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昼风
时间:2022-06-16 07:44:15

  宋轻沉不明所以,“什么叫做……基本信息,对不上?”
  魏叔叔温和的看她一眼。
  “这个人叫做方志信。”
  “早年的犯罪嫌疑人,名为方志诚。”
  宋轻沉蹙眉。
  “他的口供跟的基本情况完全吻合,方志信有一个侄女,名为祁芸,曾经是周池妄的同学,后来转学到齐凯中学。”
  “我们也打了电话跟祁芸家里进行核实,祁芸的母亲告诉我们,是她拜托方志信来学校找人,因为早晨祁芸的母亲跟祁芸发生了争吵,一气之下,祁芸离家出走,无处可去,去七中找老同学。”
  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周池妄垂下眼睑,平静问,“串供的可能性有多少?”
  魏叔叔看了他一眼,给出一个近乎肯定的答案。
  “很低。”
  宋轻沉听着,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性,她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有没有可能,这两个人是……一个人?不然,为什么他们的名字和、和长相……”
  魏叔叔又答。
  “方志诚和方志信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小时候方志信走丢,所以方家对外宣称只有方志诚一个儿子。”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方志诚潜逃在外,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始终密切关注方家的动向,没有发现方志诚的任何动向。”
  “不过这么多年,方家人也从来没有放弃找两个儿子,而方志信是方家人从南方一个小镇找到的。”
  宋轻沉看周池妄。
  他心不在焉的听,手里捏着一根笔在随意的转,一圈有,一圈无,整个人懒靠在会议室的黑皮座椅上,侧脸俊挺冷白。
  犹豫一瞬,宋轻沉还是问,“怎么确定,带、带回来的这个人,是方志信而、而不是方志诚?”
  急促了些,“我、我的意思是,同样是失踪,这、这两个人又长的一样,为什么就、就不可能是方志诚伪装成方志信,回来呢?”
  魏叔叔点头,直接给答案。
  “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其实,这两个人并非完全一样。”
  他对宋轻沉解释,“方志信除了眼角处有一道上伤疤之外,右边脖颈处还有一块胎记。”
  他拿出来一张照片,放在两个人面前。
  “小时候方志信走丢之后,方家人曾经拿着胎记图四处走访,也给警方提供过类似照片,但就是寻人无果。”
  一瞬间,宋轻沉的心思很沉,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处有一个角落,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她蠕动唇角,想问什么。
  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块胎记,如果真的只有方志信有,那警方今天就真的抓错了人。
  因为那块胎记,今天宋轻沉跟他对话时,也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点,发青,像烧伤,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周池妄,从头到尾都一句话没说。
  漫不经心的听,手中捏着笔,在纸面上随意写写画画。
  快走出警局之前,宋轻沉问魏叔,“没有证、证据的情况下,他、他多久会被放出来?”
  魏叔稍一沉吟,“最多24小时。”
  宋轻沉点点头。
  他们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恰好中午。
  今日的阳光热辣辣的,分明是秋天,却烘烤的地面在冒烟气,行人匆忙,一个个带着防晒帽,稍微遮蔽不当,脸上红扑扑的。
  周池妄走在前面,神情不变,反倒宋轻沉饶有心事的跟在身后。
  “你,”她叫住周池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他就是……”
  周池妄停步,她没有注意到,兀自往前走,直到整个人撞上她的后背。
  宋轻沉捂着自己的鼻尖,一瞬间酸意涌上来,充斥大脑,眼眶中隐隐约约泛着水汽,她抹了一把。
  “你后背,够硬的。”
  小声抱怨。
  周池妄淡笑,“还有更……”硬的地方。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低头,宋轻沉正好奇的看他。
  周池妄不动声色的接茬,“早就知道了。”
  宋轻沉蹙眉,“所以,你们早、早就知道有方志信这个人,还知道他、他是方志诚的兄弟?”
