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因为王牌专业缘故,历来男女生比例都拉得很大。女生长相只要稍微清秀一点,就很容易受到关注。
军训期间,岑蝶被选做学院旗手,漏了几回脸,还被抓拍了照片、放到学校公众号上。
大概是因为那张照片拍得确实漂亮,才引来一些好奇注视。
学校论坛和公众号底下都有议论。
【这个漂亮学妹是谁啊?五分钟,我要知道她的名字和专业!】
【国关院的吧?军训好像见过。】
【国关的?这么牛?还是美女学霸啊!有联系方式吗?】
【别想啦,人家有男朋友。报道那天那辆连号车牌……懂得都懂哈。】
【啧啧。】
【……】
对此,岑蝶本人却没有过多关注。
除了课业,她满心满眼,全部注意力,全部都只系于一个人身上。
但那个人自从开学那日后,竟然没有再联系过她。
岑蝶觉得百爪挠心,却又觉得暗恼,恼怒段沉能这样游刃有余,处变不惊。
他明知道她会因为一句公开承认的“女朋友”而辗转反侧,依旧能无动于衷地静待,仿佛只是在逗她玩一样。
几个礼拜不说话不联系,就这样,也能叫男女朋友吗?
至少,他是不是应该对那天牌桌上公开那件事,对她解释一句呢?
他似乎从来没有跟岑蝶确认过什么。
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
就这么自信她不会拒绝吗?
……
段沉这人,占尽了年纪比她大上这么多的阅历经验优势,也占了身份地位的优势。
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她,似乎远不如她喜欢段沉来得多。
在这段关系里,岑蝶永远处于低位。
她永远都在仰望。
偏偏,为了能与他在一起,自己又早早放弃挣扎,心甘情愿地认了下来。
这两种矛盾心情在打架。
打得她手足无措。
岑蝶没办法,只能继续静待,寻找良机。
-
转眼,即将进入国庆长假。
开学已经快要一个月。
寝室里,姜亦可将PPT保存好,伸了个懒腰,回过头,兴奋地问道:“岑蝶岑蝶,你国庆假有什么计划吗?要回家吗?”
岑蝶摇摇头。
姜亦可一拍手,嚷嚷:“太好了!她们俩放假都要回家去,我还担心这七天,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呢!想想还怪寂寞的。你要是也在的话,咱们就能一起出去玩啦!到京市这么些日子,我还没出去逛过呢!”
闻言,岑蝶朝她笑了笑,点点头。
“好啊。”
平心而论,姜亦可这个姑娘,除了嘴碎一些、比较爱八卦之外,人是相当热情的。虽然讲话有些大大咧咧,但旁人都能感觉到,她没什么恶意,相处时也十分主动。
开学这么些天,岑蝶也就和她混得最熟。
加之,她刚刚面上了一个校内兼职,学费也已经交完,还有点余钱在手,和同学一起去市里看看也没什么问题。
姜亦可有点急脾气,风风火火的。
得到岑蝶应诺后,立刻摸出手机,开始搜索京市美食攻略。
“那我们早上先去看升旗?然后去尝尝这个店吧?我看评分很高……啊对了,说起来,岑蝶,好不容易有个长假,你不和你男朋友见面吗?”
“……”
岑蝶一怔。
脸上不自觉收敛起笑意。
半天,她才含糊答道:“唔,不知道呢,他工作比较忙。还不太好说。”
姜亦可从手机屏幕里挪开视线,落到她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你男朋友已经工作了?那你们年龄差得还挺多啊。之前我第一次听你讲,还以为你们和那谁他们俩一样,是校园情侣呢。”
这个话题就稍显敏感。
岑蝶没有说话,敷衍般笑了笑。
将头转回去,默默垂下眼。
然而,因为姜亦可这随口一问,让岑蝶这一夜再次没能睡好。
河倾月落时分。
天边浮现一抹鱼肚白。
因是九月末,又尚未日出,室外已经有几分凉意。
岑蝶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阳台,望着半空最后的溶溶月色。
终于,她下定决心,将手机摸出来。
找到对话框,开始往上面打字。
岑蝶:【段沉。】
岑蝶:【最近有时间见面吗?】
她想要破开这个局。
最好不以卑躬屈膝的方式。
……
暮色四合。
最后一节课结束。
岑蝶将课本收进书包,背到肩上,踩着下课铃声,踏出教室。
姜亦可走在她旁边,感叹:“啊,终于放假了!”
“嗯。”
“岑蝶,今天晚上我们社团有个聚会活动,你要不要一起去?你一个人在寝室也很无聊吧?来玩嘛!还能多认识点朋友呢!”
寥寥几句话功夫。
不知不觉,两人走出教学楼。
许是因为放国庆假,很多学生有家长来接,学校寝室楼附近车位不够停,各色私家车竟然一路停到教学楼周围。远远望去,连绵成一条线,很是壮观。
姜亦可:“……好不好?好不好嘛?”
