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把球重新扔给宋轻沉。
又叙述一遍,这一次,他目光不动,声音缓和许多。
“动作要领很简单,第三步单脚跳投,高低手无所谓,进球就行。”
“所以,你们的重点是,哪个角度更能舒服的投进球。”
单手拍了下旁边的篮球架,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再来。”
比起来旁边还在嘻嘻哈哈的男生教练队伍,周池妄显然严厉的多。
两个女生各自抱着一个球,轮流投球,刚接触篮球的,抱着球往上扔。
篮球高高地往上抛起,篮筐都不碰一下,径直往外飞去。
周池妄挑眉,“三不沾。”
他重新拿起来一个,站定在篮筐之下,单手再勾。
又一个空心入网。
他问,“看清楚了吗?”
两个女生又连连点头,随即听他说,“换动作。”
简直无情。
宋轻沉在旁边默默想。
她瞄了旁边周池妄一眼,又对两个六班女生小声说。
“别在意,”一边说,一边掀着眼皮,“他……就是欠点人情味。”
周池妄站在一边,一个篮球在他手指上转的飞起。
淡扫宋轻沉,漫不经心的问,“欠点什么?”
宋轻沉又连连摇头,“欠……欠点练习。”
“这就练。”
耳朵真尖。
“好,”周池妄收起来手中的篮球,不疾不徐顺着她的话头,“你投十个。”
宋轻沉:“?”
看了眼时间,课也就才上了一半。
她问的忐忑,“要是,达不到你要求的准确率,怎么办?”
“好办,”周池妄不紧不慢的回答,“增加练习。”
宋轻沉:“……”
不如不问。
她想起来,曾经给在日记本写过一个周池妄相处守则,其中一条是,不要当面议论,他记仇。
于是,宋轻沉苦哈哈回到了三分线以外,按照刚刚周池妄提到过的技术要领,一遍遍的投球。
第一个,进了,第二个也进了,第三个失误,第四五六个全进……
她仿佛找到了手感,越来越顺,眼看着还剩下最后两个。
忽而从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惊呼。
“那个同学!快躲开!”
宋轻沉茫然回头,只见一个高高的球影破空而来,直勾勾地飞向她的头部。
速度太快,她瞳眸微缩,下意识躲闪。
来不及了。
咚。
一声巨响。
宋轻沉瞪圆了眼睛。
阳光下,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用手拨开砸向她的篮球。
篮球被周池妄卸了力道,砸向地面,连续弹了数下,撞到外部围栏,缓慢停止。
他微微敛眉,捏了下自己的手腕,没等宋轻沉开口。
“还差两个,继续。”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篮框前,有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跑。
“周池妄,你没事吧?”
头发过肩,在身后梳成一个低低的马尾,跑动起来左右摇曳。
还是六班女生。
长得白白净净,着急的时候,眼睛瞪得圆滚滚。
对着周池妄连连低头,声音哽咽,“真的对不起,我不太会打篮球,刚刚扔的太重了,没想到……”
轻咬下唇,眼眶红了一圈,“真的对不起,你没事吧。”
宋轻沉觉得这个女生有几分眼熟。
她在记忆中搜索,苦无踪影,低头捡球,想投完最后两个。
余光中,周池妄手腕处隐隐有一抹红。
颜色不重,鲜艳又亮,剐蹭在他右手周围。
宋轻沉面色变化,随手起身,从背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受伤了。”
周池妄刚让女生离开,转过头来,“投完了吗,两个球。”
宋轻沉却不管什么球不球,她去拉周池妄的左手,“我跟你去医务室。”
拉不动,她用力扯拽,以周池妄为圆心,形成一个斜角。
周池妄疏懒开口,“你这样,会让人以为我们是一对。”
宋轻沉快要气死了。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她扯不动,索性朝着远处大喊,“张老师!这里,有人……唔……”
