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周晚欲
时间:2022-06-17 06:37:31

  潮生想起那次放孔明灯的场景,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然后就真正和她告别了。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特别热闹。
  他们拍了一张合照,在朋友圈官宣。
  几乎是同一瞬间,所有老同学都过来打听怎么回事,都怪黎晚人缘太好了。
  王冬梅知道这件事之后,高兴地连假肢都要甩飞了,晚上问完潮生还不够,第二天一早又给黎晚打电话,说了一个多小时。
  海生的反应更大,他想起之前自己傻呵呵追黎晚就觉得生气,半夜喝醉了去潮生家里砰砰砸门,骂他不讲理,骂他把人当猴耍……
  潮生有点愧疚,但在海生面前,他永远是当家做主的做派,看海生闹,他就冷冷说:“你再撒泼,我给你买的那套房子你就别要了。”
  海生听完更生气,气得一拳头把潮生打出了鼻血,后来还怒气冲冲直接从家里搬出去住了,惹王冬梅又打电话问潮生怎么回事。
  总之就是一顿闹。
  黎晚知道之后乐得恨不得打滚,连连说:“江潮生,我感觉我拿了小说女主剧本诶,哈哈哈我们大美女就是得被这么对待……”
  潮生:“……”
  温澜的反应也很大。
  她周末请潮生和黎晚吃饭,没有下馆子,而是来她和唐未家,她亲自下厨。
  温澜和唐未早就同居在一起,两个人打算今年十月份结婚,证都领完了,只差个仪式而已。
  温澜做了六菜一汤,其中锅包肉是黎晚亲自点的,她还记得少女时代的往事。
  开始吃饭的时候,唐未还没有下班,温澜说不用等他,于是黎晚就真的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
  潮生看她这样,只好也动筷了。
  温澜问:“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很是纳闷,“我发现你们越来越拿我当外人了,我知道你俩在一起之后,说实话,我没有很高兴,我很失落。”
  甚至有点气他们瞒着她,没把她当朋友。
  潮生无奈,连他都不知道他们早在一起了,温澜又上哪知道去?
  他举杯:“我给你赔罪。”
  温澜白他:“赔罪也不能喝可乐啊。”
  黎晚憋笑:“就是啊,江潮生,整瓶白的。”又补充,“55度那种。”
  潮生:“……”
  总之就是女孩帮助女孩。
  说说闹闹一阵之后,唐未回家了。
  他已经是公司老板了,却还是喜欢穿时装,古驰经典款白T恤,衣摆塞进黑色牛仔裤里,踩万斯黑白色的板鞋。
  他带了小龙虾回来。
  温澜催他去洗手,他吊儿郎当走到餐桌旁,看了眼做的什么饭,又趁温澜不注意亲了她一口。温澜一怔,伸手要打他,却被他躲开了。
  潮生看他们闹,莫名心情很好,又想到以后和黎晚结婚的场景,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幸福。
  想到这个字眼,他怔了怔,不能用幸福,应该用和谐——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和谐。
  然后他悄然瞥了眼黎晚。
  黎晚察觉到了,也看向他,见他脸上没什么笑意,目光深深,以为他是在为温澜和唐未之间的打情骂俏吃味儿。
  想了想,从果盘里抓了把荔枝递给他:“给我剥。”
  潮生怔怔,心里莫名滑过一阵暖,这种被管着的感觉,让他想起小时候王冬梅这么使唤江大卫。
  他很快照做了。
  唐未恰好洗手回来:“妈的,你俩可真幸福。”
  温澜嗔他:“某人好好学学。”
  唐未眼角眉梢都淌着笑:“行,我给你剥虾,你吃不吃。”
  温澜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于是接下来,潮生给黎晚剥荔枝,唐未给温澜剥虾。
  温澜穿着米白色的棉麻布上衣,松松垮垮系着低马尾,不着粉黛,黎晚穿玫瑰红的针织短袖,浓密的黑长直披散在肩后,只浅涂了口红。
  她们一个清冷,一个热烈,一个像冰山雪莲,一个像风中玫瑰。
  浪荡而热烈的唐未选择呵护雪莲,清冷而淡漠的潮生却选择细嗅玫瑰。
  谁能不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所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互相有意思的?快给我讲讲。”唐未问出来。
  黎晚嘴里还嚼着荔枝,想了想说:“说实话什么时候有意思的真不清楚,就像你和温澜啊,之前不也是先隐隐约约有好感,就像挠痒痒似的……我俩也是先有好感,然后疫情期间他挺关心我的,有一次我发烧生病,他给我打了一夜电话没有挂,我就忽然之间心动了。”
  潮生静静听着,他觉得黎晚真适合写小说,这说谎话的能力,不编故事可惜了。
  黎晚又说:“加上我们都多少年朋友了,别的我不敢说,除了温澜,他是不是和我最好?”
