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喜欢——荣千树
时间:2022-06-16 07:38:56

  窗外的空气带着夜里的凉, 手臂旁边就是窗帘。风掀着它,粗粗的纹路摩.挲在额头的皮肤上, 像有一个人用手在摸她。
  夏棠梨一下从窗帘边退开, 耳朵一股股地发胀。
  池商周!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走廊里很快传来一个杂乱的硬物扣响地板的声音,夏棠梨赶忙从窗户边走开,片刻后她还羞于面对的人却没有来, 半开的门里钻出个狗头。
  金山跑进房间, 蹿到夏棠梨跟前, 拱拱她, 狗头就朝外边蹿,蹿了两步又回身看她。夏棠梨没动,它就又过来重复刚才的动作。
  “你想我跟你下去?”
  金山从她身边蹿开, 朝门口走,回头看她, 她动了,金山三步两步就蹿出了门去。
  穿过走廊,走过楼梯, 池商周出现在视线里。桌子上还有好些资料, 他在整理。听到动静, 侧过脸来, 脸色明朗。
  就像他一直在这里整理资料,从来没有把手伸向她,把脸压进她的脖子,像要亲她。
  “牛奶热了,喝了吧。”他随手指了下,桌子边放着一杯牛奶,杯壁有细小的蒸气水珠。
  “谢谢。”
  金山蹿到池商周身边,拱他,他底眼看去,伸手揉金山的头。修长的手指陷进金山干净的金毛里,动作有力量,却温和。那手指一根一根在毛发间滑动很漂亮,也很温柔。夏棠梨伸手拿了牛奶,杯壁的温度烘着手心。
  不禁想到池商周的手指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金山像是邀功得了肯定,池商周从它头上收手,它屁颠颠的样子,蹿来蹿去跑开了。
  “时间还早,想不想看电视?”
  “好。”
  牛奶的香味绕在鼻尖,夏棠梨抿了一口,浓浓的奶香,淡淡的甜味。目光从杯子上看出去,落在池商周先前用来摸金山,现在穿梭在白色纸张间的手指上。
  她问他需不需要她帮忙,他说不用,告诉她遥控器在哪。
  电视声音出来,电视节目停在央视。
  她问他平常看电视吗?
  “偶尔。”
  她问他平常天天在家办公吗?
  “偶尔。”
  夏棠梨揪了沙发上的枕头摁进怀里,眼睛木讷讷地盯着电视机,不论她认真与否,或是早已魂飞天外,但样子是像看得入迷了。
  这边,池商周手指伸向桌上的烟盒,抖了一支香烟,懒散地咬在唇上。香烟点燃,神色朦胧的眼底印了一点红光,白色烟雾模糊了一张清隽的脸。
  浓密青黑的睫毛加深了眼眶的轮廓,英气的眉间压着香烟化不开的烦恼。
  纸张翻动的声音从密集到稀疏,一支香烟徐徐燃到尽头。池商周眼底原先朦胧的神色已经清明,像浑浊的天空经过一朝狂风暴雨的洗礼后,重现了清明。
  桌面上繁杂的资料也已经一扫空,一切都有序了,整洁了。
  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池商周进了一趟卫生间,洗净了一手的香烟味,走进客厅。
  池商周坐上沙发,沙发下陷的窸窣声很清晰,夏棠梨将原来懒得快塌陷的身体伴着那个声音直起来。电视频道停在一档美食节目上。
  “肚子饿啦?”
  “没有,随便看看。”
  “明天下班咱们去一趟超市,买点菜什么的回来自己做饭吃,你觉得怎么样?”池商周背脊靠上沙发。
  “你的意思是你做,还是我做啊?”夏棠梨脸上挂着违心的笑意看池商周。
  池商周将目光从电视上挪到她脸上。
  “会做饭吗?”
  “不会啊。”
  池商周低脸笑了一下,电视屏幕的白光映得他鼻梁骨和额头发白。
  “你怎么会做饭的?”目光莫明被他盛着电视光线的鼻尖吸引。
  “是找不到话要跟我说,还是真想听。”池商周手里拿着遥控器,扫了她一眼,转看电视,将她原先害怕打扰他调小了的声音加大。
  电视里播着最朴实的食物制作过程,普通的农家,粗糙的烹饪方法,质扑的人物,一切都很自然,纯粹。
  找不到话跟他说?
  夏棠梨眼睛从他鼻尖挪上从这个位置能看到的他的眼角。
  池商周在意又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什么都挑明了,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还像以前一样,像最以前,被他在乎,又不被他在意的那个时候。
  池商周突然转回脸来,又像他刚才什么也没说,眼睛里是惯常对她包容的笑意,“今天晚上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床跟我晨跑怎么样?”
  “晨跑?”
  “起得来吗?”
