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豫端着个盘子过来,挑了一串牛肉给夏棠梨。烤肉都是在厨房里工作的人弄好的,他们只是烤, 所以烤出来卖相很好,味道也香。
“我亲手烤的, 怎么样?”
“还行。”
“就还行啊?”
“好吃。谢谢小哥。”
盛和豫笑了一下。
夏棠梨埋头又撕了块肉进嘴巴里,盛和豫看着她。夏棠梨抬眼,像随意一问:“你看到商周哥哥了吗?”
“怎么整天都在找他?”
“……我之前没问过你吧。”
盛和豫笑了一下, “是呵。就是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转而已。”
“……”
“也就是你, 要是换成池依心敢像你这么黏他, 早被收拾了。”
“小哥, 小哥!”人是说不得,盛和豫刚提到,池依心就在那边鬼叫。盛和豫瞧了她一眼,无可奈何的转了脸,不理她。池依心不死心,大步走到俩人跟前,一把夺了盛和豫手上的盘子,“她要吃,自己不知道烤,又不是没长手。”
夏棠梨本就郁郁,脸一瞬黑了。
她心里不仅有火,还是气,怨,愁,忧,正没地方撒。将手上的烤肉拍在了小哥手上,一步过去从池依心手上硬抢了那个装满烤肉的盘子。池依心当然不肯罢休又回来夺,俩人总算又干上了。
“依心放手!”
“棠梨乖,快点松开。”
“天啦!我重新烤,都给你们烤行了吧!”
这两个人盛和豫是一个也劝不了,也管不了,震不住。
池依心是存心找茬,夏棠梨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哪有心思使出攻击躲避的招数。她气的头顶冒烟,池依心坏透顶一点不让,拉扯中,夏棠梨一个不小心歪着一头撞上了一边撑着彩灯的木桩,头没伤着,鼻子里倒立刻就躺出了血来。
夏棠梨蹲在了地上,捂着鼻子,热滚滚的血从手指上滑到手心里,眼眶子里一颗颗眼泪滚出来,最后汇集成渠。
池商周是不是不管她了。
如果他捡到那张纸,如果他有什么想法不应该跟她坦白么?不应该和她谈谈?
就算是骂她也好,训她也好,为什么要这么凉着她。
骗子,大骗子,混蛋。
他怎么可以用这么折磨人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夏棠梨呜呜的哭,满脸的泪,满手的血,池依心早吓到了,也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盛和豫赶紧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池嘉谊掏了张干净的手帕替夏棠梨捂上了鼻子。池叙尧骂池依心胡闹,池依心扭头就跑了。其他人也搞得手足无措。
盛和豫和池嘉谊俩人左右一个将夏棠梨往屋里带,经过台阶,夏棠梨哭的眼睛也睁不开。
“小心台阶,”
“小心,”
她又差点摔跤,但这次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拦腰截住了。没有睁眼睛,鼻子呼吸不了气味,但是她知道是池商周。身体陡然变轻,池商周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背脊,腿弯下是池商周的手臂,很有力,很稳当。
手里的血和着眼泪漫过手指缝隙,滴到身上的浅色大衣上。
夏棠梨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哭声,没听到池商周斥责盛和豫的声音。
“连个人都照看不好。”
盛和豫委屈,但还是跟着,池嘉谊也跟着,看了眼手上沾着的血。
“去找个冰袋,没有就拿点冰块过来。”池商周派活,抱着人大步进了最近的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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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下是松软的枕头,被子掩在胸口上,周围都是池商周的味道,这是池商周睡过的床,是他的房间。夏棠梨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除了池依心,池家的表亲戚,这幢别墅里的管事,大家轮番的来看望,连池叙尧也来过。
鼻血止住了,是池商周用毛巾包了冰块帮她敷的,脸上的血是池商周捏着她的下巴替她清理干净的,身上弄脏了的大衣是池商周替她脱掉的。
大家来了又走了,就剩了她自己和他。
“头还晕吗?”
夏棠梨不说话,池商周在床沿坐了下来,她听到他压在被褥上的声音。
“棠梨?”
