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喜欢——荣千树
时间:2022-06-16 07:38:56

  她偶尔会写日记,但一向害怕被偷看,所以从来不往日记里写不能被人看见的东西。
  翻开本子,粉色的纸页上是浅白色的泡沫。像一颗热情泛红的心,在不安份地浮动,那每一个泡沫都是不安份的证明,都藏着最隐秘的心事。
  夏棠梨拿起了笔,将那个名字满满地写在了这样的纸了。
  池商周。
  池商周。
  池商周……
  一笔一划写来,字浓,墨深。所有不敢说的,说不出口的全压向笔尖,落在纸上。
  不知道明天,不知道后天,不知道未来的每一天,还会不会有那个人的参与。
  如果没有可能,为什么要来打扰。
  一切的冲动和忍无可忍,最终成了一串泡沫。最后她甚至不能留下这么一张全然揭穿心事的纸。在爬上床睡觉前,夏棠梨将这张纸从本子上扯了下来,撕成碎片全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夜直到凌晨夏棠梨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窗外雨早停了,天又晴了,昨晚的阴沉好像专为了她一个人。
  从床上爬起来,时间已经快11点。头昏沉的厉害,她去了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用热水浇透。裹着浴巾出来,门上被敲响。
  “棠梨起床啦?”李素琴在门外喊。
  “起了。”
  李素琴催吃饭,她也的确胃里空的难受。下楼的时候老夏在客厅里接待来家里找他的客人,她悄没声地进了厨房,就在厨房的桌子上对付了早饭。
  李素琴让她吃点鸡蛋,说她脸上没有血色,身体一定缺铁。她用勺子挖了一大勺蒸的满是蜂窝眼的鸡蛋羹放进嘴巴咬着吞了,李素琴看了很高兴。
  看她饭吃的差不多,李素琴就解了围裙要去楼上打扫卫生,人已经上楼,夏棠梨才想起夜里丢在垃圾桶里的纸。
  死气活样了半天,夏棠梨总算活了,几步冲进房间,以换衣服为由,锁了门才将那些撕碎了的纸一片不留的捡了起来,又从笔记本上扯一张干净的纸将它好好包了,放进了今天会穿出门的衣服口袋里。
  在这么一张柔情旖旎的纸上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大概连神经大条的李素琴看了也会浮想联翩的。
  得丢到一个没人认识、没人听过池商周这三个字的地方去。
  -
  夏棠梨穿戴好,兜里揣着那包见不得光的东西,等着一大早就不在家的唐女士回来接她和老夏,然后一家人去跟池商周见面,结果来接他们的却是池商周和金山。
  一狗一人站在院子里。
  阳光下,金山皮毛灿烂,池商周是永不退色的英俊惹眼。大衣挺括,干净的手指握着金山背上黑色的带子,像握了根皮鞭。
  池商周要将金山托付给他们,这件事已经说好了,但她一点也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和他虽然……但是已经非常密切了,而他还是有好多事压根连知会也不会知会她。
  金山热情不改,在她身周打转,池商周将控制金山行动范围的带子塞到了她手心里。他一点不客气,没有避讳,没有冷淡,什么也没有,像昨天晚上她并没有去找过他。
  手指触碰,皮肤摩擦。
  这难道不像牵手,不像抚摸。
  她想抓住他的手,但是为什么他还是能淡然地转身,拎着金山的行李和老夏进去,空留一片橙花的苦涩气给她。他交待金山的照顾事项,就像此刻,他要离开锦城了,最需要担心的,最大的事只有这条狗。
  和昨晚情形差不多,后排只有她自己,她就坐在他的背后,只是身边多了金山。老夏和他在前排聊天,金山总是缠她。
  年关将至,路上车多人多,车开的很慢,她的眼睛大部份时候不得不落在金山身上。暖气开的足,金山太缠人,扰的她全身燥热,奶酪色的斗篷大衣被她从身上扯下来搭在腿上。衣兜里露出一角淡粉色的纸,最后被金山的爪子蹭落,滑到坐位下,但她浑然不知,也全然忘了它的存在。
  一顿饭后,他们又在餐厅的阳光花廊下坐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池商周要走,他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私话。露天停车场,阳光下,老夏和唐女士最后在跟池商周说春节去海城的日子,池商周要帮他们订机票,唐女士说机票早订好了。
  远的分离总算还会有日子去准备,眼下的分离就要发生,连金山也知道。金山在池商周腿上蹭,用裹着口罩的嘴巴去吻池商周漂亮的大手。
  而连接那个可以蹭他,可以吻他的存的的带子就在她手里。她握紧,她在告诉金山留住他,不让他走。
  “路上注意安全。回头见。”唐女士拍拍池商周的手臂。
  “回头见。”池商周扯了唇,开朗的笑意荡在唇边,荡出一道干净漂亮的笑弧,嘴角像生着光,眼睛里也存在光。
  “棠梨,棠梨,”
  被点到名,夏棠梨才猛然松开死死地握住的手指,抬起眼睛来,老夏用眼睛在质问她怎么都不跟池商周道别,说说话。老夏当然不知道,在这里,三个人一条狗,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变成金山,那样她会咬住池商周的衣服,咬着他的裤腿死也不松口。
  他去哪,她就跟他去哪。
  什么也不要,跟着就足够。
  唐女士来的晚,车停在后边,他们去开车,所以她和狗,可以跟池商周多待两分钟。
  “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了吗?”
