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蓝色,正面是熟悉的字迹,还贴着他特意找来补损的胶带。
眸光转冷。
下一刻,他沉声道,“垃圾没倒,两分。”
七班组长呼吸一滞。
定睛看去,才反应过来,后门旁边那个小纸篓,平常没人往内丢东西,只有坐在后门的姜彻和他玩的好的几个男生。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又听见周池妄面无表情的开口,“撒谎,再扣一分。
七班组长:“……”
周池妄转身即走。
手里还捏着蓝色礼物盒。
于是,第二天早晨升旗并进行扣分盘点时,七班以两分的差距,成为了高二年级的最后一名。
班主任气坏了,把当天值日的同学叫去了办公室,听闻这件事跟姜彻有关系,又把姜彻也叫了过去。
宋轻沉被语文老师支唤着去数卷子时,正好碰到七班班主任把相关学生叫到办公室里面来。
学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只有姜彻百无聊赖的斜靠在墙角,抿着嘴唇。
七班班主任这一次连办公室都没进去,一个个的训斥,“你们看看哪个年级的重点班像咱们班这个样子,倒数第一,连普通班都不如。”
“值日做干净,平常别迟到,宿舍收拾好就这么难吗?”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能在学习上有所突破?”
简单又正确的道理,七班的学生们都认真的听,只有姜彻无所谓的笑。
“老师,给您提个建议,以后考题最好不要出在试卷上,而是出在拖布条上。”
他的话缓慢又荒谬,“这样,大家就可以把值日做干净的同时,在学习上争取突破。”
“您考虑考虑,也跟上面提提意见?”
话说的嘲讽。
旁边学生都在笑。
七班班主任瞪着眼睛,“姜彻!”
他遣散了其他学生,只留下来姜彻一个人。
空气仿若静止,仅剩下宋轻沉数卷子时沙沙的声响。
一张又一张,从她的指尖缓慢划过,宋轻沉心里记着数字,余光却飘向旁边。
姜彻始终镇定,没有站相,斜靠在办公室桌面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往宋轻沉这里看过来一眼。
全当他不存在。
“姜彻,”七班班主任问,“你母亲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家门也不进,怎么回事?”
姜彻挑了下眉眼,“就那么回事。”
“马上就要月考了,你这样的状态,打算考多少名?还是班里倒数吗?”
姜彻嗤笑,掀了掀眼皮。
“是姜女士托您问的?如果是这样,麻烦您回复她,让她别费心惦记了,我考好考坏,就是这个水平了。”
“姜彻!”
七班班主任言辞犀利起来,“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能让你停课回家反思几天了。”
宋轻沉手指一顿。
她数到最后一张了。
视线里,语文老师和蔼的笑着,问她,“你们班的卷子都数对了吗?”
宋轻沉低着头,小声说,“对的,谢谢老师。”
话音刚落。
听见旁边,姜彻懒洋洋的发出一声哦。
“停课多久?”
满不在乎的样子。
马上就要月考了,再顽劣的学生也没有把考试当儿戏,更不想在这两天停课。
七班班主任明显生气至极,冷笑起来,“既然你这么不想学,那就月考那天再来吧。”
宋轻沉蓦然抬头。
下一刻,她咬着下唇,转过身去,“祁老师,我认为这样并、并不合理。”
“姜彻他,没有触犯校规,不应当……停课一周以上。”
声音轻轻盈盈,像是一阵小风,缓缓的环绕在语文老师办公室里,也飘进姜彻耳中。
他轻撇唇角,这才斜扫宋轻沉一眼。
从来到办公室开始,第一次看她。
她手里抱着一叠卷子,半张脸庞藏在乌黑散乱的发丝下,话说得缓慢又磕绊。
“而且,他也在努力,也有好好学习,如果因为他、他的私事而抹杀掉个人努力,这对他,不公平。”
七班班主任缓和语气,“这位同学,你来说说怎么办好。”
“不如,”宋轻沉语气认真,“就让他好好参加月考,家里的事情,月考完之后再,慢慢沟通。”
“行吧,”七班班主任思考一下,还是采纳了宋轻沉的建议,“姜彻,我要看你这次月考的成绩,若是还这样吊儿郎当,说什么也要让你母亲来学校一趟,你去吧。”
宋轻沉轻舒一口气。
转头去看姜彻,恰好与他目光相对。
深浓的瞳眸中,不想寻常那般藏着明亮调侃的笑意,反倒幽深而沉,唇角擒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弄。
他理也不理宋轻沉,转身往外走,带起小风,掀起几张试卷。
宋轻沉心头一紧。
下一刻,她快步追出去,站在走廊中,踩着姜彻的背影上,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姜彻。”
过去三年里,她鲜少有这样的勇气。
看见前面的人停步,宋轻沉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还、还有今天就要月考了,你也好好准备一下。”
姜彻转过身来,盯着站在走廊中因为光线昏暗而模糊的身影。
失去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他轻慢地笑。
“宋轻沉,你以什么身份来替我说话?”
