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挺有眼力见，看到有唐识在，尽管很想抓着宋初问八卦，这会儿却很识趣的离开：“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反正下午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回去给你请个假。”
宋初看着同事跑远的背影，头顶冒出来一串省略号。
他们没再排队，医院离宋初住的地方不远，唐识问：“家里有急救箱吗？”
宋初从初中开始就知道家里常备医疗箱的重要性，即使后来她不再和宋茂实住在一起，还是习惯性的准备着，就连寝室里都有。
于琬和林校还经常因为这个，说宋初是一个百宝箱。
回到家之后，宋初告诉了唐识医疗箱的位置。
唐识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宋初的上，除了较大面积的淤肿，还有一些被不规则的石头划上的伤口。
唐识拿了镊子：“好像有些沙子卡在伤口了，可能有点疼，我尽量轻点。”
宋初比唐识想象中能忍，拿酒精给伤口消毒的时候，这姑娘额头都冒汗了，愣是没哼一声。
消完毒，唐识裁了纱布把伤口包扎好：“注意不要碰水，敷料及时更换……算了，到时候我会过来给你换。”
“谢谢。”
刚才来的路上，宋初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跟唐识说了。
唐识把医疗箱收拾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受伤？”
宋初不说话。
唐识叹了口气：“明明知道会受伤，怎么还不顾一切往前冲？”
宋初垂眸，神色安静，语气也一样：“那个男生举起石头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我爸。”
这话在唐识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情绪，在心里蔓延。
这抹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消失。
唐识转了个话题：“今年跨年怎么安排？”
宋初往年的跨年，要么是在图书馆里度过，要么是跟于琬他们一起吃饭。
今年有了工作，除了在电视台呆着，应该就是抓紧写论文初稿。
宋初耸肩：“没什么打算，你呢，你怎么过？”
唐识学着刚才宋初的样子耸了耸肩：“应该在医院过。”
众所周知，媒体人和医护人员，没有假期。
十二月三十一号这天，宋初和唐识真就在单位了。
早上的时候，唐识过来给她换了敷料，把宋初送去电视台后，就开始各自忙碌。
唐识虽然是老年医学科的，但门诊部或者其他科室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也能到处补补。
从早上一到医院就开始忙，像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又像是时间眨眼之间就不在了。
宋初也一直在忙，写稿子的事干，部门里乱七八糟的活她也干。
等到晚上十一点，宋初终于有机会松口气。
她四处看了看，部门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就剩下她还有不太熟的三四个人。
他们也准备要走了，和宋初提前互道元旦快乐。
等他们走了，部门里也只有宋初工位还亮着灯。
宋初伸了个懒腰，接到了周之夏的电话。
周之夏和周之异前几天回了南川，想来也是好几天都没联系过了。
周之夏这会儿在外面，旁边是冷着一张脸的周之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了没几分钟，于琬打电话进来了。
视频挂断之前，周之夏说：“你先忙，元旦快乐。”
宋初跟周之夏说了拜拜，挂断视频之后接了于琬电话。
于琬嘴里应该有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初初，你干嘛呢？”
“准备下班，然后回去睡觉。”
宋初老实回答。
于琬又咬了一口苹果：“三亚都快热死了……对了，狗哥今天好像也一个人跨年，别说我没告诉你啊。你俩凑一起呗。”
和于琬通话结束，宋初已经走出了电视台的大楼。
北京的冬天挺冷，宋初往上拢了拢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从这里打车去医院，不过十分钟路程。
她伸手拦了辆车，车上给唐识发了消息：【在干嘛呢？】
唐识这会儿在休息，秒回：【刚处理完急诊的一个病人，在休息。】
宋初：【你吃饭了吗？】
【没。】
宋初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医院附近有很多餐馆。宋初随便打包了几样小菜：【我也没吃，正好一起吧。我在医院门口。】
