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周晚欲
时间:2022-06-17 06:37:31

  “虫子把你的花咬毁容。”他把油画棒扔给她,抬脚就走。
  几秒后,他手摸上书房的门把手,就听黎晚在身后吼:“江潮生,你个狗男人,狠心的狗男人!”
  潮生憋笑进了屋。
  等一个小时后他出来接水,只见那扇窗户上,他画的青虫被抹去了,外面套了只白色的罩子。
  黎晚在画板后面歪头冲他笑:“不好意思江老师,这个是无敌金刚罩,只有我能打开。”
  潮生无语至极,干脆不理她。
  本来以为她在和他置气。
  可他这边刚接完水,她就缠上来,勾住他的脖子乱噌。
  最难消受美人恩。
  潮生过得这是什么日子?是蒲松龄笔下书生过得日子。
  后来七月份,古乘带对象到家里串门,古乘看到玻璃上的花,就问是谁画的。
  黎晚一本正经说是潮生画的。
  古乘对象就对潮生说,潮生真浪漫,送给黎晚一朵永不凋谢的玫瑰。
  潮生当时心里:……
  后来温澜到家里来玩,也问那朵花是谁画的。
  黎晚这次改口了,承认是自己画的。
  当时大家在吃饭,温澜一听就把筷子放下了,别有深意说:“看来潮生真的很宠你,他这个人有强迫症,家里墙上连一张海报都没有,桌上一个便利贴都不贴,你注意过没有,他家里甚至连冰箱贴都没有,以前他甚至连春联都不愿意贴。”
  黎晚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啊”了一声,问:“为什么呀?”
  温澜说:“他说那些东西像补丁。”
  黎晚:“什么?”
  “墙上桌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像补丁一样。”温澜特别真诚一笑,“你看你,把他强迫症都治好了,看来某人真是陷进去了。”
  黎晚一脸懵,看向潮生。
  潮生觉得脸热,板起脸一本正经说:“吃你们的饭吧。”
  黎晚和温澜互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纷纷把脸埋进碗里。
  后来唐未来把温澜接走了,黎晚和潮生送完他们,一起坐电梯上楼,看潮生一直没露过笑脸,难免多想,想问他“是不是挺温澜这么毫不介意的开我们俩玩笑,你心里难受啊”,又怕这么一说,潮生会回她一些杀人不见血的话来,也就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潮生悠悠瞥她一眼,问:“又乱想什么呢?”
  黎晚下意识说:“没有啊。”
  却因为回答的太快,而显得心虚。
  潮生看她那样子,不由笑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电梯叮一声。
  他意识地到这举动太亲密,又不动声色把手收回去了,率先出了电梯门。
 
 
第29章 爱她
  正值盛年的男女在一起同居, 有着合法的婚姻关系,做许多事都有了合理的借口。他们又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志趣相投的朋友,省去了彼此融合的步骤。
  尽管提防着不与彼此亲近, 可是朝夕相处中, 难免有些亲昵不自知的流露出来。
  有些口头上的约定,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遵守的。
  而有时候恰恰是因为有禁忌在, 才让人抓心挠肺,每每试探雷池。
  这个道理,潮生在婚礼四个月之后, 才忽然恍然大悟。
  结婚满四个月的时候,正好是黎晚的生日。
  她生在八月的十八号,盛夏时分,骄阳似火的日子。
  这天她打算早晨在王冬梅那吃早饭, 中午再去父母家吃午饭, 晚上就和潮生一起到海边的帐篷酒吧过。
  早晨的时候王冬梅给她下了长寿面,中午陈柔又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碳水摄入太多, 傍晚和潮生去拿蛋糕的时候,她抱怨好久, 嫌尺寸选大了。
  潮生宽慰她说, 生日蛋糕本来就是用来浪费的。
  她说不行, 浪费可耻。
  潮生又说,那你吃剩下的我吃,总行了吧。
  她才开心起来。
  他们步行去酒吧, 路上有歌手在卖唱。
  唱的是《高米店南》,冷暖我不念你, 江河知道你。
  黎晚觉得好听, 问潮生有没有钱。
  潮生就说, 人家那有二维码呢。
  黎晚一看,忽然开始惆怅,她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后来潮生一直记得。
  她说:“卖唱搞得像商演,少了很多人情味儿,你不觉得丢钱更好吗?六便士和月亮,一下子就都有了。”
  潮生看着她。
  不得不说,那一刻的她很迷人。
  特立独行总是令人着迷的。
  前面有鱼贩推着三轮车卖各种颜色的鱼和水母。
  黎晚很快忘记民谣歌手的事,被鱼贩吸引住:“好漂亮啊,你看那些水母,就像一束束烟花一样,在水里绽开了。”
  潮生“嘁”了一声笑说:“搞那么多形容词,你想要就买。”
  黎晚撇撇嘴看他:“唐未送温澜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就是水母。”
  潮生一怔,这才想起这件事。然后他蹙起眉:“怎么,他能买,我不能买?”
