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遇走出去，佣人在后面叫住他，“少爷。”
他顿住。
佣人走上前，“生日快乐。”
程遇自嘲笑笑，他的生日从来都不会快乐，小时候是，长大了还是。
走出家门的背影很孤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孤寂。
助理见他出来，忙下车，打开后车门，程遇坐进去，助理说：“老大，你病还没好呢，咱还是回医院吧？”
程遇沉声说：“去律所。”
-
下午，苏菲雨接到张洲电话，说见面的时间订在晚上七点，地址一会儿发给她。
苏菲雨回：“好。”
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她下班后，没坐公交车，打车回的家，宋慧出差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简单冲了个澡，做了个面膜，画上淡妆，她出门了。
晚高峰堵车，她七点十分才到的，侍者在前面引路，她在后面默默跟着，不断想，一会儿要怎么跟对方道歉。
知名律师脾气大，她有求与人，该说好话就要说好话，即便挨骂也要忍着。
心里建设刚做完，包厢门打开，侍者侧身让开。
苏菲雨低头走进去，“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真的——”
她边说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在看到眼前人时生生顿住，眉梢蹙起，“怎么是你？”
灯光下映出一人，剑眉星目薄唇。
是程遇。
程遇给了侍者一个眼色，侍者点点头，关上门。
他站起身，走到桌子对面，拉开椅子，“请坐。”
苏菲雨从震惊中回过神，想起了一种可能，瞪大眼，“你跟踪我？”
除了这点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没有。”程遇给她倒了半杯开水，“外面冷，喝点暖暖。”
苏菲雨把包放桌子上，弯腰坐下，“那你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来见谁的？”程遇问。
“我来见律师的。”苏菲雨说，“我和对方约好在这里见的——”
说话间，她看到程遇挑了下眉，心情似乎有些愉悦。
“嗡”，苏菲雨脑袋响了一声，问了个最不可能的问题，“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我要见的…律师。”
这怎么可能，那个律师在海信律师事务所上班，程遇不是的。
须臾，她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下。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张州发来的。
[苏小姐你到了吧？忘了告诉你，我们老大叫程遇，也是A大毕业的，你们是校友。]
见鬼的校友。
苏菲雨指尖猛颤，似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又盯着手机看了许久，逐字看完张洲发的内容，不得不相信了。
真的是，程遇。
人的缘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狗血，苏菲雨突然不想起诉了，“不好意思，我不起诉了。”
她话刚说完，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里面传来谩骂声。
苏菲雨脸色变得很难看，程遇对着她勾了下手指，苏菲雨把手机递给他。
程遇边说话边出了包厢门，门关上，苏菲雨身体靠在椅背上，垂在身侧的手指隐隐颤抖。
是害怕。
十来分钟后程遇回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侍者，手里端着一杯水，程遇示意她放到苏菲雨面前。
侍者出去后，苏菲雨问：“这是什么？”
程遇说：“蜂蜜水，你最喜欢喝的。”
她的喜好他还记得。
当初告诉他时，是两人欢爱后，他搂着她问：“想喝什么？”
她全身累瘫，含糊不清道：“蜂蜜水。”
程遇家没蜂蜜，为了买蜂蜜他跑了好几条街，回来后亲自弄给她喝。
再后来，他家的蜂蜜没断过。
只是……
没了要喝蜂蜜水的人。
蜂蜜水热气很重，苏菲雨的眸子渐渐的变得氤氲，像是飘着层雾气，眼尾也隐隐变红，看上去更显娇弱。
她低着头，好久没抬起来。
程遇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捏捏她手指，柔声说：“别怕，有我呢。”
重逢那天，他也是这么说的。
别怕，有他。
苏菲雨的心莫名颤了下，男人指腹的温度很高，她原本冰凉的手也暖了许多。
蜂蜜水下肚，心情好了起来。
饭间，两人没谈案子，程遇时不时给苏菲雨夹菜，还亲自给她剔的鱼刺。
感动似乎就在不经意间。
苏菲雨看着餐盘里的鱼肉，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鱼肉的情景，天之骄子如他，也是剔除完鱼刺才给她吃的。
那时聚餐的人多，高超拉长声音取笑，“遇爷，我也要。”
程遇给了他一脚，把鱼尾都给了他。
高超啧啧一声：“偏心。”
程遇胳膊搭在她椅背上，漫不经心笑笑，“我的人，我当然要护着了。”
“啪”，苏菲雨吃着吃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
越掉越多。
起初程遇没看到，等看到后，放下筷子，走了过来，屈膝蹲在她面前，拉过她的手，仰头看着她，柔声问：“怎么哭了，嗯？”
苏菲雨没说话，眼泪继续掉。
“不喜欢吃，那咱换。”他抬手给她揩去，轻哄，“乖，别哭。”
眼泪模糊了苏菲雨的视线，她已经看不到程遇的表情，抬手砸上他的肩，边捶边说：“你很坏你知不知道。”
程遇没躲，任她打，“知道，我很坏，所以，你可以使劲打。”
苏菲雨又捶，捶着说：“你干嘛要出现，你干嘛要招惹我。”
程遇腥红着眸子说：“我想你。”
“我不想你。”
“是你把我弄得这么狼狈的。”
“是你让我伤心的。”
“我不要看见你。”
“……”
越说，哭得越凶。
程遇手背上都是她的眼泪了，心猛地一缩，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
“是，我不好，我混蛋。”
可是。
能要了这个混蛋吗。
第68章 蜜吻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菲雨,菲雨。”宋慧边收拾行李边问，“你案子怎么样了？”
苏菲雨盯着手机，没说话。
宋慧又叫了一声：“菲雨。”
苏菲雨回过神，“什么？”
宋慧问：“你案子怎么样了？”
苏菲雨转头看向她,“目前在取证阶段。”
提到案子,她又想起了24号那晚。
程遇捧着她的脸,擦拭她眼角的泪,动作小心翼翼又温柔,边擦边哄：“乖，别哭了。”