  “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池妄瞥她,吐出四个字,“祁芸转学。”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线索在陆续理清。
  实际上,如果没有重大冲突,高中的学生转学少之又少,七中是重点高中,多少学生削见了脑袋想要挤进来,只有祁芸不同,她说转就转,丝毫征兆都没有。
  连六班其他同学也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转学,没有矛盾,没有冲突,就跟周池妄坐了一段时间同桌后,毅然转学了。
  现在这么看,一切都有迹可循。
  宋轻沉站在警局的门口,停步,随后皱起眉头,咬着自己的手指。
  “不对。”
  她说,“这事不对。”
  周池妄也回头看她。
  想了一会儿,宋轻沉抬头,果断的说,“我、我能确定。”
  “方志信,一定就是当初的,方志诚。”
  她下定了决心,直接告诉他。
  “在、在你出事前,我、我见过他。”
  周池妄在炙热的大太阳之下眯起来眼睛,看着她。
  她抬头,目光炯炯,“他、他从你们家大门走出来,穿着,黑色的保镖衣服。”
  “走到,你们家旁边的湖中心处,撕掉了,他身上贴的一样东西。”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处。
  “贴在……”
  周池妄蓦然打断她的话。
  “他看到你了吗?”
  宋轻沉一怔,又听见他低沉的重问,这才呐呐的说。
  “看见了。”
  “还、问我是不是去、去找你。”
  一瞬间,周池妄的瞳眸很黑,瞳眸在缩,昏暗的东西压进瞳仁中,唇角抿着。
  半晌后,宋轻沉听见面前的人沙哑的告诉她。
  “这件事情,从今天开始,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轻沉不解,她错愕的问,“为、为什么,你、你不想早点抓到……”
  “如果我能确认他就是、就是方志诚的话,那不就……”
  周池妄淡淡的打断她的话。
  “仅凭你一个人的说辞,证据不足。”
  宋轻沉的心思往下坠。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事,同样也想到,没有人比周池妄更了解当初的方志诚。
  毕竟两个当事人中,只有他在直面方志诚之后存活了下来。
  如果人就在面前,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胎记可以对不上,但人终归是那个人。
  她沉默的闭了闭眼睛,睫扉在颤。
  杀人凶手就在同一座城市,甚至就是自己同学的亲戚,可就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将其抓捕归案。
  她只是想想,便会感同身受的察觉到痛苦。
  那周池妄。
  他何其聪明,又何其敏锐,所有心思都藏在心底,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是抱有希望还是满怀绝望。
  离开之前,宋轻沉颤抖着嗓音问他,“所以,你、你在报案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会是无功而返,是吗?”
  周池妄不咸不淡的扫过她,在膨胀的灼热中解下校服外套,挂在修长的臂弯中,神色如常,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嗯。”
  “那,为什么……”
  他歪歪斜斜的站,破天荒的告诉她。
  “我不会出国。”
  “宋轻沉,”他难得认真,“我会报考警校。”
  神色淡漠且收敛,只有在晃过她的时候,眼底才隐隐约约闪过一束光。
 
 
第73章 
  宋轻沉不是没有问过周池妄以后想去哪。
  在白芷婷之前, 她坚定的认为,周池妄一定会在国内TOP2中选一个。
  在白芷婷以后,她知道了, 他会按照周家给的路线, 出国去见更广阔的世界。
  以上所有的选择中,都没有他自己的答案。
  今天, 宋轻沉第一次听到他给的答案。
  他一身白衬衫,慵懒的站在警察局门口,蓝白色校服外套还挂在臂弯上, 在日头正盛的阳光中大晃特晃,衣摆被风掀起,露出白的要命的肌肉线条。
  宋轻沉一瞬间不知道应该往哪看。
  她垂下视线,盯着旁边的行道树。
  唇角在蠕动, 就像是永远显示正在输入中的对话框, 足足输入一分钟后,才憋出来一句话。
  “很、很好啊。”她说, “如果,是你自己的想法的话, 这很好。”
  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大, 咚咚咚, 一声,两声,快要跳到喉咙口, 说不出的涩意往上翻涌,她往前走了几步, 随后说, “你这个人, 真的什么都、都不肯说。”
  “警察是多么、帅气的职业,尤其那、那身制服,简直……”
  “酷死了。”
