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筠摇头,“世子爷,我想看一下那个香囊。”
裴晟从衣袖里掏出来,“婉婉是不是也怀疑鲁师傅还有其他帮手。”这个香囊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柳筠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香囊,女子绣东西大都有自己的习惯,或是针法与别人不同,或是绣有自己特有的标记,或是香味不同。柳筠习惯用白芷香,青叶多用青色布料,紫芽往往会在自己绣品右下角绣一个小小的嫩叶,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不会注意到。
柳筠收起香囊,看向裴晟,“世子爷准备怎么把我奶娘从柳府给接出来。”
裴晟看她不愿多说,顺着她转了话头,不过他这个小媳妇儿主意真是大,防备心还挺重,套话特别不容易,更重要的是特别爱干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事儿,“裴家军擅长打仗,也擅长偷人,柳府将人看得再严实,也不是铁桶一块。”
“世子爷之前说的合作的事儿,我同意,还请世子爷尽快从柳府将我奶娘接出,我会助世子爷与东黎一战。”夜色笼罩下的天空,肃穆萧然,这许多年来,柳筠常想如果找到害死母亲的凶手了要怎么办,杀之而后快吗?
裴晟嘴角轻轻上扬,冲柳筠微微侧身一拜,“那我们合作愉快,”他顿了顿,眼波流动,“青衣派少主?”
柳筠并不奇怪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他本就擅长以一知十,更何况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世上孤女大多流离,我母亲只是想给与她境遇相似的苦命女子提供一个栖身之地和一门生存于世的手艺,才创立了青衣派,不争不抢,不求扬名,也不为钱利,却不曾想也能遭遇横祸,半生受乌星折磨而死。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柳筠声音轻无到缥缈,没有愤恨和不平,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裴晟也看向远方,“这个世上就是这样,歹人想害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善人却总想在那荒谬的理由中妄图找出一点点合理性。如果你心中有怀疑,就去查证,事实的真相也许是残酷的,但坏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然世间哪还有公平正义可言。”
两人并肩而立,风吹拂过发丝,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沉重幽远,抵人心扉。
第29章
竹姨丧事结束后的第二天,柳筠带着青叶和紫芽回了裴府。
林羌之每日都带着补品过来到沁雪园陪她坐一会儿。苏正山一天三次给她把脉,时时查看她体内乌月的情况,有一次把脉的时候苏正山跟她打听过竹姨的名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苏正山听完后,只是哦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再无他话。
青叶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柳筠免了她平日在跟前的伺候,让她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那颗红豆药丸里的成分,她已经列出了单子来,给苏正山也看过,里面的药草除了月絮草,其他的并不难找,所幸的是,之前配置乌星的解药的时候,八味草药,她都偷偷留下过一小枝,裴晟并没有察觉到,没想到那草药的用处最终派在了自己身上。
至于找乌月的解药,说实话,她并不乐观。她手里那本有乌星解药的西域残卷本就是机缘巧合得来的,再来一次机缘巧合让她找到记载有乌月解药的药书残本,完全是撞大运的事情。
与其去花费精力去找未知的解药,柳筠现在想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找真凶这件事情上,裴晟说的对,尽管鲁师傅认下了所有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他有帮手或许幕后还有主使。
这几件事情中只有给竹姨服下夷蕾草是他最有可能完成的,竹姨和她娘身上的乌星或许也有可能,但是压制她身上乌月的药物不可能是他,虽然那天是他把药丸放到她嘴里的。苏正山说她身上的乌月潜伏了没有七年也有五年,乌月的潜伏期比乌星要短的多,而乌月在她体内潜伏这么久都没有毒发,这种压制的药物肯定不是吃了一次两次,平日里肯定时时在吃着。
她在过去的五到七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柳府的那个小院子里度过,与鲁师傅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所以之前的事情,极大的可能是柳府里面的人,而且是她身边的人做的。
她身边的人只有奶娘、紫芽和青叶,从鲁师傅身上搜出来的那个香囊是紫芽的,那个香囊右下角的小嫩芽,柳筠不会认错,紫芽的手艺并不好,所以绣的东西大多歪歪扭扭,线头也很多。可那天从鲁师傅身上搜出这个香囊的时候,紫芽并没有什么反应。
柳筠看着在收拾茶具的紫芽,这几天心里茫然得如同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地,紫芽、青叶和她,她们一起在那个小院子里长大,虽然说是主仆,但更情同姐妹,青叶的聪明理智像是姐姐,紫芽天真率性,咋呼又懵懂像是妹妹。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伪装,那她到底为什么,为财为利,还是为仇,她实在不愿相信紫芽有问题,但心底的怀疑却越来越大,她想与其猜测,不如干脆把人叫来问个清楚。但也知道如果紫芽真的有问题,她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他们的幕后一定有指使,可指使的人又是谁?难道是她爹柳相?就想用她身上的乌月来毁了裴家,因为在柳府时,紫芽外出并不多,能与她接上头的,柳府的人可能性最大。
好在如果下毒的人真的是想用乌月做文章,在毒发之前,他们不会让她死,反而会千方百计让她好好活着,所以现在把紫芽留在身边也并不危险,柳筠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她想事情想的太入神,连裴晟坐到旁边都没有察觉。裴晟啪的一声把扇子打开,然后伸到柳筠面前,隔挡住她的视线,“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柳筠伸手拨开他用来装风流的扇子,“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裴晟近些天对她的态度很奇怪,语气中少了些逗弄,动作中多了些亲昵,比方说他不再婉婉长婉婉短,也不再夫人前夫人后,对她的称呼换成了你,起初她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区别,还是前天在晚饭桌上,她没什么食欲,简单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他拿过她的汤碗,舀了一勺汤送到了她嘴边,“你每天只吃那么一点儿,怎么撑得下去,多少再喝一点儿汤,张嘴。”
柳筠当时被他这一套动作唬地愣了神,呆呆地张开了嘴,等她反应过来,半碗汤都下去了。她腾一下站起来,碧荷在旁边捂嘴偷笑,她脸上火热更盛。
裴晟跟没事儿人一样,将碗里剩下的半碗汤,用进过她嘴里的汤勺,一勺一勺的喝完了,柳筠想阻止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偏他喝完后,拿巾帕慢斯条理地擦着自己的嘴,眼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笑意,“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汤的味道好像格外好些。”
柳筠被他那声唔搞得当即逃离了现场,她总觉得他的语气和动作透着些许的不正经。从那儿以后,只要在饭桌上,如果她没吃几口要停筷子的话,他就作势要喂她,逼得她不得不拿起筷子再扒拉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