“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犯错了。”
“我发誓,只爱你一个人。”
灯光映出他的脸,神情坚定，眼底翻滚着炙热的光，那光里带着歉意还有柔情。
他凝视着她，说了很多温柔的话，他告诉她,这些年他过的很痛苦，每每想起她，心像针扎一样疼。
他很后悔。
后悔那年,为什么没拉住她。
他情愿被她打被她骂,也好过后来的见不到。
他还说，他爸妈的婚姻很不幸福,每天过的鸡飞狗跳，是以，他从小对婚姻便产生了抗拒，喜欢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喜欢上谁的一天。
可这一切,在遇到她后发生了变化，起初他也抗拒过，挣扎过，可每每看到她，他的抗拒挣扎便少一分。
一分一分减少，他和自己和解了。
不就是喜欢嘛，他可以的。
告白那天，其实他很紧张，掌心里一直溢着汗。
那天和同学闲聊，从口袋里拿出烟时，他手都是抖的，同学笑他，这完全不像平日的他。
是啊，确定喜欢上那刻，他便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他没认真谈过恋爱，这算是第一次，所以很多事做的并不好，只是那时的自己太傲娇，没有意识到什么。
……他和刘曦没有任何关系，若非说有的话，那也只能是小时候的情谊，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刘曦。
从来没有。
……
这几年他用工作麻痹自己，因为只有忙碌的时候他才会不那么痛。高超曾劝他放弃。
可是。
刻在心上的人怎么能忘记。
她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里，除非他死。
他很忙，但只要A大有邀请他都会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见到她，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呢。
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想错过。
……
他也曾缠着孟琳要过她的联系方式，但孟琳没给，那晚，他在雪里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病了，感冒发烧后来引起肺炎，他住院一周，那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休息的几天。
……可能是他做的太过分，老天都没让他如愿，他一次次的期待，最终都以失望结束。
决定回国那天，好多人反对。
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说：“我心丢了，我要找回来。”
程遇说着，也哽咽起来，眼圈红红的，“我知道我很差劲，也很可恶，但是——”
他顿了下，“我不求复合，只想让你给我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看我表现，行吗？”
那晚后来还发生了一些事。
服务员端着蛋糕进来，说了句：“生日快乐。”
12月24日，平安夜，程遇的生日。
程遇点点头。
服务员退出去。
包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苏菲雨眼睛都哭肿了，程遇心疼得摸着她的脸，语气里带着请求：
“陪我过生日好吗？”
就像他说的，他很紧张，手指无端颤了一下，很怕苏菲雨会拒绝。
苏菲雨大脑空白，一时没做出反应。
程遇又说：“和你分开后，我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不是抱怨，只是陈述事实。
他想告诉她，没了她，生日对他也没了意义。
马辰曾说，浪子认真起来，真是玩命。
他想，失去她，他命已经没了。
“那年生日你不是问我许的什么愿望吗？”程遇说。
苏菲雨回过神，问：“什么愿望？”
程遇亲上她的耳畔，柔声道：“想和你过每一年的生日。”
想和你朝朝暮暮。
……
“对了，代理律师是谁？”宋慧见她又陷入到沉思中，推了她胳膊一下，“你想什么呢？”
苏菲雨思绪回笼，牵强笑笑，“噢，没什么。”
宋慧走到行李箱前，继续整理，“代理律师是谁？”
苏菲雨抿抿唇，“你也认识。”
宋慧顿住，“我也认识？谁？”
苏菲雨说：“程遇。”
宋慧手里的衣服掉到了地上，“程遇？怎么是他？”
事情有些复杂，苏菲雨简略说了下，“碰巧了。”
其实，这完全不是碰巧，程遇在律师界名气很大，这事只是他一个电话的事。
当然，他这么做，也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
宋慧挑眉：“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菲雨心里也知道，不会这么巧，笑笑说：“可能这次就是这么巧。”
案子可以是巧合，那别的呢？
宋慧问：“你打算怎么办？”
苏菲雨愣住，“什么怎么办？”
宋慧给了她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程遇啊，你真以为他是凑巧给你当律师的吗，他肯定是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你呢？”
苏菲雨双手握到一起，眼前浮现出那晚最后的情景，走出餐厅后，他们两个人一东一西前行。
风吹在身上很冷，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可似乎还是不够，身体都是颤的。
忽地。
肩膀一沉，有衣服披上，她侧眸看了眼，是男士风衣，黑色，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她停下，转身看向后面。
程遇穿着西装，西装扣子都没系，风把他的头发吹乱，光影里他眸子更亮了。
然后。
她听到他说：“认真考虑下我的提议。”
苏菲雨一下子没想起他的提议是什么，“嗯？”
程遇说：“给我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苏菲雨：“……”
那晚说追求她的人，已经失联七天了。
苏菲雨不知道怎么回答宋慧的问题，想了许久说：“随缘吧。”
她再次看了眼手机，依旧很安静，电话没有，微信没有，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甚至怀疑，那晚的一切其实是她做的梦，那些话都是梦里的程遇对她说的。
现实里，什么都没改变。
风依旧，雪依旧，人……依旧。
她和他还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宋慧看出她眼里的犹疑和矛盾，没再问下去，转移话题道：“你电话里说孟琳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