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一点这种让人起疑、误会的可能都没有么!
门铃在催,夏棠梨在石化,后悔嘴瓢,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目光杂乱,不敢看池商周的眼睛了,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埋头就从池商周跟前逃了,撞过他的手臂,带着一股他身上的味道,一把掀开餐厅厚重的窗帘,把自己埋了进去。
“别说我在这儿啊。”
第15章
池商周开门了,老夏的声音靠近。
夏棠梨背脊靠着墙壁,一个劲儿揉脑袋。
老夏是来探病的,因为今早给池商周来电话,听他声音哑了。
来探病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
她为什么没躲到楼上去。
听外边的谈话,老夏还给池商周带了吃的,是唐女士做的营养粥,香味隔窗帘都闻得到。
池商周的粥没勾起她的食欲,唐女士的粥让她知道自己饿了。
老夏问池商周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他一点没听她回家说过,俩人聊天的内容里就带上了她。
老夏先是说她现在每天兢兢业业早出晚归,精气神都好了很多,果然人还是要有规律的正当的事情做才行,说池商周来的正是时候。勤劳生善心,放浪生乱念,有他带着她,方方面面他们都很放心。
池商周没说太多话,大概是嗓子不方便,大概是老夏一个劲逼他多吃东西。
窗帘后只能听到老夏说话的声音,和勺子偶尔碰上瓷碗的声音。
池商周大概是把老夏带的粥全喝光了,老夏满意了还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她连早饭还没解决,他们都在商量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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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夏走的还算快,没让她彻底饿扁。池商周重新舀了一碗热腾腾的他熬的粥放在她面前。
她埋头吃,池商周竟然在一旁坐了下来。
老夏过来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那件事应该翻篇了吧?
眼睛垂着,碗里的粥熬的很清淡,是池商周亲手做的,却有点吃不出味道。整个屋子里都安安静静的,偶尔有点声音也隔的老远,完全不与他们相干。
明亮的天光里带着太阳的颜色,强烈的映进屋里。
“你煮的一点也不好吃。”
夏棠梨突然开口,打破了一室的静谧。一副不懂事的样子,用勺子挖了挖碗里清白的粥,“青菜不够青,米也不够白,熬粥要加点糯米才好吃,商周哥哥你是不是没加糯米?”夏棠梨转脸才看到池商周在认真看手机。
她以为……
以为池商周立刻就要质问她那件事。
“没加。”池商周侧脸看来,稍压下了一点眉毛。
她只好硬着头皮刁蛮无理,“难怪。”
“小碎嘴,哥哥带病做东西给你吃,你就这么回馈?”他手臂搭上了她身后的椅背,动静从椅背上传给她。
“对不起,我错了,你做的很好吃,所以我要把这碗一起吃光。”夏棠梨回头继续吃。
“真的很难吃?”池商周在背后问。
“没有,我瞎说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不用放在心上,你忙你的。”夏棠梨立刻捧起碗,大喝了一口。
池商周在边上笑了一下,摇了下头,说她是第一个吃他做的东西,还敢挑三拣四的人。
所以池商周是已经忘了她的不当发言了吧。
还果然是一点也没有留在心上,直到她回家,只字未提。
老夏说了会给池商周送午餐过来,她当然不敢久留,只是不知道老夏是要用她的体力,送他的温暖。所以中午她就正大光明拎着唐女士精心填满的保温盒过来了。隔天,一大早,还是她过来送温暖。
手指上拎着沉甸甸的保温盒,推开门,院子里和昨天一样,造型精制的日本黑松安安静静的晒着清晨的阳光。
已经好久没有大工作日的这么闲着逛了。
转身将门推上,门刚落锁,怎么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她心上紧了一下,还不及转身,就很明确的真是有个什么东西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朝她冲来。
老鼠、猫、什么鬼?
夏棠梨唰的转身,才转到一半,一条大狗,金毛犬朝她身上扑了来。
“啊……”
保温盒从手上掉到地上,她吓的尖叫。
“金山,金山回来!”
夏棠梨双手护着脑袋,一个劲儿跳脚,听到一个女声在喊,挺老的一个声音。一分钟后,狗没走开,多了一个人。
夏棠梨在惊慌失措中看清了池商周奶奶的那张胖胖的脸。
这个见面太意外,她完全没了老夏希望她在长辈面前应该要表现的良好教养,她挎着老太太的胳膊,一个劲儿的让老太太把这“头”东西弄走。
小时候被狗咬过,吉娃娃吼起来她都会腿软。
“好啦,好啦,金山,走开,乖,屋里去。这孩子,它不咬人的,你别怕它啊。”
金毛也算听话,虽然离开前又在夏棠梨身上嗅了一会儿,还是转头跑了。夏棠梨没管老太太夸她长大了,高了,瘦了,漂亮了,为什么这几年春节都不跟老夏他们一块儿去海城看她。
夏棠梨就看着那头凶兽,简直像头狼,走路带凶光,一步一个脚印子的它不走小石子路,直踩过草坪进了门里,然后是蒋时和池商周的身影代替了它。
“姨婆,是你带来的金毛?”