周池妄单手揽过她的脖颈,同时堵住她的唇角,听见她呜呜挣扎,低头凝视她。
大眼镜低挂在鼻梁上,露出一泓清眸,如波如涌,如泉水翻冒,黑浓的眼球直勾又坚定,就这样瞪着。
他低哑道,“别叫,我跟你去。”
医务室就在操场旁边的教学楼一层。
里面只有一个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口罩的温柔女老师。
她抬起来周池妄的手腕。
那里隆起一个红肿的淤青。
她拧着眉头,“我这里没有办法判断你骨头的情况,只能先给你简单处理。”
“最好拍个片子看看。”
周池妄淡声回,“有劳。”
说话间,从门口又传来两个学生的声音,“老师,快过来看看,她刚刚晕倒了。”
白大褂女老师拿着棉签给周池妄伤口消毒,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同时叮嘱宋轻沉,“这位同学,你先用碘伏给他抹一下,我出去看看。”
宋轻沉接过老师手中的棉签。
她抓过来周池妄的右手,低声道,“你这个人真……”
停顿片刻,“你不给我挡那一下,说不定就不会受伤。”
周池妄却全无所谓,他懒靠在病床床头,隐隐撇唇,“本来就不机灵,再砸一下没救了。”
这种时候了,嘲讽功底丝毫不减。
要不是看他受伤,宋轻沉真想给他一下。
她白了他一眼,“说话小心点,我手里没、没有轻重。”
周池妄嗤笑。
再严肃的威胁,到了她嘴里都没有了味道,软绵绵的。
她恶狠狠的威胁,却抹的认真,用棉签沾取一点,缓慢覆盖他伤口每处细微之处,低着头,脸颊旁边有细微的发丝往下坠,轻轻抚蹭他的手背。
周池妄眼眸微动。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姣好的侧脸,刚要开口,听见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刚刚听六班朋友说,周池妄好像跟着一个女生来医务室了?”
“奇怪,怎么不在。是不是回去了。”
周池妄和宋轻沉两个人位于医务室的侧屋帘子后,看不见来人,只能听见声音。
“你说,今年能送礼物,周池妄会送给谁?”
“我姐在学生会,她说周池妄去年谁都没送,自己的都没写。”
很快,另外有一个女声神神秘秘地回,“今年肯定不一样,六班很多人亲眼看到,周池妄把礼物盒放进那个收集箱里了。”
“就是不知道会送给谁。”
“不会是送给五班蒋乔的吧?”说话人一连爆出来好几个女生名字,最后才犹豫着开口,“会不会是送给我的啊?”
医务室内沉默半分钟,有人回,“你就做梦去吧。”
声音越来越远。
宋轻沉第一次当着当事人的面吃瓜,她尴尬地揉了下自己的耳朵。
“那什么,你、你今年有想送东西的对象了啊。”
“恭喜你。”
说着,又靠近一点问,“是谁啊?”
然而周池妄一句话也不多说,他神色恹恹,“我累了。”
宋轻沉立刻说,“马上就给你,抹完了,一会儿老师回来,让她再看看。”
“嗯。”
周池妄懒懒地应声,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没有一会儿,老师回来,直夸宋轻沉抹的细腻,又叮嘱了一些事项。
最后说,“你们先在这等会,消消肿,一会儿再走。”
宋轻沉连连点头,她乖巧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等。
不到5分钟,忽而听见周池妄的手机震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睁开眼睛,一把扯下手腕上的东西。
沉声道,“不等了。”
说着,利索的翻身下床,扯着宋轻沉,“你跟我来。”
她不明所以,“你、你去哪,你手腕上的伤……”
周池妄转头,瞥了宋轻沉一眼,“我手腕没事。”
又压低声音,“找到拿扫帚的人了。”
宋轻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扫帚?”
突然反应过来,上课前,她刚刚被人锁进厕所隔间里。
抿着唇角,又满脸疑惑,“找到了?”