  黎晚看了他两秒:“哎呀,我随口一说,你不喜欢我不说了……”
  潮生不理她,而是指着一条鱼问老板怎么卖。
  后来他还真就给她买了一条鱼,讽她说:“买回家炖了,让你吃了过敏,吓死你。”
  “你……”黎晚话堵在肚子里没说出来。
  潮生看她那样,忍不住扬嘴笑起来。
  当然,是在背过她的时候。
  黎晚真是很烦他这一点——好起来真好,坏起来真坏。
  他们买完鱼不紧不慢往前走。
  谁知在离帐篷酒吧不远处的海鲜面馆遇见了温澜。
  她自己一个人到这边吃东西,看样子是吃完了,正准备走,于是迎头就和他们撞上了。
  温澜往这边走过来,恰好路边有一辆小货车在卸货,师傅把箱子都堆在地上,摞得有一个人高,她从箱子和栅栏之间的缝隙走过来。
  黎晚和她有一周没见了,两个人一碰面就抱在一起。
  后面搬货师傅又要把一个箱子搬出来,刚摞上去,箱子没放稳,眼看就要斜着砸过来。
  潮生站在两个女人身后,眼看两个人都要被砸,他把手上的东西一扔,从后面抱住黎晚的腰,转了个圈把她稳稳放在身后。
  等他再回头,却见温澜已经被箱子砸倒在地。
  这些货都是饮料。
  如果玻璃瓶碎了,是会出人命的。
  潮生想到这点,急切走上前把货搬开,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碎酒瓶,想把温澜扶起来。
  温澜却连连摆手:“我没事我没事,但是脚疼,站不起来。”
  潮生冷着脸看了看她的脚,知道或许是扭伤了,就说:“我先把你抱起来。”
  铱驊  “到店里先坐一下,我们这有药箱……”闻声过来看情况的店主说,“如果严重就去医院……”
  潮生二话不说把温澜抱进了餐厅。
  搬货师傅和闻声过来帮忙的老板,看热闹的客人们,也就都散了。
  黎晚站在一旁,看大家着急,又看大家散去,她该上前关心温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潮生这么紧张温澜,她就觉得自己不该上去横插一道。
  刚才如果不是因为她离他比较近,可能他救得就是温澜吧。
  黎晚笑笑,偏偏头,看蛋糕碎了,奶油糊在透明包装盒上。
  鱼袋破了,水悉数洒在地上,水渍氤氲一片,鱼儿左右翻了几下身,终是放弃挣扎,鼓着腮在地上大口喘气。
  她叹了口气,把鱼捡起来,又把蛋糕拎起来。
  刚直起腰,潮生出来了,抱着温澜出来的。
  “黎晚,温澜肚子疼,我得先送她去医院。”潮生表情凝重,隔着老远喊她,“你先去酒吧坐会儿,我等下来找你。”
  黎晚看温澜脸色惨白,哪还有心情过生日:“我陪你过去吧。”
  潮生想了想:“那一起上车吧。”
  ……
  后来到了医院,温澜去彩超室做检查,潮生在门口踱步,而黎晚则拿着东西站他不远处等着。
  没一会儿医生出来,喊了声:“谁是病人家属?”
  一旁等着的老板指着潮生,抢话说:“他是。”
  医生看了眼潮生,冷声说:“你是她丈夫是吧?进来吧。”
  说完也不等潮生回答,就进屋了。
  潮生顿了顿,转脸看了眼黎晚,黎晚少有的安静,冲他一笑。
  他这才走进去。
  不过五分钟,潮生独自走出来了。
  他远远看到黎晚还像刚才那样站着,走过去,把鱼和蛋糕都接过来。
  “鱼死了?”