  “……起得来。”
  沙发宽阔的可以坐下四个人,他们中间至少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夏棠梨考虑,又义无反顾的样子池商周看在眼底。他丢了手上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又动作沉重的朝夏棠梨挪了半个身位的距离。曲了一条腿横放上沙发,膝盖若即若离的擦着夏棠梨落在沙发上的衣摆。
  “知道我最喜欢小棠梨什么吗?”
  夏棠梨早在池商周朝她挪近,将腿压上沙发的那一刻就在心里打鼓了。
  池商周认真地看人,目光在她一双眼睛间来回的辗转,“喜欢你老想跟着我,像我长了条尾巴。”池商周抬手,漂亮的手指压上女孩的头顶,陷进她细软健康的头发。“最漂亮尾巴。”
  翌日,清晨,在池商周敲门以前,夏棠梨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说他很高兴在锦城的最后一个月她过来跟他一起生活。所以800米算什么,如果是见池商周,1800米她也能跑着去。
  天还没亮开,夏棠梨已经踌躇满志地等着池商周了。
  暗恋有多醉人,半个小时后夏棠梨就知道了。学校操场的死亡800米,她从来是赴死一样完成的。
  “商周哥哥,还要跑多远啊?”实在受不了,夏棠梨双手掐着细的一把握的腰,大喘粗气,早从跑成了走。第一次看池商周穿运动服的热情早消耗干净了。
  跟前高大的男人,头发没有打理,额前的头发随意的垂了一半在额角,穿一身素色运动套装,清爽的像个大男孩。他低眼看手上的运动腕表,“800米还不到,要放弃啦?”只是说话的语调和过度沉稳的神态出卖了他的阅历。
  夏棠梨抬脸,皱着脸赖皮地笑,先前跑远的金山又回头来找他们了。朝阳里,金山通身金黄,跑的颠颠的,蹿到池商周身边,将池商周一向冷白的皮肤也染上了暖色。
  晨跑最后变成了晨练,他们沿着清水河的绿荫路走了一圈,就回家了。这条河的尽头是大坪山,流经这一带,绕城而下,河水异常清澈干净。
  -
  如池商周所说,还有一个月时间。
  会议室里人员来往,池商周始终坐在桌首,用他的笔签下名字,做下一项项谁也做不了的主。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他在一份文件上写下一个日期,推给杨元清。
  “4月的第二周以前,定下来。”
  杨元清接过资料,“我们抓点儿紧,应该没问题。”
  池商周抬眼看了杨元清一眼,杨元清只得改口,应该改成一定。
  请款的资料抱进来,终审的图纸抱进来,招标的资料抱进来,整个会议室资料翻飞,大大小小的事都在池商周笔下通过或否决。
  谁都知道,很多事情需要在这个月内完成或启动。
  夏棠梨服务于蒋时,蒋时服务于池商周。窗台边的斜阳得寸进尺地爬来室内,你想抓住它,让它停下来,静止,但有谁能抓住,谁也抓不住。
  在它彻底踏进室内,占据了窗户边的每个角落时池商周离开了公司,夏棠梨一个人站在公司大楼底下。
  夕阳火红的一团挂在西边,夏棠梨瞧了一眼,焦躁,不耐烦,压着眉,压着眼。路上车来车往,面前的方向有两条路,一条可以去锦城最大的那家超市,一头直接回家。
  抬手,手腕上精致的腕表折射出许多细碎的金光。
  时间还早,帆布鞋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最后只是直接回了家。
  池商周说过要一起去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池商周也还没有回来。
  电视节目还是美食节目。
  夏棠梨下巴搁在沙发扶手上,面对着落地玻璃门的方向,眼睛看着外头越发朦胧的天空。金山的脑袋搁在她膝盖上。
  电视节目结束,热闹的广告声出来,夏棠梨将自己在沙发上滚了半圈,脸上被电视屏幕的光映了一层彩色。握起一旁的手机,毫不犹豫哒哒哒打了一排字,发送。
  “要回家了吗?”