“可是……”
你什么都没做啊。
宋轻沉被周池妄一路带到了高二教学楼的后勤部门口。
此刻,门口站着一个笑意融融的人,嘻嘻哈哈地在门口登记,“漂亮小妹妹,你领几把啊?”
除此之外,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柔和的开口,“一把。”
正是刚刚过来道歉的六班女生。
那一瞬间,宋轻沉恍然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在论坛的校花评选帖子里,这个女生以微弱的劣势输给了蒋乔,没能成为新晋校花。
28.
“周池妄,刚给你发消息你就到了。”
“我给漂亮学妹登记得速度都没你快。”
“难怪我喜欢的人都喜欢你。”
门口站着一个男生,烫了个蓬蓬头,胳膊上带着一个红色袖章,正百无聊赖的抿着唇角,见到周池妄身边的宋轻沉后吹了下口哨。
口无遮拦,“哎呦,你这么没趣的人,都会找妹妹了。”
“这妹妹叫什么啊。”
宋轻沉张了张唇角,似是在纠结应该解释她不是什么妹妹,还是该老老实实地报上名字。
旁边,任凭打趣无动于衷的周池妄冷睨他,“说正事。”
男生饶有兴味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稀罕,真稀罕。”
“得,周大少爷要求的事,没有办不到的理。”
男生一边说,一边把手边的登记单送到周池妄眼皮底下,“登记单,你要的,从你们上课到现在,就这么一个女生过来要东西。”
仔细瞄一眼,“高二六班,赵依雯。”
男生眯着眼睛,笑起来,“这你们班的啊。”
被提及名字,赵依雯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有礼的打招呼,“周同学,你也来领扫帚吗?”
周池妄表情不变,并不回应她的问题,只淡淡陈述。
“今天不是你值日。”
“是啊,”赵依雯巧笑嫣兮,灵巧的眸子始终放在周池妄身上,内里隐隐藏着一丝亮光,“今天本来不是我,是我朋友,但是她不太舒服,我替她值一天。”
周池妄不多说,眼神一扫,男生立刻拿出来一把扫帚,送到赵依雯手上。
她看也不看,兀自接过来,“咱们班扫帚丢了,我来领一把,现在就上去了。”
“周同学,班里见。”
转身要走,挂在脑后的长马尾在空气中甩过一个弧度,光照下,黑褐色的柔顺长发边缘泛起黄边,金灿灿的。
宋轻沉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游弋,她压低声音,“周池妄……”
对方不理她,只让开一个人过去的通道,静静地看着赵依雯掠过他的身位。
“不领一把新的吗?”
他淡声问。
赵依雯脚步停下来,转过身,“呀,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扫帚……”
声音骤停。
这扫帚是新的,但也是旧的。
中间那节是旧的,甚至弯了一个弧度。
周池妄漫不经心的问,“熟悉吗?”
赵依雯沉默片刻,这才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走回来,依旧笑着,“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说着,把手中的东西重新递给男生,“这把扫帚不是新的吧,我要换一把。”
守在门口登记得男生不动,只说,“学妹,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刚刚我让你挑,你指明要这把的,怎么说反悔就反悔,我把条码都给你登记上了。”
赵依雯身体僵硬。
她缓慢地转过头来,半长的睫扉轻轻颤抖,盖住泛青的眼底,脸上彻底失了笑容,她问。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是谁,故意在这等着我?”
寥寥几句话,听得男生一脸懵逼,宋轻沉却明白了。
赵依雯拆掉了班里一把扫帚,用中间的杆卡在了宋轻沉厕所隔间的门把手上。
见到宋轻沉赶在上课跟着周池妄一前一后的回来,赵依雯知道下一步肯定会查哪个班扫帚数量对不上。
她索性趁着上课提前过来领,就算是被发现班里多一把新的,也可以说是因为丢了才换一把。
却没有想到,周池妄把原来那把旧的中间杆换了过来。
赵依雯按照原来的想法直接挑一把新的,也能解释过去,可偏偏在最后一刻动摇了,想着如果能把旧扫帚物归原位,更不会引起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