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阵惨叫声中,她稚嫩的嗓音格外清晰。
然后是,一阵地动山摇,房屋不停摇晃着。
除了阮糕,其他人都从椅子上彻底滑到了地上。
落地窗外的大树像有了生命力,冲这座房子扑过来,玻璃窗全被黑魆魆的枝叶密密麻麻堵住。
有密集恐惧的人看着窗外景象,一阵恶寒,差点没吐出来。
房子坚固异常,无数黑影抵在墙壁上,透明玻璃窗抵抗着侵袭。
好半晌,玻璃窗终于开始有了大片的蛛网裂痕,房顶不停掉着粉末。
可房屋开始剧烈缩小,恢复了气力的众人疯狂地往里爬,有人试图用手去推墙。毫无作用,房屋依旧往内压缩着,像是要把他们一行人全都压成粉末。
不知为何,阮糕心口一疼,密密麻麻的疼意往全身走,她喉头一股甜腥味,她勉强咽下。
她身形晃了几晃,像是体力不支,猛地单膝跪倒在木桌上。
“阮糕!”季旁白紧张地喊她名字。
阮糕摇摇头:“我没事。”
明明她对付这些鬼魂该是绰绰有余的,为何她的身体却像是要扛不住了。
他忍着疼,艰难出声:“你快走!”
明明她可以什么都不管,直接自己走的。
阮糕看了看他,单膝跪着,咬着牙继续掐诀。
“山峰之灵,为我号令!”
又是无数的树干枝桠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破窗穿墙而入。
房梁墙体开始坍塌,轰然碎裂。
与此同时,阮糕倒了下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糕糕!”
季旁白小腿无力,只好用双手拖曳着桌子,借力猛地向阮糕扑去,牢牢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
好一会都没有重物压身的痛楚,季旁白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大家已经置身于黑魆魆的密林之中,身下是泥土地,那个房子化成了齑粉,漫天漫地,随风而去。
阮糕正靠在他怀里,而其他人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其间还有个已经不成人形的林因。
铺天盖地的粉末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季旁白感受到自己小腿开始有了丝丝缕缕的痒意,一股充沛的力量自脚尖而来,血肉重铸,他的腿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已经不成人形的林因就像是一只瘪掉的气球被重新吹了起来,慢慢恢复了人样,她缓缓睁开双眼,生死一遭,不由泪决如堤。
只剩下阮糕还是无知无觉地闭着眼。
“阮糕!你醒醒!”季旁白心急如焚,不停呼喊着,“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阮糕这才慢慢睁开眼:“你真的好吵哦。”
“真没事?”季旁白还是担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糕摇摇头。
所有人的手机还是黑屏,没办法使用,也无法报警。
一行人只能捡着唯一的手电筒的光源准备下山。
可是走了半天,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秦永颤抖着腿,结结巴巴:“咱这不是......该不是又遇到鬼打墙了吧?”
阮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她懒得走路,窝在季旁白怀里,动都不动。
“应该是我方才用的聚灵之术,短暂改变了山林布局,最迟明天日落之前,就会恢复原状。”
秦永要哭了:“那我们岂不是还得在这鬼地方呆着,还要呆那么久!走着走着路就会有的,夜长梦多,我们建议我们还是继续......”
回头一看,季旁白已经在捡树枝枯叶了。
季旁白问秦永要打火机。
秦永从身上掏摸了一会,才找出来,没忍住叨咕:“你个烟鬼居然没随身带打火机啊。”
“早就戒了。”季旁白点燃枯叶,“她不喜欢烟味。”
“大白,你没救了。”
很快在空地中央烧起了一个火堆,其他人都各自找了位置休息,或坐或躺。
这里这么危险,这些人心怎么这么大。
秦永环顾四周,又看看山下,又看看阮糕,挨着阮糕他们坐了下来。
季旁白忙着收拢落叶,好几层松软的落叶铺成床,他用手感受了一下,比起坚硬又脏的泥土地,已经舒服很多了。
他又把身上的外套和宽大的毛衣全都脱下来铺在上面。
“试试看舒不舒服。”
“大白,还是你会享受......还行......诶诶诶......你别扒拉我。”
季旁白毫不留情地把秦永推开,把他身上沾的几片落叶也吝啬地扒拉回来:“滚!”