“不晕了。”她回答。池商周好半晌没有动静,一会儿后,“我送你回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好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她放到这里来。枕头上是他的味道,被子里也是,浅浅的香气,淡淡的苦涩橙花味。
她又糊涂了,不知道池商周到底想干什么,又到底知道些什么。或是根本就没有在乎她,拿她当了跟池依心一样没心没肺,压根不用认真对付的存在。所以可以随便把她放在了这个他的私人世界里,让她闻他的气味也没关系,让她躺在这个与他最贴近的空间也没关系。
夏棠梨睁了眼,不答应,从枕头上看人,眼眶还没有干,眼角湿漉漉的,红红的。
“哥哥总不合适去睡你的床吧,嗯?”池商周一副好笑的样子,就像是她要赖皮,不想走。
“是你自己把我放这儿的。”
“你是女孩子,让大家在你房间里进进出出不方便吧。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周到的原因。
夏棠梨将脸侧进了枕头里,在枕头里说话,瓮声瓮气的,“我饿了,我刚才没吃过东西。”
她听到池商周的笑声,夸她真厉害,没吃东西都有力气打架。
“想吃什么?”
“烤肉。”
“烤肉不行。你不怕流鼻血,我还怕你半夜折腾我。”
“我只想吃烤肉。”
池商周妥协了,各退一步,下一碗面条,烤肉当佐料。
“我不要小哥烤的。”
“好,我去。行了吧,要外焦里嫩是吧?”
“外焦里嫩。”
池商周消失在门扇后。
夏棠梨好好地窝回了枕头里,一双手臂将被子满满的塞了一胸口,抱住。空气里,周身都是那种她熟悉了的香气,若有似无,但清晰的存在。
就像抱紧了,有些东西就能抓住了。
会不会她赖皮了,池商周早晚会妥协。
别墅一层偏厅,电视停在娱乐节目上,盛和豫将池依心堵在沙发角,要她去给夏棠梨道个歉。池依心向来心高气傲,从来凭脾气胡闹,从小到大只有她让别人认输认倒霉的份,哪有她给人道歉的事。
“池商周照顾她,那是他小的时候因为他妈成了个受人嫌弃的孤儿,寄人篱下的可怜虫,欠着她家的没办法,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池依心!”盛和豫气的一把捉了池依心的胳膊。“胡说八道什么,再不懂事也该有个分寸,他也是你哥哥。”
“呵呵,好巧哦,让我身份跌价、财产缩水的人正是哥哥。”
盛和豫:“……”
盛和豫简直不敢相信池依心会说出这种话。
盛和豫握着池依心的胳膊,靠近她,压低嗓子,“那你该记恨大哥哥,该去欺负大哥哥在乎的人。”
“嘁,没有池商周,你以为光池叙尧他就能抢了我爸的位置,做梦。池商周也不是个好东西。”
盛和豫是怎么也没能想到池依心调皮不懂事的背后竟然是这么沉重的问题。俩人目光对峙,背后有人过来,盛和豫只好松了池依心。池依心这种话他只能当没听过,转头却正是池商周走过来。他手里托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双筷子,一碗面条。
盛和豫有点心虚,“哥。”
“怎么啦。”池商周打量了他俩一眼。
池依心会跟夏棠梨过不去,正因为她不敢跟池商周胡闹。池依心刚刚说完那些话,不免和盛和豫一样心虚。
盛和豫笑道,“叫这丫头上去道歉,死活不肯。臭丫头。”
池商周将手上的盘子递到盛和豫手上,要他给夏棠梨送过去。盛和豫装着不在意的看了眼身后的池依心,还好,人早蔫了,他才算放心走开。
盛和豫端着面条进池商周房间的时候,夏棠梨还躺在床上装样子。听见门响,她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却是盛和豫朝她大步过来,门后也没有池商周的人。
盛和豫将东西放了,夏棠梨坐上沙发,看了眼顶着烤肉的面条,拿了筷子吃。
“小哥,这是你做的啊?”
“嗯,好吃吗?”
“不好吃。”
盛和豫忍不住笑了,“是哥给你做的。”
夏棠梨抬起头来。
“面不知道是不是他下的,肉是他自己烤的,嫩了还是老了,很难吃?”
“那他去哪了?”
“还说没整天找他?”
“……”
俩人正说话,门上响了两声,夏棠梨以为是池商周,结果来了个不速之客。池依心一把将门推开,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对不起。”
“……”
“……”
“我说对不起,听到了没!”
“反正我说了。记住告诉你的好哥哥,我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你自己明明心知肚明,是我推的,还是你扑我扑的。”池依心都没进来,扭头又走了,很快池商周就出现在了门口。
长身玉立,门口的灯落在他头上,打下的碎发阴影铺在平直的额头上,铺在高挺的鼻梁骨上。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机会换,抱夏棠梨的时候,给她洗脸的时候,有血沾在他深色毛衫的浅色条纹上。
“依心来道歉了?”池商周走进来。
“道歉了。”夏棠梨回答。
“面好吃吗?”
