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的眼神还带着懵，很明显完全没听进去唐识说什么。
唐识微微叹气，“初初, 我没追过小女生，也没当过别人男朋友。你跟我说不用追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因为我觉得自己运气好，这么好的初初，就这么和我在一起了。”
唐识顿了顿：“我太开心了, 以至于我忘记了。我们初初也是个小姑娘, 需要仪式感。
“所以初初, 不用因为喜欢我就给我开绿灯。
“我们分手后，把我当普通的追求者就好。给初初的, 礼物和惊喜，一样都不能少。
“小女孩是不能吃亏的。”
唐识说完，两人都安静了几分钟。
对于唐识的话, 宋初终于反应过来。
她看向唐识的眼神带了些震惊。
她从来没有想过, 会有一天, 唐识会这样爱她。
宋初想了想, 还是决定问出来：“可是，陈燃……不是你前女友吗？”
唐识终于知道宋初这段时间以来在别扭什么。
他一直知道陈燃的性格，还算坦荡。
没想到陈燃会单独找宋初，还说了一些莫须有的话。
唐识不知道他的解释有没有说服力，“初初，我去国外不久就认识了陈燃，异国他乡，能遇到同乡人是一件很令人安心的事。
“接触久了，我们有了很多共同好友。久而久之，他们就开始起哄我和陈燃的关系。
“一开始我还会解释，澄清。他们也不听，后来我也就懒得解释了。
“除此之外，我和陈燃，跟那些只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没什么区别。”
他也没有做过任何让陈燃产生误会的事。
陈燃追过他，但他一直都在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陈燃曾经还说过，追唐识，是一件很绝望的事，哪怕他没有对象，只要他对你没感觉，就一丝机会都不给你。
唐识知道，这些文字解释，都太苍白。
这些话，他自己可能都不会信，“初初……”
宋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打断他的话，“唐识，不用说了，我信你的。”
……
在西河市待了半个多月，灾情终于有所缓解。
这大半个月里，西河市的天气很不好。
有时候是阴天，有时候会连着下好几天的雨。
阴雨绵绵的。
像陈燃的心情一样。
陈燃只是过来送物资的。
本来送完就可以走，可她一个从来没吃过苦的陈氏千金，硬是在灾区待了这么久。
唐识跟宋初澄清，她不是不知道。
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她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居然跑到宋初面前去叫嚣。
连前女友这种极度容易被拆穿的谎话，她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她陈燃是谁？
从小想要什么，毫不费力就能得到。
一生活得热烈也坦荡，唯独栽在了唐识身上。
…
那天，宋初和唐识分了手。
但从那天之后，唐识除了照顾病人，但凡有一点闲暇时间，就一定会去找宋初。
在灾区，没办法送大束的、包装好的、精致的花，唐识会在路边采一点。
有时候扎成一束，有时候编成花环。
尽管他们已经分手，说好唐识会重新做一个像样的追求者。
但很多时候不经意间的互动，都在说明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而且他们之间没有缝隙，任何第三方都没有办法加入。
吃饭的时候，宋初会习惯性的把不喜欢吃的菜夹给唐识；
喝汤或者饮料的时候，哪怕不小心用了同一个碗，两人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唐识和病人聊天，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第一时间就想和宋初分享……
看着两人的相处，陈燃动摇了。
真正让陈燃放下唐识的，是唐识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宋初。
从西河市回北川市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
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再次铺洒在大地上的时候，人们的脸上，除了遮盖不住的疲惫，还有无法藏住的、和太阳光线一样晃眼的笑容。
一起乘车回来的一车人，临时起意，今晚去聚个餐。
陈燃刚好也在那辆大巴上。
大巴上几乎都是唐识和宋初的同事，一群人分别把仪器放回医院和电视台，之后找了一个距离医院和电视台都不远的一家火锅店。
大巴先去的是医院。
本来要下车的陈燃，看到宋初和唐识一起下了车，就坐回了位置上。
一群人刚走到急诊部门口，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冲出来。
中年男人手里捏着一把水果刀，那一瞬间刚好路边的车灯照射过来，刀身翻着骇人的冷白的光。
他似乎目标明确，直接朝唐识冲过来。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动作是逃开。
唐识拽着宋初的手，正要把她拉到身后。
可是他的动作不够快。
宋初在意识到男人的目标是唐识之后，想都没想直接挡在了唐识面前。
锋利的刀身插入肚子，没入三分之一的刀身。
猩红的血滴落在地上，男人见状，握着刀柄的手松开，连带着刀子也拔了出来。
整个人心里爬满了慌张，跌坐在了地上。
赶来的保安控制住了男人，报了警。
唐识看着宋初。
放下背上背着的包垫在她脑袋底下，知道她怕疼，生怕她动到伤口，声音颤抖着安抚：“初初不怕……手别动……我给你止血……止血……纱布呢？纱布？”
越着急就越摸不着头脑。
这会儿所有人回过神来，有人过来纱布递给唐识。
宋初很快被推到急救室。
唐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六神无主。
他一向自诩冷静。
就算是自己受了伤，也能够绝对冷静，有条不紊的替自己处理伤口。
可现在躺在病房里面的是宋初。
他的手上还是她的血。
这种感觉，比他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要让人绝望。
因为刀捅进腹部之后被拔了出来，导致宋初大量出血，陷入昏迷。
但幸好伤口不是很深，没有伤到内脏，只是肌肉损伤和皮下软组织损伤。
进行清创和消毒后，缝合了伤口。
唐识守在宋初病床边。
即使宋初现在没有大碍，他依旧后怕得全身发抖。
宋初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了。
唐识已经长出了胡茬，眼底也一片青色。
在西河市的时候就没怎么睡好。
从她受伤开始，唐识就没合过眼。