  夏棠梨仰了脸,看人。光天化日下,车流来往中,还有什么话。尽管池商周在认真看她,好像要认真听她说话。
  “没有。”
  她低了头,努力地看着金山在身边上蹿下跳,就像池商周可以随时离开,而她下一刻会高高兴兴带着金山玩。
  好一会儿,“回头见。”池商周在头顶说话,他还是伸手揉了她的脑袋。
  “回头见。”她只是努力的看着金山在他们身边蹿。
 
 
第26章 
  “昨天还舍不得我走, 今天就不认人了。不会那么快,你还有时间折腾哥哥。走了,回头见。”池商周上车前突然说了这么些话, 车门关上,他在半开的车窗里对她笑了一下,也看了眼她手上牵着的家伙。“傻丫头,去玩儿吧。”
  池商周的黑色越野车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太阳照在它身上的光影也彻底看不见。金山一个劲儿的蹿,如果金山会说人话, 它肯定会求她松手, 让它去追池商周。如果它听得懂人话,她会告诉,她比它还想去追。
  金山一个劲儿的朝着池商周消失的方向蹦高, 夏棠梨以为它或许会闹一会儿, 结果唐女士妖艳的卡宴停在他们跟前, 车门刚一开, 金山一头就蹿进了车里。
  还真是没心没肺。
  年底,每条路都车多人多,尤其是回家的那条, 竟然堵死了,最后走通才知道一辆面包车侧翻, 满车的鸡从笼子里飞出来。抓鸡,处理车祸,街道被堵的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的跟她一样。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车库里亮着灯, 金山也在车里闷坏了, 一下车就又蹿又跳, 狗爪子一把扑在她身上。
  她衣服颜色浅,立刻就印了个梅花印,她赶紧低头拍,手指就扯着衣服口袋,所以想起了一件事,但是:哪儿去啦?
  “小宝,怎么啦。”
  “没事,我东西掉车上了。”
  “要妈妈帮你找吗,”
  “不不,不用,你们先进去。”
  车上没有,坐位下没有,边边角角、缝隙里都摸遍了也没有。今天去过的地方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太多。
  出门坐的是池商周的车。
  不会的,不会这么巧!
  在餐厅里她也没穿过外套,在花廊下晒太阳的时候也没穿过外套,掉在哪都有可能,肯定掉在了别处,一定不会这么背。
  春节前的两天,春节后的每一天,夏棠梨都因为这件事,随时想起,立刻陷入恐惧。
  如果被池商周捡到会怎样?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简直精神崩溃。
  为什么要写那么个东西?为什么偏偏这么要命的事她会这么粗心大意。像这种被人看到就会将自己陷入难堪的东西她从来不写的。果然不能写,只要摆出来了,终究是个隐患,一颗地雷,你以为疏通了心情,压根没管它哪天就炸了。
  年初一那天一大早,在夏棠梨无数次戳进池商周的微信,又退出来后,池商周突然给她发了红包过来,转账说明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收到的第一瞬间,夏棠梨如获大赦,这样不言不语就给她红包,还是平常的池商周。
  没事了,她安慰自己没事了,收了红包,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劫后余生的人,感激就行了,不要再有非分之想。白天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到了晚上,在跟唐女士出门晃荡一整天回到家后,池商周又重新住进心房。
  想到他的声音,想到他的眼睛,想到他插在衣兜里的笔。那支笔给她了,但是离开了他的衣兜,离了他的手指,它只是一支笔。
  池商周难得用微信发什么信息,有事就是一通电话,他没有来过电话,但她也没有去过电话。他可没她这么闲,放假前蒋时说他们回海城总部还有事办,春节也还有活动需要应付。
  池商周对她忍耐,对她宽容,对她有求必应,他也对老夏有求必应。这样的池商周捡到那样一张纸,就算有什么,他也只会照样给她发红包,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会不会是这样?