秦永无语凝噎。
从前说的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都是骗人的,只有他这个傻瓜当真了。
季旁白招呼阮糕过来躺着:“你过来试试看够软了吗?舒不舒服?”
他记着她喜欢软床,这地硬的很,只怕她睡了不舒服又要闹脾气。
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了。
“不够我再给你铺多几层。”
在这山林之间,温柔的火光之中,阮糕躺在落叶堆上眨巴着眼看他:“睡你身上会比较舒服。”
季旁白应好,把阮糕抱在了怀里。
仰躺着,睁眼就是天。
天空很暗,像是浓郁的蓝墨水,亮晶晶的星冲淡了这蓝。
“会不会冷?”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我和你们不同,是不会觉得冷的。”
他知道,何止是不知冷热,她也不会饿,她也不会老,她的头发不会变白,不会变长,从不会掉头发,就连指甲也不会变长。
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照顾她。
阮糕又说:“还有,以后别那么傻,我和常人不同,不会死的,不需你护,反倒是你一个普通人,别把小命搭进去了。”
季旁白揉揉她的头:“快睡吧。”
山林旷野,露天席地,在虫鸣鸟叫间,在漫天星辰下,相拥而眠。
*
几个男孩轮流守夜,女孩们经历了昨晚那一遭,也睡不安稳,眼眶都是青黑的。
只有阮糕枕着季旁白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昨夜大部分人也没怎么吃东西,现今又饿又困,只后悔昨天怎么不跟着阮糕一块多吃点。
柴火堆上已经架起了一块扁平的石块,林因起的早,在附近采了点吃的。
闻到食物的香气,有人第一时间围过去:“你在弄什么好吃的啊?”
石块上正煎着青绿的野菜和一些蘑菇,滋啦着响,冒着白烟。
那人的女友把他拉走,又故意大声道:“谁知道这些蘑菇野菜有没有毒?你也敢随便吃?”
饥肠辘辘的几人望而却步,山里的东西的确不敢随便吃。
林因拿树枝翻给食物翻面,反唇相讥:“我说过给你们吃了吗?”
生死一遭,她也算看明白了,她干嘛要继续讨好他们。
秦永平时不管这些女人家的机锋,可是对这种找事也不看情况的人没好气,直接说:“就是,少给我不要脸了。”
他的女友,当然是做给他吃的。
感觉煎得差不多了,林因拿叶子将东西用较大的树叶盛起来,捧着食物小心翼翼地往秦永的方向走去。
秦永站起来,微笑着伸手:“你看你,我去拿就好。”
林因却径直略过他,往他身后走。
“......”秦永尴尬地伸着手。
不对,她不给他吃还能给谁啊?
秦永回头看。
林因正往季旁白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个坟
秦永这火瞬间就起来了, 这女人果然还对他兄弟贼心不死,这当着大家面给他戴帽子是想怎么样?
快走几步,准备去拉她。
季旁白看着朝他走来的林因, 回想起当初的事情,冷酷拒绝:“我不......”
话没说话,却见林因看都不看他, 把食物捧到他身边的阮糕面前,讨好道:“给你吃。”
秦永准备去拉林因的手又顿在了半空, 季旁白也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会认些野菜野果。”像是怕阮糕担心,林因干脆当着她的面拈了个蘑菇, 自己先试吃了起来,“你放心,都是可以吃的。”
林因一直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为了维持女神形象,平时都是用着追求者送的礼物红包把自己武装成白富美。
可在她面前,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启齿。
林因小心翼翼看了阮糕一眼, 见她果然没流露出丁点看不起的神色, 反倒是接过她给的食物, 真诚地赞美:“好吃。”
当初两人之间闹得并不是很愉快,林因担心阮糕还讨厌她。
她不知道, 阮糕忘性大,早就把她给忘记了,哪里还记得那件事。
林因勾起落在颊边的发丝,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好。”
又从衣服口袋里掏摸出几个红红的小野果递给阮糕, “这个很甜的。”
有人伺候, 阮糕乐得轻松, 接过野果吃,“确实甜。”
然后毫不客气地说:“我还要吃。”
林因忙说,“我再去给你多摘点。”
然后就乐颠颠地跑到一边给阮糕摘果子去了。
季旁白和秦永看完全程,对视一眼:“......”