唐识应该又去忙了，二十分钟后才回了宋初消息：【刚忙完。】
唐识：【在哪，出来接你。】
宋初举起手机，拍了旁边这栋楼的照片传给唐识。
等了大概几分钟，宋初看到斜坡上方的住院部门口出现唐识的身影。
宋初刚准备上前，有人就比她抢先了。
她远远的看见，一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和唐识打招呼。
宝蓝色妮子大衣，白色线织围巾随意缠绕在脖颈上，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又自信。面对唐识的时候，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身上，没有自己面对唐识时候的胆怯和慌张。
如果要有一个人站在唐识身边，宋初也会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合适。
宋初脚步硬生生停住，唐识的信息也随之发来：【在哪？】
宋初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怕他们之间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临时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请你吃饭。】
第32章 🔒捎个信
宋初没回家, 她从医院出来之后沿着马路走，也不管方向是哪。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
这座城市里，她一直没有归属感。
走了不知道多久, 她停下，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宋初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在唐识面前, 她一直都胆小怯懦又无能为力。
旁边是一家小酒馆，宋初想了一下进去了。
这家小酒馆里有人在唱民谣, 吉他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台上留着长辫的男人声音粗犷豪放。
宋初点了清酒，这酒度数不高, 但宋初因为喝得又快又急，也慢慢也有了醉意。
过了没多久，小酒馆里的人就开始倒数。
宋初意识回笼了些，想起今天是跨年夜，本来她想和唐识一起过的。
想起唐识，刚才医院门口的那个女生出现在宋初脑海里, 她甩甩脑袋, 让自己不去想。
她喝完最后一口酒, 去付了钱。
走出酒馆，冷风一吹, 宋初打了个喷嚏。
那一瞬间，喝醉的宋初忽然矫情了一把，对着面前的车流拍了张照, 又拍了拍自己看起来孤单又可怜的影子, 用这两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朋友圈刚发出去, 唐识电话就打进来了。
刚才打开微信发朋友圈的时候, 她看到唐识给她发的消息了。
但是她那一刻突然很有骨气，她才不要回唐识。
电话响了大概十秒，宋初才滑动接听。
很惜字如金的一个字:“歪？”
就这一个字，唐识就听出她醉了。
尽管就一个字，但她清醒的时候和现在的区别太过明显。
唐识问:“喝酒了？”
“管的着么你。”姑娘声音里好像夹杂了点委屈，“跟你有什么关系。”
唐识没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在哪？”
宋初看了下四周，含糊不清的念了小酒馆的名字:“清……乐。”
说着还打了酒嗝。
“清乐”离医院不远，唐识开车没多大会儿就到了。
宋初在手机上叫的车刚好到，唐识在宋初上车之前拦住了她。
见是唐识过来，宋初眨眨眼:“你怎么这么快。”
唐识把她带上车:“医院就离这五百米。”
宋初看来是真喝多了，语调和平常的温柔轻缓比起来，多了丝俏皮:“你少骗我，我明明记得我走了好久……”
宋初没说完，就靠在车椅睡着了。
只是没几分钟，副驾驶位置的姑娘忽然一下坐直，然后警惕的看向唐识:“你谁？”
“……”
唐识专心开着车，没回答她。
宋初:“快说，你要我带去哪里！”
窗外景色飞快倒退，因为喝醉，在宋初眼里更像是开了二倍速：“你怎么……还会飞……”
宋初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扒拉方向盘。
唐识怕出事故，靠边停了车。
车刚一停稳，宋初就立刻下车，吐了。
唐识给她递了水和纸巾，姑娘一双眼睛里全是戒备:“你是不是在水里下毒了?”
唐识一向是个有耐心的人:“没有，漱漱口。”
宋初接过水，漱完口之后，正准备去接唐识手里的纸巾，小姑娘忽然恶狠狠的看向他，然后像是报复一般的，把他手扯过来，用他袖口擦了唇边的水渍。
唐识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有点无奈:“送你回去?”