  接下来的每一天,夏棠梨除了跟乔汐他们见过一次,就只是跟着老夏唐女士到处蹿门,在家里待客,魂不守舍。她没心思出去玩,也没心思陪任何一个爱她的,难得见一面的任何人。
  池商周,池商周,池商周……
  不知道去海城的日子是福还是祸,忽而希望立刻就去,忽而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到来。
  到海城的那天,已经是年初五,往年也都是这个日子,到这天唐女士的亲戚朋友都见完了,就可以陪老夏去海城了,花上两三天时间和池老太太相聚。
  去年的今天,她已经借口走了。在机场和爸妈分别,他们去海城,她去京城。
  这个日子在路上的人不太多,海城机场里人也不多。是池商周亲自来接的他们,他拎了老夏手里装了很多唐女士臭美行头的大行李箱,拎了她手里轻飘飘的小行李箱。他脸色很好,和往常一样管唐女士叫杏姨,反而管老夏叫夏老师。
  她走在最后,眼底是老夏灰色的大衣衣角和一个装礼物的纸袋,唐女士秋香色大衣和Hermes包包的后脑勺。
  池商周走在最前,不时侧脸和唐女士说话。不知道是唐女士的哈哈声太嚣张还是池商周太迷人,他们这一行人很招别人的注意。
  池商周也确实过份迷人。
  他笑脸对她,拿她行李箱的时候手指蹭到了她的食指,像往常一样。但是他今天没有伸手碰碰她的脑袋,压压她的肩膀。
  他说海城前几天每天下雨,他们一来,把太阳给带来了。他脸上一直挂着笑,他不笑的时候很英俊,笑起来很迷人。唐女士向来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打交道,她一定也很喜欢池商周在笑的时候露出来的白色牙齿,和他嘴角上的笑弧。
  他低头时头发上滑过阳光,他抬眼时青黑的睫毛画浓了眼睛的线条,蓝黑色大衣被阳光晒出一层幽蓝的光。
  唐女士进了车里,老夏有个电话进来,在一边听。池商周将行李推到车尾,她捏紧手指过去,“商周哥哥,”
  “嗯。”他先拎了她的小行李箱放进车里。
  “你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呀。”
  “乱七八糟的。”他又拎了那只大箱子放好。车门落下,他回头,“坐前面还是后面?”
  “都可以。”
  “肚子饿不饿?”
  “不饿。”
  池商周弯了下唇,脸一偏,“上车。”
  池商周拍了拍手,走了开。他没有拍下她的肩膀,也没有推一下她的背,又或许只是因为手上有灰。
  夏棠梨看着那边,池商周已经上车,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她坐了副驾驶,池商周看她的时候脸色依然明朗。
  -
  因为池商周,她已经有四个年头没来海城过春节了,接待规格还是和从前一样,池家大部分人都在。
  “大哥哥。”夏棠梨恭敬地招呼和池商周同父异母的哥哥池叙尧。如果池商周的身上有一半暖,一半冷。那池叙尧的身上就只有冷,和一种明显的上位者的严肃。
  “二表叔,姑妈,嘉谊哥哥,小哥,……”夏棠梨一一打招呼,池叙尧虽然严肃冷峻,但他对任何人都严肃冷峻,还好其它人的热情融合了一切。
  池老太拉了夏棠梨到身边,见面就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包,
  所有人都在等他们吃午餐,长桌上的椅子被坐满,池家最大的长辈就是池老太。老太太坐在桌首,大家的坐位就好像按照年龄在分坐。夏棠梨自觉坐了桌尾,远离父母,远离池商周,和一个天生跟她犯冲的人坐到了一起。
  四年多没见过了,池家唯一不喜欢她的人池依心还是一副浑身长刺的老样子。但夏棠梨没工夫理她,有那么大的事横亘在心上,还有什么多余的精力。
  “你凭什么坐我前面。”只是无奈,树欲静风不止。
  夏棠梨从食物上抬起头来,侧脸,算是认真看了看池依心,“因为我比你大。”
  “你比我大?”池依心,一个典型的纨绔大小姐,眼睛上下打量夏棠梨,“你有哪比我大了?”
  夏棠梨不想跟池依心找茬,但她没有忍耐被找茬的涵养。
  “脸是没你大,下巴也没你宽。”
  池依心眼睛漂亮嘴巴漂亮,身材真有几分傲人,整个人唯一的缺点还真就是下巴有点宽,家里又不准她动刀子,这是她的痛!
  这一句算是扎到心窝子上了。
  池依心火了,“你才宽!”她这一吼,最先惊动的就是离她们最近的姑妈家的哥哥。
  “依心你干什么?”
  “小哥,她说我丑,”
  “我只是说你宽。”
  “你才宽!你不只宽,你还小!”
  “你才小!”
  俩人这下是吵的连桌首的老太太都听到了,满桌子的淡笑都移到了她俩身上。俩人年龄长小不出一个月,池依心从小就不服气家人要她喊夏棠梨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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