  “是是是。”温澜叹气,“尤其是大学以后,我都被比下去了。”
  唐未倒抽一口气,瞥她:“怎么,你还吃醋?”
  温澜脸一扬:“我们是发小啊,怎么可能一点点感觉没有,不过……”她对潮生笑笑,“以后黎晚嫁给你,我还是你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
  潮生只笑不语。
  黎晚又说:“你们还听不听故事了?”
  唐未又把一只虾放到温澜小碟子里:“你倒是快说。”
  黎晚哼一声:“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就是这么一来二去好上了,潮生这个人心细,我大大咧咧的,很互补。”
  “就像我和唐未,也互补。”温澜笑笑,举起了杯子。
  大家又碰了一杯。
  老友相聚,不过三杯两盏淡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后来离开,已经逼近凌晨,路旁的花树都浅浅睡着。
  黎晚和潮生开了辆共享电动车回家,路上小风温和的吹着,卷着花草和淡淡的海风味道,黎晚张开双臂,很是惬意:“以前上学你总这么带温澜回家。”
  潮生想到那些场景,不由笑笑。
  黎晚又问:“这顿饭吃的不难受吧?”
  潮生不明白:“什么意思?”
  “看温澜和唐未恩恩爱爱,还要和我假装恩恩爱爱,挺难受吧。”
  潮生顿了顿,想说“你想多了”,默了默又换成:“还好。”
  黎晚笑:“那就好。”
  然后她点了一根烟,任晚风无声吹拂,烟雾在风中飘散。
 
 
第27章 玫瑰
  梅雨季过后, 潮生开始写他的第三本小说。
  一本书一写几十万字,就像经历了一次精神长征一样。都说万事开头难,一想到后面要开始“乌蒙磅礴走泥丸”, 人就忍不住犯懒。
  夏天都要过去了, 他还没理清大纲。
  黎晚看他浮躁,索性劝他:“写不出就不要写。”
  然后就使坏把他拉进卧室里滚床单。
  黎晚这个人, 潮生有时候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大多数时候不正经,可在勾引他的时候又勾引的一本正经。
  他不知道, 她对李微印是不是也这样。
  说起李微印,他在得知潮生和黎晚在一起之后,还专门给潮生打了个电话,言语里满是祝福, 却听的潮生很火大——李微印释怀的太快, 对不起黎晚八年的青春。
  总之他最后阴阳怪气了一通才把电话挂了。
  晚上黎晚来找他,提起这件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江潮生, 人家祝你百年好合,你干嘛祝人家子孙满堂啊?你告诉我李微印怎么子孙满堂?”
  潮生紧抿着唇, 任她笑。
  黎晚自己笑多没意思, 笑着笑着也就停下了, 说他:“怎么对我就像块木头?”
  潮生就说:“我那是跟你学的。”
  “什么跟我学的?像块木头跟我学的?”黎晚难以置信。
  潮生冷哼:“我说我嘴欠是跟你学的。”
  黎晚怔了怔:“你什么意思,怎么好事儿没我的份儿,坏事你上赶着扣我头上?”