  就像在沙发上静止的这段时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出结果,就不再犹豫了。
  很快手机画面从空白突然变暗,对话框里多出来一张照片。俯视角,深色的地板,有几副落在单人沙发前的男人腿脚。
  显然池商周还在办正事。
  很快几个简短的字冒出来:别等我,先睡觉,让金山待你屋里去。
  沙发上的人垂着眼睫,认真看照片底的一双膝盖头,那是池商周的膝盖。她不知道手机那边,池商周随手拍照的举动已经被调侃,笑话他这是被查岗了吧。
  池商周当然知道“查岗”的所指。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浅浅的笑声,将目光从调侃他的人脸上落下,垂眼,手指上的香烟放在烟灰缸上方抖了抖,眼底慢慢生出一些与这个场合不搭调的情绪。他轻摇了下头,也不是否认,好像只是觉得好笑的样子。
  先前由他打断,现在由他继续了刚才暂时中断的谈话。
  手指上的香烟抖落了烟灰,重新变得鲜亮。
  一屋子的男人,西装革履,年龄参差不齐,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几位,唯池商周年纪轻轻。坐在池商周沙发背后的蒋时不动声色地扬了下眉毛,低眼睛继续看手上满是数据的资料。
  -
  空空荡荡的老式别墅里,只有客厅里亮着柔和的暖色灯光,深夜了池商周才从车库进了屋,他以为早在房间里睡熟了的人却还躺在沙发上。
  走近,电视机开着,金山的头放在夏棠梨腿上,一狗一人就这么睡着了。直到他走到他们跟前,金山从夏棠梨身上弹起来。
  金山蹦到身边,池商周手指在它头上顺了顺,它才安静下来。沙发上的人睡的还熟,细长的睫毛密密地盖在眼脸上,身上浅色的睡衣有节奏地起伏,脖子边的花边轻轻托着一缕温柔的细发。
  夏棠梨要等池商周回来,连梦里也没有忘了这件事,她困得用手指掰开眼睛也想醒来看看池商周回家了没有。算不清在梦里掰了多少回眼睛,才真实地睁开了,像落水的人总算从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回来。
  一口气呼出来,迷糊了好一会儿后才反映过来自己睡在了哪,才疑惑身上盖着的被子。
  被子松软,暖和,夏棠梨从沙发上半撑起身体,整个人像陷在云团里。客厅里只留着墙壁上的壁灯,金山不见了,池商周肯定是回来了。
  他怎么不叫她,她一个人睡这儿金山不在,还挺害怕的啊。
  迷迷糊糊,有点烦闷,自棠梨视线落到了沙发的另一个组成部份上。
  那上面躺了个人。
  这张沙发是个转角沙发,形状对称,这头可以睡下夏棠梨,那头池商周将就一下也能睡下。他们一人占了一头,各自的落脚处就在沙发的连接处。
  耳朵里没有一点声音,眼睛里没有一个活物,像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就着昏暗的灯光,夏棠梨盯着那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背脊一软躺了回去。
  不用撑起来,只需要将胸口的被子压平,视线的尽头就是池商周隐在昏暗夜灯里的脸。
  幸好他是朝着她这方侧脸的。
  是池商周,就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
  夏棠梨侧回脸来,幽幽地舒出一口气,整个身体从脖子开始放松,到胸口,到肚子,到腿脚,才留心到脚心里早有意识的那一股异于自己的温热。
  它显然不是来自被子、或沙发的某个部份。
  好像是一个人的脚。
 
 
第33章 
  池商周的脚就放在她的左脚心下。
  夏棠梨一动不敢动, 一双腿都僵直的保持原状,虽然只有左脚与池商周相交。是他伸进了她的被子下,还是她伸进了他的被窝里。
  那温热的一片烘着脚心, 好一会儿她才试着动了动大拇指,指腹上立刻传来异于自己的皮肤触感。五个脚趾一起往下压,就摸到了池商周脚的轮廓。
  心口在发烫,是人在做亏心事的时候, 身体的自然反映,惊心、快乐、刺激并存。
  她知道从中趾到小指压的地方是池商周的脚心, 那里的皮肤很软, 光滑。脚趾一点点移动,触感一寸寸的直烫在心脏上。
  一夜夏棠梨都没有将脚抽走,隔天早上有意识的第一瞬间, 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像个总算找到心仪工作的实习生, 要迫不及待地瞧瞧刚到手的宝贝。
  夏棠梨先动了动脚趾, 皮肤摸到的却是干爽的布料。
  意识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清醒,但她睁眼的动作故意朦胧不清,制造一种睡迷糊了的假象。眼睛一点点睁开, 透过纱帘进屋的晨光将室内的一切照的朦朦胧胧,但很明显沙发的另一个分支空了, 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没有被子, 就像它们本来就空空荡荡。
  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 很安静。
  绷紧的肩膀塌回了沙发里, 夏棠梨翻了个身, 闭了眼睛。
  昨晚的事当然不是做梦,她很清楚。
  没多久,大门上有响声,她听到金山的声音。她以为池商周或许是上楼洗漱了,这下看来都已经晨跑回来了。
  他怎么不叫她一起了,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就算是痛苦,她也会想跟他一起去。早起也好,晚睡也罢,等待也没问题,只要尽头是他,结果就是好的。
  “吵醒你了,还是自己醒的。”
  池商周进门的时候,夏棠梨刚把闭着的纱帘打开,推开了一扇落地玻璃门。
  “自己醒的。”一股清凉的空气迎面来,有草的味道,有院子里某棵树的树汁味道,总体好闻。她背着光看过去,池商周坐在门口给金山擦脚。
  “我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睡着了,你回来怎么不叫醒我。”这是假话,夏棠梨因为这句假话,心口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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