“它不叫金毛,它叫金山。”
她才不管它叫什么鬼,惊魂未定的捡起拿来的保温盒。晃眼里发现池商周出来了,他今天整个人精神又好了许多,连口罩都摘掉了。
她心上的惊吓消了一半,挺高兴。不过像坐过山车,她立刻意识到了点什么,尤其是看着蒋时跟着池商周亦步亦趋的走过来。
池商周好了,他的身边会有很多人。
“被金山吓到啦?”池商周伸手过来拿了她的盒子,温凉的手指蹭过她的手。他身上穿的很随意,大概今天也是不准备出门的,虽然他好了,蒋时也回来了。
池商周竟然没有一点同情,还笑她。她正斜眼恨池商周,一旁老太太伸手就朝池商周拍了过去,责怪他穿太少,然后连拉带推的将高出她许多的池商周拖进了屋里。
蒋时告诉她,他去池家遇见老太太,没注意说了池商周生病的事,老太太牵着条狗就跟来了。
夏棠梨以为这儿有蒋时,有老太太,就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结果池商周还是吃了她带来的营养粥。老太太拉着她去了客厅,蒋时留下跟池商周谈去海城办的正事。
池商周的声音也正常了许多。
老太太从小就喜欢她,她也喜欢这个长辈,谁会不喜欢一个一见面就给礼物的大人。老太太递来一个盒子,盒子上还绑着个漂亮的蝴蝶结,夏棠梨正拆,金毛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吓的她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不知道这狗是跟她犯了什么冲么,这屋里四个人,偏来吓她!
“金山是喜欢你呀小棠梨,哎呦连它都觉得唐杏儿的小宝乖哟。”老太太一双手重重的捧了夏棠梨的脸,手指下力的捏来捏去。
池家的人多半这么叫她:小棠梨,也不知道是从谁起的头。
“……”夏棠梨被捧的仰着脸,“姨婆我害怕它,你让它走开行不行啊,”
老太太就笑,一脸的褶子就在她眼前。她还没放开她的脸,夏棠梨完全能感觉到老人家手上的粗糙纹路。说实话,她很小就不喜欢这种亲昵方式了。
但老夏威胁:别说姨婆是疼你,就是掐你,也得忍着,乖,去给姨婆抱抱。
老夏自小没妈,被继母带到半大,继母去世后,继母这个妹妹,被老夏喊了十几年的姨妈就成了家里唯一对他提供关怀的女性。
夏棠梨同情老夏的坎坷,所以接受他父债女还的心情。
“金山走开,去找你主人去。”
老太太总算松了夏棠梨的脸,她瞥见金毛还真走开了。
“姨婆,这金毛是商周哥哥的?”
“它叫金山。”老太太强调,“我专门给你哥哥们买的,你大哥哥也有一条,省得他们活的没人味儿。去年买回来的时候这么小一只。”老太太在手上比划。
夏棠梨有了种不好的遇感,“那金毛是就放这儿啦?”
“它叫金山。我过来就是专程带金山来的。”
老太太又唠叨了许多,说有金山在,池商周就不得不花点时间来照顾,好歹他也不敢把金山饿死。工作之余看看狗,怎么着也算是一种劳逸结合。
夏棠梨手上拆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条围巾,挺好看的。
能看出老太太很有心,还是年轻人的时尚潮牌。老太太亲自将围巾捆在了夏棠梨脖子上,就去餐桌上把池商周给拽到了客厅里。
池商周走过来,或许他们要说些什么家事,虽然怕狗,但夏棠梨还是准备给他们腾地方。池商周的鞋子出现在眼底,她刚从沙发上起身,肩膀上突然被摁了一下。
受重力,身体不自主的落进了沙发。
她抬眼正好对上池商周的脸,他轻抬了一下眉毛。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而下一刻池商周更明确地对她眨了下眼睛。
他几乎挨着她坐下来,被他压的凹陷的沙发牵扯了她坐下的布料。修长的双腿悠闲地交叠,背脊靠上了沙发后的靠枕,她抽眼,转脸,老太太也在他们对面重重地坐了下来。
老人家一改先前的慈祥,一脸不高兴的神情,显然是有不妙的私话要跟池商周说。
他是要她当挡箭牌?
