐厅,徒弟已经在等她了。
袁浚轩提前让餐厅预留了景观位,位于木栈道延伸至湖心的尽头,仅此一桌。
看见她远远走来,他为她拉开座椅。
因为是寻常午餐,她来时穿了一身高尔夫休闲套装,坐下后,百褶短裙自然上堆,大腿两侧露在了外面,她往下拽了拽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