鲜少叫她全名。
宋轻沉一怔。
紧接着听他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像一个拯救者?帮助我这样一个差生,特别有成就感?”
许多话像攀爬的藤蔓,拧成一股又一股,执拗着往上涌,堵在她的喉管里,膨胀的酸涩蔓延开来。
脑海中藏着的声音在疯狂嘶鸣,不是的。
她蠕动唇角,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咬住下唇,抹了一把自己发红发胀的眼圈。
“对、对不起。”
“我不应该掺和的太多。”
扔下这两句话,她猛然转过身,快步往身后走去。
她跟姜彻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有些想望应该好好地藏在梦里,而非现实。
宋轻沉。
她恍惚地想。
过去三年,你分明藏的很好。
第30章
姜彻没有立刻走。
他站定在走廊另外一头, 借着头顶浊灯,凝视背对他的少女。
从昏暗到光亮,少女的白板鞋踩在瓷砖地面上, 背影挡住白光通路, 轻盈的从有他的方向离开,留下一缕清甜的风。
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走廊尽头, 快要离开自己的视野。
却停留在原地。
“姜彻。”
少女的声音顺着长长的走廊飘过来,轻柔又坚定。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 涉及你曾经的梦想,能、能为你行为买单的也,只有你自己。”
像沾了水的绸缎,凌空拂动, 层层囊囊, 缓慢地缠覆上他的心。
水渍凉丝丝,无孔不入。
姜彻久久地站着, 直到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低下头, 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又狠狠捂住自己的眼睛, 烦躁地想。
姜彻,别发疯了。
在跟少女吵架这件事上,很显然, 你一败涂地。
*
临近第二次月考,高二的学生们个个严阵以待, 课间时常能看到背书的学生, 几个老师办公室人满为患。
宋轻沉勤奋惯了,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她再也没有朝七班探看过一眼,每日把自己闷进书本里。
除了上课,便是去往各个老师办公室问题。
偶尔也会遇见周池妄。
同样是问题,周池妄从容的多,轻松的举证出来更多解题思路,反倒难住了答疑的老师。
“如果您没有结论,我晚点再来。”
上课的时候,老杨把这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下,又抓住教鞭往讲台上敲。
“周池妄这孩子,不怪他总考第一,你们有他这样踏实,什么事情干不成。”
说话时,五班前排,一个男生在下面嘟囔。
“谁让他是周池妄呢。”
然后就被老杨用教鞭轻敲了一下后背。
“周池妄怎么了?比你们多长一个脑袋?”
“别说周池妄,隔壁七班的姜彻,最近也经常抱着卷子问问题。”
老杨找例子能力一绝,专挑那两个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下面一片丝丝窃窃的讨论声。
暧昧的目光一路乱转,从蒋乔身上到宋轻沉,每个人都能凭借脑补凑出一场大戏。
宋轻沉熟视无睹,趁着老杨说话的功夫在下面抄记短语。
“反倒是你们,”台上的老杨话锋一转,“除了少数几个人,绝大多数我在办公室都见不到,下课就咸鱼化了?”