这种事她做过,唐女士很少当着她的面对老夏发威,所以老夏就经常这么利用她。
夏棠梨不高兴的正准备将屁股抬离沙发,池商周却朝她伸了手过来。
清瘦的指节,冷白的肤色,手指一根一根干净漂亮,蹿到她腿边,捡了她脖子上长到垂在腿边的围巾尾巴。
冷素的手指一把握住软绵绵的布料。
夏棠梨抬眼睛看人,他不看她,眼睫垂着,纤长的毛发羽毛一样浓的遮住了眼睛。围巾上有流苏,他的手指就绕着那些流苏玩儿,像极无事可做。
围巾的质地柔软蓬松,奶白的颜色。池商周的手指冷冷的,手腕上的腕表也是冷冷的,指尖倒是每一根都泛着一点血色,只有这一点血色调和了他的手和围巾的颜色。
夏棠梨看的莫名心脏一抖。
她抬手,正准备把从脖子上连接到池商周手上的围巾抽走,老太太在他们对面开口了,问池商周这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好不好办,池商周懒洋洋的回了几句,有点随便应付的意思。
老太太一点点开启苦口婆心的架势,却并没有因为多一个外人就有所保留。她絮叨池商周的工作,絮叨他的生活,最后叹了口气,“你都快30岁了,”
“29。”池商周提醒,有点没正经的样子。
“29离30还远么?你跟我叫这一岁两岁的真,我跟阎王爷叫去?你要是不让我亲眼看着你结婚,生孩子,你让我以后怎么下去见你妈?你就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第16章
这一刻的池商周和所有在长辈面前受数落的晚辈没有区别, 池商周被数落的没了傲气,没了一贯的气派,夏棠梨不想听下去了, 她坐不住。
池商周的如意算盘也没有打对,老太太跟本就不在乎她的存在。
听到最后一句,夏棠梨眼睛朝旁边的人斜,然后就和池商周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的黑瞳里映着光, 还映着她。
心脏猛然发紧。
老太太质问的是他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人,所以才搪塞她的安排。
他却在这一刻看着她。
夏棠梨在犯怵, 在云里雾里, 想入非非。明知道什么都没有,她倒也敢想入非非,所以很快她就看清了池商周的黑瞳里哪是只有她, 分明还映着那头的蒋时。
一道电话铃声立刻就从池商周的身上蹿了出来, 成功地打断老太太的质问, 也打断了她所有的臆想。脖子上的围巾一松, 池商周从沙发上起身了,沙发不明显的一松。
“我接个电话,棠梨好好陪你姨婆说说话, 乖。”池周池手指在她肩膀上压了一下,就走了。
空留下一道浅淡的带着温度的香味。
“小唐梨, 你实话告诉姨婆,跟你商周哥哥这么久就没见他身边有什么女人?”老太太立刻就坐到了刚才池商周坐的位置上,只是离的她更近, 她拉她的手捏住。
“……反正, 我没看到过。但我不知道有没有, 我跟他待的时间有限, 下班我就看不到他了,您可以问蒋时,”
“那小子不中用的,跟你哥哥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这么久了你就一点发现都没有?”老太太皱着眉,抬头纹深深的刻在额头上。老人家这样子好像只要池商周背后有个人她就会很高兴。
“……我,没太注意。”
老太太是真心疼她的,也是真心喜欢她,但她只是一个喜欢想入非非的白眼狼,完全没有心思去体会她的苦楚。老太太在派任务,要她观察池商周,有情况向她汇报,而她在想,是不是正好趁这个时机问她老人家一个小小的问题:为什么池商周最后没有结婚。
老太太跟池商周一样,从不把她当成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的存在,所以四年多以前,她在池家听到了池商周将要和某千金大小姐直接结婚的家庭决策。
“姨婆,以前你们不是说商周哥哥有结婚对象了么?”她装作不经意,没心没肺地问了,老太太脸色明显暗了一度,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种微妙和池商周眼底曾经一闪而过的苦涩如出一辙。
老太太要笑不笑的样子,手上捏了捏她的手,好半晌才说话,“孩子啊你还小,不知道你哥哥其实命苦,他吃了太多的亏,姨婆才会放心不下他。那件事没成,没成也好,那家人也配不上你哥哥。这件事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了知道吗,以后你哥哥在这边,还要靠你们帮姨婆看着他,督促他多运动,好好吃饭,别整天就知道工作。”
老太太眼睛里起了薄薄的水光,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一点一点,都不需要夏棠梨搭腔了,就像一个人闷久了不得不找个对象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