本来就憔悴的唐识，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唐识给宋初倒了杯水。
刚好于琬过来看她，有于琬陪着，唐识稍微放下心来：“初初，琬琬陪你会儿，我去给你买粥。”
“皮蛋瘦肉粥。”
“好。”
唐识离开，于琬坐在病床边，不敢碰宋初，“初初，听说流了很多血，好点了吗？”
宋初点头，没什么力气的回答，“好多了。”
于琬眨眨眼，想了想：“初初，我刚才在医院走廊，听说你跟狗哥……”
宋初知道她想问什么：“嗯，我们分手了。”
于琬震惊了一下：“谁提的？”
“唐识。”
于琬很不理解：“初初，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会同意分手？不对，他怎么会提分手？”
宋初没来得及说话，于琬就已经把唐识骂得狗血淋头了。
宋初赶紧出声：“琬琬。”
看着宋初着急的样子，于琬以为她也想骂唐识：“初初，对不起，气上头了，忘记你受伤了。”
于琬给她把病床摇了上来：“初初，现在不要生气，等把你出院了，我们找个时机，麻袋给唐识套头上，把他暴揍一顿！”
宋初忽然笑了。
挺好。
虽然老爸老妈都在一定程度上抛弃过她，但幸好她身边一直有一些朋友，让她的生活变得真诚且热闹。
宋初看着于琬傻笑，于琬小心地问：“初初，是不是太伤心，给孩子伤傻了？”
“……”
宋初怪舍不得唐识被骂的。
所以，在于琬再次开口谴责唐识前，宋初赶紧出声：“琬琬，我好像，真的暗恋成真了。”
于琬表情凝滞了一下。
完了，分个手真给这孩子分傻了。
宋初：“他说，之前和我在一起，感觉太容易了，所以要重新追我。”
宋初想起唐识那一句“小女孩是不能吃亏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跟挂了太阳似的。
于琬：“……”
小丑竟是我自己。
唐识买粥回来，于琬很识趣的离开了。
宋初想自己吃，唐识没给她勺子。
他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宋初嘴边。
宋初也没坚持，张了嘴。
她突然想起那个男人，摆明就是冲着唐识来的：“唐识，那个人……”
唐识又递了一勺粥：“他叫李正，是三个月前我一个病人的家属。他父亲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但是我也全力救治了。”
李正一直觉得，父亲的死亡是因为医生没有尽全力救治。
只是随便装装样子就宣布了死亡。
他找不到人怪，只能把所有怨恨都算在唐识头上。
之前李正不止一次来找过唐识。
有一次甚至还砸伤了唐识的手臂。
唐识一直都没追究。
以为他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变本加厉，竟然想要人命。
刚才去买粥的时候，警察局那边给唐识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和解。
唐识这次态度坚决，绝不和解。
警察局那边按照流程走，李正肯定会被拘留。
李正父亲那件事，本来就是自然发生的，唐识没有玩忽职守。
而且他一再退让，只能换来李正的变本加厉。
何况，他这次伤了宋初，伤了无辜的人。
宋初把手搭在唐识手背上：“唐识，不是你的错。人就是要为了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任的。他现在的结果，都是他一直以来种下的因。”
出事之后，她突然想通了。
分个屁的手，这一生很短，且行且珍惜。
宋初：“唐识，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唐识沉默片刻：“好。”
唐识想起宋初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就自责无比，愧疚无比：“初初，对不起……”
宋初试图安抚他：“这么算起来，其实是你救了我。那会儿我还有意识的，只有你着急的为我止血……”
宋初想了想，没有打吊针的那只手，放在唐识头上轻轻拍了拍，跟哄小孩子似的：“所以唐识，不用自责，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唐识被她这副样子逗笑：“啊……这么算起来，我都救了初初两次了。”
直觉告诉宋初，唐识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不知道唐识还想说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唐识：“初初，以身相许好不好？”
宋初听到这句话，愣了下。
就连唐识自己，都呆住了。
半晌，宋初不确定地问：“你这算，求婚了吗？”
唐识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多深思熟虑。
但他是想过要娶宋初的。
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怎么追过人姑娘。
本来打算好好给她求个婚，但刚才那个气氛下，他没忍住就说出来了。
宋初这么一问，唐识干脆点点头：“嗯，算求婚了。”
宋初没什么反应。
至少，到刚才唐识说出那句话的上一秒为止，她从来都不敢想象能和唐识走进婚姻。
见她不说话，唐识心里突然没底了。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识即使毫无底气，也得把话说完：“那初初答应吗？”
宋初终于回神。
傍晚时分，斜阳从窗外折射进来。
丝丝缕缕的暖色调光线，裹挟着细尘，铺洒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眼前的人，和十七八岁的年纪里遇见的少年渐渐重合。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她在奶茶制作台前，少年一身白衣走到她面前，逆光而立。
此时此刻的唐识，身上满是光晕，坐在逆光处，眉眼似乎与当年别无二致。
那时候的宋初觉得——
“我大概是遇到了一个奇迹。”
奇迹降临，是童话故事，是天方夜谭。
她从未想过奇迹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可是，多年前遇到的奇迹，邀请她共度余生。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被求婚时的场景。
看剧或者看到身边发生这样的场景的时候，她时常也会向往一下。
鲜花，灯光，五彩的气球……
可是在这个当下，她发现，只要是唐识，就算没有那些东西也可以。
只要是他，就可以。
眼前的这个人，占据了她整个青春。
他是她青春里唯一闪光的宝藏，就算这么多年积了灰堆了尘，搁置得再久，光芒依旧不减分毫。
他好像从未离开，从未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