  她没话找话,随后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听见他低沉又正经的说。
  “原来你喜欢制服Play。”
  “什么P……”宋轻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Play什……”
  忽而站定在原地,脸颊很快染上薄红,没忍住,拍了一下周池妄。
  “你、你你脑子里都都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发抖。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涩。
  宋轻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无数想法在脑海乱飞,末了,还是没忍住,停下来转过身,与他对视,苦口婆心。
  “看、看点正经东西,有些东西还、还是要少看。”
  见周池妄饶有兴味的盯着她,她苦思冥想,憋出来两个字。
  “伤身。”
  周池妄淡淡的笑,瞥她,“挺有经验。”
  一句话,让宋轻沉没有看清脚底下的台阶,走路一脚踏空,踉跄一下,扶住旁边的电线杆。
  手心是热的,额角在渗汗,她佯装不受影响,转过身去,踩上公交站台的台阶,抬头去看车次,一行行字每个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却看不懂。
  几分钟之内,她的脑海中都是周池妄的浑话。
  真该把他的话录下来全校公放,让大家好好看看,表面云淡风轻的尖子生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荤水。
  宋轻沉在心中恶狠狠的想。
  周池妄勾唇,盯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挺拔的身影跟上她的背影,一同走到公交站牌前,两个人太过显眼,惹得许多行人纷纷回头,打量或者揣测。
  今天没有叫乔叔过来接人。
  宋轻沉从兜中翻出来公交卡,捏在手里,搓来搓去,“你、你有公交卡吗?”
  周池妄睨她,“有手机。”
  “哦。”
  不是想象中五谷不分连公交车都不会坐的豪门大少爷。
  宋轻沉难得失落,又问,“体能测试,什么时候开始?”
  周池妄看她,她又徒劳的解释,“考,考警校的话,好像是,体育生多一点是吧?我记得,需要过一个体能测试这样?”
  周池妄薄唇半掀,“下个月。”
  “哦。”
  宋轻沉又回到了困顿沉默的状态。
  他们在公交车上坐了几站地,直接坐到了七中旁边的公交站,下了车。
  一开车门,宋轻沉就看到乔叔的黑车在门口等,与此同时,还有一位女性保镖候在门口。
  周池妄即将上车之前,宋轻沉忽而快走几步,拉住他的衣角。
  他转身,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对。
  “周池妄,”她磕磕巴巴的说,“不论你、你以后要去哪,都、都要注意安全。”
  “一定要,平平安安。”
  这是她这一路都在想的话。
  刚刚明明已经鼓起了勇气,想让他别去,可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宋轻沉准备的话还是缩进了喉咙中,磕磕绊绊的钻回了自己的肚子中。
  周池妄的瞳眸森黑深邃,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回了她两个字,“放心。”
  宋轻沉不放心。
  小时候她父亲经常被派出去执行危险任务,她就在家中一圈一圈的转。
  偶尔跑到门口,偶尔搬着小凳子站在窗口,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等。
  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下一个天亮等到下一个天黑。
  每日每夜,睡觉之前问,“爸爸平安回来了吗?”
  醒来后又问,“爸爸平安回来了吗?”
  平安归来,明明是最基本浅显的要求,到了宋轻沉这里却变成了从小到大的奢求执念。
  只是最后,她的奢求也没能实现。
  运动会之后,会有几天全国性假期。
  高三的学生没有全放,从第五天开始提前返校。
  所有人都正常到场,只有周池妄和白芷婷不在。
  宋轻沉第一天返校,有些溜号,目光时不时往回看,始终见不到两个人的影子。
  班主任从身边走过时,她没有忍住,叫住了人。
  “赵老师,”她开口,“白芷婷和周池妄……他们……”
  “哦他们啊,”赵老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对着宋轻沉微笑,“他们家里有事,请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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