  “别说骂你了, 你要是听不清,我还能刻你碑上, 让你下辈子都记得。”潮生悠悠说出这句话, 瞥着黎晚, 似笑非笑。
  黎晚瞬间了悟。
  前两年唐未事业失败,欠一屁股债债,天天闷在酒吧里喝酒,还要和温澜分手。远在英国的黎晚气不过,打电话骂唐未,就骂的那句话。
  后来唐未又追回温澜,之前有一次聚餐,他忽然想起这件事,就当笑话说了出来。
  黎晚叹气:“江潮生,你就会欺负人。”
  潮生噙着笑,看她撇嘴,心情很好。
  黎晚看他那样就觉得吃亏,想了想跨坐到他的腿上,主动把吻送上来。
  嘴巴不会说话,那就接吻吧。
  人家都说,不相爱的人,只做/爱,不接吻。
  可他们从不忌讳这些。
  有时候界限太明显,反而刻意,像是在反复挑破愈合的伤疤,提醒自己痛苦似的。
  后来做完,他们分睡在床的两端。
  她说:“江潮生,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要爱对方好不好。”
  潮生压住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说:“好。”
  黎晚背对着他,怔了好一会儿,才笑:“嗯,这样就公平了。”
  是啊,这样就公平了。
  这种公平就像是恋爱的时候“你不发消息找我,我就不找你”的较劲,也像是婚姻里“你做饭,我就洗衣服”的平衡。
  但又不全是,潮生知道,或许黎晚也知道,差得远。
  和黎晚决定在一起之后,他们就为结婚做准备了。
  当然,唐未和温澜的好日子,远在他们之前。
  温澜十月结婚,挑十一小长假,天气好,日子也好。
  唐未把婚礼定在一所庄园里,请了很贵的婚庆团队来做策划,从温澜的手捧花到酒桌上用的桌布都精致到不行,头一晚光烟花就放到半宿。
  温澜只请了黎晚和她大学时的对铺这两个伴娘,她说人情不在多,在于真的有情。
  为了配合她,唐未也只请了两个伴郎,他玩得好的兄弟也只有那么三四个,就只剩一个没结婚,他也不愿意请个关系一般的人,最后干脆把主意打到潮生身上。
  唐未给潮生打电话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兄弟,反正你也放下了,当伴郎也没关系吧?”
  潮生讽他:“你少拿话噎我,不然我不干了。”
  唐未就笑:“好了,我开玩笑呢,都多少年了,大家都长大了,我还能总那么不懂事揪着过去不放啊……”
  唐未话说得漂亮,其实是他自己也放下芥蒂了。
  之前他堕落的时候,温澜这么不离不弃,而潮生也没有落井下石,他就再也没多想过什么了,他知道温澜是个好女人,而潮生是个正人君子。
  “再说了,你老婆当伴娘,你当伴郎,好事成双……”唐未笑得混不吝,“我到时候接亲,给黎晚多包点红包,怎么样?”
  潮生笑骂“有钱烧的”,最后答应了他。
  婚礼总是繁琐而忙碌的。
  婚礼前一晚的烟花宴,黎晚悄悄跑来潮生这边,抓住他手心挠了挠:“好帅啊江老师。”
  潮生这天一身白色的西装,他立如玉树,倜傥出尘,气质里自带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很有距离感,让人不自觉想仰望他。
  “没事跑过来干嘛?”潮生没有语调。
  黎晚笑笑,问他说:“我看唐未办的不错,咱们结婚你打算怎么办?”
  潮生看她穿一袭星空灰的纱裙,漂漂亮亮的,反问她:“你打算结婚穿什么样子的婚纱?”
  空气中五颜六色的烟花“砰砰”乱绽,黎晚的声音被烟花的声音盖过大半:“我希望优雅点的,就像公主穿得那种。”
  “嗯?”
  “还有啊,以前在国外,我总看人家在教堂举行婚礼,感觉特别庄重,我也想在教堂办。”
  没想到风风火火的黎晚喜欢庄重肃穆的教堂,而素来端庄的温澜,却喜欢摆满花束的浪漫庄园。
  潮生微顿,淡淡说:“我回答你的问题。”
  “啊?”黎晚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扯话题,更是一时没想起她问他什么了。
  “在教堂办吧。”
  潮生这么说。
  黎晚怔了一秒,垂垂首,轻轻笑了。
  ……  ……
  烟花秀过后,大家都去唱歌。
  唱的都是些热闹的,甜蜜的歌。
  在唱歌的时候,黎晚看到了海生,他还在别扭着,离潮生很远,想了想,黎晚走过去邀请他唱歌。
  海生立刻不好意思了,推辞说不去,黎晚也敞亮,直接说:“那我唱歌给你赔罪。”
  黎晚唱了首特别诙谐的歌,古早非主流代表神曲——《伤不起》。
  又唱又跳的。
  最后海生尽管还在别扭,却多多少少露出了笑意。
  一群人一直嗨到大半夜……
  第二天新娘顶着黑眼圈化的妆,举行仪式之前温澜还说自己困了,结果仪式开始之后,她却表现的落落大方,丝毫看不到疲态。
  互换戒指之后,有读信环节。
  温澜和唐未拿信纸的手都在颤,声音也在发颤。
  温澜说:“最初喜欢你的时候,我没想过你也会喜欢我,后来在一起,我也没想过我们能从校服到婚纱。小时候我常问我妈,什么是幸福啊,此时此刻我和我的初恋结婚了,我终于知道,原来这就是幸福。年少时的喜欢,竟然是余生的欢喜,这就是我的幸福。”
  她满是哽咽的读完信,台下紧接着掌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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