宋初干脆在地上坐下了，两条腿大咧咧的伸直，仰头看着头顶黑漆麻乌的天。
唐识蹲下，想把她拉起来。
幸好最近都没下雨，地上是干的。
宋初没让唐识碰她，姑娘眼神诚恳:“你也坐。”
唐识又试了一次，还是没能把宋初从地上拉起来。
唐识妥协，起身去车里拿了一张小毯子，折叠了两次之后放在地上:“垫着坐，地上怪凉的。”
宋初挪了挪，坐了上去。然后她伸出揣在兜里的手，拍了拍旁边的地面，认真邀请唐识:“你也坐嘛。”
唐识本来不想坐的，但人姑娘都这么邀请了，他也不好薄了人家面子，干脆也破坛子破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嘶，真凉。
唐识看着身边的醉鬼，也不知道欠了她什么，要被这么折腾。
宋初等唐识坐稳，往他的方向偏了偏，然后上手捏了捏唐识的脸:“你是谁啊？”
她根本没想让唐识回答她，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又给我水又给我毯子的……”
宋初上半身往他面前靠了靠，两张脸挨得很近，近的唐识觉得似乎能够感受到她脸上的温度。
宋初越凑越近，直到两人鼻尖贴着，姑娘才开了口:“快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宋初的动作太突然，唐识愣了好几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初已经乖巧的坐了回去。
唐识心跳加速，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看向双手捧着脸的宋初，忽然想起刚才问句。
快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企图？
男人眉眼微闪。
好像……是可以有企图的？
…
唐识半哄半骗：“起来，送你回家。”
宋初掀了掀眼皮：“我好像……没有家。”
姑娘声音带着委屈和不确定，后面的几个字声音逐渐减小。
唐识听得心颤了颤。
他对宋初的情况不是不了解，但她一直都表现的太坚强了，传递给别人的信息往往是“我已经没事了”。
要是她此刻清醒着，唐识绝对不可能看到她这一面。
唐识本就半蹲着，他往前微微倾身，更靠近了她一些。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低着头的姑娘忽然抬头，眼睛里不知道是路灯割碎的光还是泪光:“你看我是哪家的，你让他来把我领回家，行么？”
唐识指尖一顿，不知道是灯光撩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犹豫着说出了这句话。
“那，初初跟我回家好不好？”
宋初没有回答他，因为姑娘栽在他怀里睡着了。
唐识小心翼翼的横抱起宋初，他才发现怀里的人轻的有些吓人。
平时能看出来她瘦，但这会儿抱着，轻飘飘的。
唐识把她抱上车，没把喝醉的宋初送回家，而是带回了自己家。
宋初喝醉，除了话多点，也没什么其他毛病。
半路宋初醒来，就一直毫无逻辑在说话。偏偏还要唐识配合她。
到家之后，唐识给她泡了碗蜂蜜水，也是要极尽耐心的哄着，小姑娘才肯喝下去。
他忽然想到，上次自己喝醉，是不是也这么折腾她？
宋初喝完蜂蜜水，把杯子递给唐识。
他伸手接过杯子那一瞬间，宋初抬头看他，眼睛里忽然就蓄满了泪水。
唐识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怎么了？”
也许是唐识的声音太过温柔，喝醉了的宋初也没想着要维持形象，“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唐识不是第一次安慰女孩子，以前林校和于琬也哭，他还挺会安慰的。
但大概是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安慰喜欢的女孩子，倒无从下手了。
唐识在原地愣了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要给宋初递纸巾。
宋初接过纸巾，唐识轻轻拍着她的背，以此表示安慰。
宋初大概是哭够了，又抽泣了会儿，断断续续地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听到这话，唐识手一顿。
他？
谁？
尽管唐识很想问，但看宋初这个状态，这个醉鬼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来。
唐识只能继续安慰，宋初把他衣服充当了纸巾，鼻涕和眼泪都往上面抹:“铁石心肠，我这么喜欢他，他没有眼睛嘛？”
宋初持续抱怨和控诉:“以为自己了不起哦……我也在努力朝他靠近啊，怎么，怎么就看不见我呢？”
宋初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说着没劲，眼睛红红地看向唐识:“你说，他是不是瞎。”
唐识点头，看着她为“他”掉眼泪，心里五味杂陈。点头都点得心不在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