男生闻言哎呦一声,嬉皮笑脸的问,“当咸鱼能考上好大学吗?”
老杨瞪圆了眼睛,“做梦更快一点。”
今天又是老杨精神教育失败的一天。
如老杨所言。
姜彻最近努力读书的程度让人倍感惊叹。
他们看着姜彻抄着一本英语书从楼下走上来。
“彻哥这是怎么了?变性了?”
“彻哥,你这是抽哪门子风,都开始专门找老师问问题了?”
他们不解。
姜彻手里攥紧书本,朝着五班后门瞥了一眼。
上次去老杨办公室没有碰到宋轻沉,这次又没有碰到。
好像在刻意躲着他一般。
姜彻不耐烦地啧声。
“偶尔当一把好学生,不行吗?”
“可以可以,彻哥想当好学生,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对于这样无聊的奉承,姜彻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转过身去往回走,脚踩在门框上,又想到什么。
“快月考了,你们几个也要赶紧学习。”
“学习是自己的事情,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拉开椅子,大咧咧的坐进去。
独留下几个男生面面厮觑。
五月底,正是天气逐渐转热的时候。
就像一只脚踏进了温度不定的蒸笼,昨天还穿着外套到处乱晃,今天就拿着扇子呼哧呼哧。
班里人多,更是热的汗流浃背。
别的班早就开起来了空调,五班的遥控器还被老杨扣着,“心静自然凉,现在就开空调,往后怎么办?”
没有办法,后面的男生便提议,去别的班借一个。
七班自然成为了首选。
后面的男生踏进七班后门,见到姜彻正靠在墙边背书,惊奇地咦了一嗓子,“彻哥?”
好像知道男生想说什么,姜彻放下手中的书,“有事快说。”
男生连连点头,直击重点,“彻哥,借个遥控,老杨不让我们开空调。”
“好说。”
“二黄,去讲台上把空调遥控器拿过来。”
拿到遥控器,姜彻百无聊赖地在指尖晃悠,不经意间扫过男生,想到了什么,吊儿郎当的回。
“借给你们也行,让你们班宋轻沉来。”
话很快传到宋轻沉耳朵里。
那时她正在做题,被叫到名字后抬起头。
听见是姜彻喊她,稍稍低头,“不去。”
男生弯着腰,抽出来一张纸擦过额头,双手合十,“宋轻沉,拜托了,彻哥说了,只要你去他们班就借。”
“你看看大家都热成什么样,坐在窗边的连卷子都做不下去了,拜托了。”
男生苦口婆心的劝,就快跪在她面前。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并不觉得热。
但是最后,宋轻沉还是轻叹一口气。
“下次我、我不去了。”
说着,她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还是起身,走到了七班后门。
有礼貌的敲了敲。
姜彻一直在等。
看见宋轻沉一脸局促站在门口,“可以,借一下你们班的空调遥控吗?”
姜彻揉揉耳朵,“声音太小,没听清。”
宋轻沉不动,又被姜彻捏住手腕。
他眼中带笑,“好了,逗你的。”
一边说,一边举起来手中的遥控器。
快要送到宋轻沉手里时,忽而手指一闪,让她扑了一个空。
像夏日海风,自姜彻鼻翼下滑过,留下一阵阵淡淡的果香,或许是半糖柠檬,飘逸地冲入脑海。
他半掀眼皮,装模作样地扶起来宋轻沉,压低声音。
“看看这道题怎么做,遥控送你们也无妨。”
简直无理取闹。
宋轻沉懊恼地想,她就不应该过来。
想直接走,又犹豫一瞬,似是想起来了孜孜不倦问问题的她自己,最后还是矮下身去,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先将题目中的式子变形……”
似是为了减少磕绊,声音轻而缓慢。
他偶尔抬头,感觉有头发搭在他的脖颈间,硬又卷,痒痒的。
细细看去,她的小卷毛似乎长长了一些,盖到后颈,但额前碎发更短了,弯弯绕绕的搭在眉峰上,参差不齐。
等宋轻沉说完话,姜彻忽而开口。
“刘海是你自己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