*
“就点野菜嚣张什么啊,当别人没吃过吗?”和林因不对付的那个短发女孩提议:“我们去抓鱼吃吧,就前面那地不就有条河吗?”
秦永也开腔:“我也想吃鱼,我都饿了,早知道昨晚应该再多吃点。”
林因没忍住白他一眼,昨晚连她的份都被他吃了,他吃得还少吗?
“算了吧,那条河太深了,我们又不太会游泳,下去也不一定抓得到,而且这地方那么诡异,万一有水鬼怎么办。”她男友摇头不肯去。
“昨天她不就抓到鱼了吗?”她指着阮糕。
阮糕听到这,她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皱皱巴巴的渔网袜,炫耀道:“是哦,我昨天就是在那条河里抓的鱼哦,就是用这个抓的!”
阮糕把渔网袜拿出来的速度太快,季旁白根本来不及拦,他哪里想得到她居然还留着那双袜子。
不腥吗?
然后是冗长的沉默。
“你们要去抓鱼吗,可以借给你们用。”阮糕大方道。
“不用了,谢谢。”短发女孩脸色难看。
秦永问:“我只想知道,这是你穿过的吗?”
阮糕诚实地点头。
难怪昨天她们抓鱼回来,她连渔网袜都不见了。
“你不是想吃鱼,给你拿去抓鱼。”
“谢谢,我也没那么想吃。”秦永沉痛捂脸,昨晚吃的最多的就是他了,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一系列的折磨。
他是她的仇人吗?
好在这个折磨没有持续多久,山林布局恢复了原状,一行人终于下山,各回各家。
*
之前的前桌拉着阮糕陪她去厕所。
这个前桌有点过分热情,平时就喜欢拉着阮糕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厕所,一起说八卦,主要是她讲阮糕听。
正要进厕所,前桌热情道:“顾礼,好巧啊,你也来上厕所啊。”
“呃呃,是啊。”顾礼有点愣神,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阮糕。
前桌大有和顾礼在厕所门口好好唠唠的架势。
阮糕有点无语,这前桌就是太热情了点,连上厕所都要打招呼。
“你不是说你着急上厕所,还不去?”
“好吧。”
阮糕正洗着手,忽然听到一声惊叫。
然后就见前桌连滚带爬地从厕所隔间跑出来,“有鬼,有鬼啊,有鬼啊!”
前桌拉着阮糕就要跑,厕所大门却被自动关上了。
阮糕把前桌挡在身后,往隔间看去。
一双惨白的手从厕所隔间摸了出来,黑黑的湿漉漉的长发蠕动着,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两人,一点点向两人爬了过来。
前桌又是一声尖叫,慌忙去拉大门,可大门死死地扣着,一动不动,根本打不开。
前桌急忙拿出手机:“110吗,这里有鬼啊,我们要死了,救命啊救命啊......”
阮糕单手掐诀,想要使出法术。
可是,过了好一会,女鬼还是毫无反应,依旧慢慢地向两人爬了过来。
阮糕又试着结印,还是没反应。
她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
女鬼已经蠕动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了两人的脚。
前桌不停踢着腿,死命尖叫着......
就在此时,大门被踹开。
是顾礼冲了进来。
解开校服领口,一把小拇指大小的桃木剑用红绳悬挂着脖间,他一把扯掉红绳,口中念念有词。
桃木剑飞起,正中女鬼眉心。
女鬼一声惨叫,瞬间化作飞灰。
顾礼抓着阮糕上上下下地看:“你没事吧?”
“这是女鬼抓的吗?”顾礼盯着阮糕胳膊上的红色手印。
前桌弱弱地说:“这个......这个好像是我抓的。”
“顾礼!你在女厕所干嘛?还抓着女同学不放?”班主任等人黑着脸站在门外。
警方联系校方说他们学校有女同学报警求救说学校有鬼,虽然不明所以,一群老师还是担心她们的状况,这才匆匆赶来。
前桌对他们一顿解释。
“班主任,你都不知道啊,就刚刚......刚刚有鬼啊,是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女鬼,她头发有那么长,她还抓我的脚,真的真的好恐怖啊。”前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幸好是顾礼救了我们,不然你现在已经就见不到我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