  他问。
  黎晚说:“嗯。一点点在我手里死掉的。”
  潮生抿抿唇,下颌线紧绷着,安慰她:“我再给你买,买一大缸。”又说,“蛋糕也做新的。”
  黎晚怔了怔,倦倦的笑了:“你还没说温澜怎么样了。”
  “她怀孕了。”
  潮生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医生还以为我是她丈夫,把我骂一顿,说还好就是动了胎气,没什么大事。”
  黎晚很吃惊。
  又高兴又吃惊。
  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没什么大事,她为什么还在里面?”
  潮生笑:“没,医生说她刚摔,现在不能下地,等会儿坐轮椅出来。”
  黎晚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了一点。
  唐未和温澜都不知道怀孕这件事,又是高兴又是自责。尤其是唐未,看他的脸色,是又开心又担心,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件事了。
  之后唐未和温澜的父母都赶到医院,一大家人围着温澜嘘寒问暖,又把唐未骂了一通。
  潮生和黎晚是两个外人,看他们一家人到齐了,也就告辞了。
  追究搬货师傅责任,还有后续检查的事儿自然是唐未他们忙活,他们两口子也不必担心。
  出医院已经晚上八点钟。
  潮生手里还拎着摔坏的蛋糕,和那条死鱼。
  黎晚笑说:“都扔了吧。”
  潮生点了点头,这是她的东西,她不说扔,他就一直给她拿着。
  后来丢完东西,潮生在路边打了一辆车,进去之后,说了帐篷酒吧的地址,却被黎晚打断了:“回家吧。”
  她说她累了。
  后来回家之后她去洗澡,潮生想了想,出了一趟门。
  还不到九点,路边的蛋糕店都没关门,他买了一个店家统一做完售卖的蛋糕,又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蛋糕和鲜花,虽然是生日必备,但好歹是有些没创意了。
  但有比没有强。
  潮生进家的时候,黎晚正坐在餐桌前吃冰箱里的剩饭。
  他把花和蛋糕放到桌上的时候,她愣了愣,问他:“这么晚了干嘛还去买啊?”
  “你生日。”他说。
  黎晚敛眸:“我看你就是想让我长胖。”
  潮生说:“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黎晚吃了一惊,抬眸:“喂……”
  潮生若有似无笑笑:“好了,生日快乐,寿星就别生气了。”
  他这话语气实在是宠溺。
  黎晚一怔,随即安静下来,竟有点不自在。
  黎晚安静了,潮生觉得满意,然后他把蛋糕拆开,去插蜡烛,找火机……
  黎晚看着他忙活。
  后来见他关了灯,她便像模像样双手合十,许了个很长的愿望。
  再后来就是吹蜡烛吃蛋糕了。
  就在黎晚小口吃蛋糕的时候,潮生把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
  认识这么多年,她每年生日,他都会给她送书,送到后来他已经不知道送什么了。
  十八岁的时候他曾送给她一本《简爱》,后来又从《海子的诗》、《挪威的森林》,送到《呼啸山庄》、《项塔兰》,去年她二十六岁,他送给她《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书是好书……可当生日礼物实在是明摆着让人流泪的。
  今年他终于不送她书了。
  他送她一枚月亮发夹。
  不是什么名贵物,却是他去银器店里自己学着一锤子一锤子打出来的。
  月亮正面有他自己画的花纹,形状是一道浪纹,而波浪起伏的弧度连起来看是她名字的首字母。这花纹也是他一点点錾刻出来的。
  他之前弄坏了她的发夹,就在他们初夜那次。
  “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潮生回忆道,“你说——月亮虽然只有一个,可是国内和国外的月光却是不同的。”
  黎晚摩挲着发夹上的花纹,脸上漾起了浅浅的笑,语气里却不饶人:“还以为你只会送书。”
  潮生一怔,想了想,说:“如果你想看书,到我书房找不就行了。”
  “切,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
  潮生:“……”
  黎晚把发夹紧紧握进手里,默了默她走向他,踮踮脚吻了吻他嘴角,噙着笑问他:“星星发夹为什么坏?”
  潮生微微垂眸,一脸禁欲:“你知道。”
  “嗯…我知道。”黎晚沉吟一声,笑,“因为你坏,发夹才会坏。”
  潮生被她这话撩的顿时小腹蹿火。
  黎晚洞悉一切,接着揽上他。
  ……
  翻滚在□□浪潮之间,潮生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溺水。初初缺氧时不自知,待他发觉过来,却是心甘情愿的溺亡。
  有情之人涉足□□,就如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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