“好吃。”
盛和豫:“……”
他一个也降不住。
池商周不愧是池商周。
盛和豫在沙发上陪夏棠梨吃面,池商周就走开了。他外套早脱了,毛衫上有夏棠梨的血,有油烟味。到了房间另一头,衣柜前,衣服一把脱掉,光洁的背脊一瞬暴露在暖色的灯光下。
再忙也没有放弃晨跑的人,胸膛结实,腰腹劲瘦。不是少年人的干瘦,没有成年人的赘肉,是一副健康漂亮的男人身体。
夏棠梨吃面的间隙回头看池商周干什么去了。盛和豫没说错,她是整天都在找他,但她怎么知道他在换衣服。
池商周脱衣服,穿衣服,身体凹凸的线条被暖色灯光描绘的深入浅出。
他手臂伸进衣柜,肩胛骨压出一条线,腰腹下也绷出一条线,直直往下,最后掩进了黑色的长裤里。他随便扯了件衬衫出来往身上罩,白色衣料从腰上往上拉,他低着头,后脖子上是清瘦的棘突。
第29章
“怎么了, 面条烫吗?”
“不烫。”夏棠梨囫囵的吐出两个字。
“脸怎么这么红,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
盛和豫不放心地又瞧了她一眼,他是好心, 但夏棠梨心虚的睫毛直跳。
池商周已经走过来了,腿上仍是白天的黑色长裤,毛衫换成了衬衫,白色的很干净。在茶几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也听到了盛和豫的话。
他刚坐下又起身,就朝她探了过来, 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
她抬眼睛, 眼前是他的手腕。他手上的温度有点高,掌心有点烫,柔软。她想到他的背, 想到他的胸膛, 灯下的线条, 凹凸的那个点。那只手抽离, 额侧的头发落下,嘴巴里的面条在牙齿下断裂。
“哪里不舒服要老实说,知道吗。”
夏棠梨拼命咬着面条, 点点头,眼睛一点不敢往池商周身上看了, 面条塞得脸颊鼓鼓的。
池商周看不过去了,“慢点吃,有这么好吃吗?”
盛和豫看着夏棠梨鼓鼓的脸好笑。“知道是你做的就变香了。”
夏棠梨从碗里抬起头来, 扑哧一声, 刚塞进嘴巴的面条扑了一桌子。这下池商周跟盛和豫有得忙了, 不用再看着她吃了。
面条吃完夏棠梨就自己回了隔壁房间, 脑子里乱乱的。鼻血流的还不少,身体有点脱力的感觉,脑子也有点晕乎。
简单地洗漱一番从浴室出来,披了件衣服,刚打开门,池商周却站在门口,高高的,像一面墙,白色的墙。他手上握着杯牛奶,一边手举着,大概是正要敲门。
他冲了澡,头发湿漉漉的,乌黑的垂在额侧。身上穿的是白色的浴袍,没有系的很紧,能看到两条光滑的锁骨。
之前看过的那副情景重新鲜活。夏棠梨唰,抽开眼睛,不等池商周说话,“我口渴,想出去喝水。”
“喝牛奶行吗?”
池商周手里的牛奶递过来。
“我肚子撑,喝不下牛奶了,只想喝水。”
鼻腔里是一阵阵沐浴的香味,有她自己的,也有池商周的,混淆不清。她目光随意,不经意的看看他,看看别处。
听到面前的胸腔里震出一个短促的笑声,他说她真会折腾人,就转身走开了。
她又没说要他拿。
夏棠梨走出门边,池商周的背影出现在视线尽头,他自己仰头喝了她不要的那杯牛奶。
所以流了那么多血是换回了他么。
如果是……何乐不为。
何乐不为。
夏棠梨转了身,还是回了房间里,却没有进去,靠在门口的墙壁上。
眼睛湿漉漉的。
等着,等到一个脚步声接近,门上敲响,响了两声,算是告诉了屋里的人,池商周推门进来。
他不知道她就在门口,推门就进,所以差点把她给撞了,又在她险些跌倒的一瞬间将她拎回了跟前。
脸颊蹭进一片揉软的布料里,额头贴上的是散着温热的皮肤。心在狠跳,手指着急忙慌中握的是池商周的腰,以前不知道是什么样,现在知道了是什么样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