岑蝶正欲答话,倏地,脚步一顿。
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停在原地,驻足,拧起眉。
两人斜前方,停了一辆车。
陌生车型、陌生车牌,混迹在长龙之中,丝毫不起眼。
此刻,后座车窗降下来一半,露出里面男人的半边侧颜。对于岑蝶来说,哪怕这么个角度,因为早在脑中勾勒千万遍,也变得清晰可认起来。
她站着不动,反复确认了好几眼。
接着,才扭过头,同姜亦可说:“抱歉啊,我一会儿还有事,可能没法陪你去啦。”
姜亦可嘟了嘟嘴,无可奈何地作罢,“好吧。唉,好可惜哦。”
岑蝶:“下次吧。……唔,要不你先回寝室准备聚餐,我去买点东西?”
“行。”
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此分道扬镳。
等姜亦可走远,岑蝶深吸一口气,大步靠近那辆轿车,伸手,拉开了后座车门。
车里,段沉仰起头,朝她微微挑眉。
“怎么这么慢。”
语气没什么责怪意味。
单纯就是一副漫不经心态度。
岑蝶坐进去,坐到他身边,低声说:“……和室友说了一下。”
段沉笑了一声。
没再说话。
霎时间,岑蝶感觉到,空气里平白多了几分尴尬不虞。
段沉应该是心情不好。
这般想着,她转过脸,开始偷偷打量他。
凌晨,岑蝶给他发完那条微信,出乎意料地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回音。
她疑心他又是通宵应酬,尚未看到,没有放在心上。
哪想到,他会在她下课时间,突然出现在学校里。
好像一个惊喜。
突如其来。
刚刚岑蝶和姜亦可说话时,也是很勉强才抑制住心头窃喜。
段沉似乎被小朋友眼中灼热目光烫到,目光也跟着转向她,嘴角含笑,光明正大地端详起她来。
“军训倒是没晒黑。”
对峙半天。
他下了结论。
岑蝶愣了愣,脸颊飞起红晕,讷讷,“……防晒了呀。”
“挺好,我喜欢小蝴蝶白一点,看着可爱。”
“啊……”
岑蝶第一反应,是先在脑子里记下来。
见状,段沉笑了一声,曲起指,轻轻叩了下她额头,“逗你的。小蝴蝶什么样都可爱。”
“……”
对他来说,好像什么花言巧语都能信手拈来。
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岑蝶没招,只能岔开话题,指了指他另一只手,问道:“这是什么?”
她刚刚看他时就注意到,段沉手上一直捏了一串珠子,随意把玩着。
看样子像是佛珠,离得近了,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这个?”
段沉将珠串拿起来,示意了一下。
得到她肯定点头,复又解释说:“别人送过来玩的。说是去广济寺请什么方丈开过光,很灵。”
说着,他将那串佛珠放到岑蝶手中。
“小蝴蝶带着吧。最好能保佑小蝴蝶平平安安。”
檀香味离得愈发近。
几乎要直冲大脑。
岑蝶握着珠串,瞪大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真的给我了吗?”
“当然。”
段沉笑起来。
岑蝶抿了抿唇,“可是,如果很灵的话,还是你自己……”
段沉截断她:“我从来不信神佛。”
如果去寺庙开个光,求求菩萨就能有用,这偌大四九城里,就不会有那么多不甘、愤慨和绝望了。
他从来不信这些。
说到底,只不过是个美好寄愿罢了。
能看到小蝴蝶这幅感动表情,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段沉摸了摸她头发,语气不自觉比刚刚缓和了许多,“小蝴蝶,怎么这么久才想到找我呢。是不是上学太好玩,乐不思蜀了呀?”
话音落下。
岑蝶陡然从刚刚那种情绪中抽身出来。
她垂下眼,攥紧了珠串,开口:“……可是,你也没有找我啊。”
段沉并不生气,还是笑,“我想看小蝴蝶什么时候能主动一点呢。”
“……”
岑蝶深吸一口气。
事实上,她觉得有些不解。
这种不解已经完全超过了不甘,变得无比可观起来。
她问段沉:“段沉,你还要我怎么主动呢?每一次,都是我在主动……你给我一张名片,是不是就在等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能每次都是这样。”
就像钓鱼一样。
他端坐高台,握着杆,胸有成竹,只等她上钩。
岑蝶:“难道,你是觉得我的感情很可笑吗?”
第15章
「我已经为你披荆斩棘, 一腔孤勇人尽皆知,你还要我如何更爱你呢?」
——岑蝶
-
面对岑蝶这声声质问,段沉似乎并不惊讶, 只微微抬眉, 还是处变不惊模样。
顿了顿,他伸出手, 握住了小朋友的手。
再调整一下姿势,与她五指相扣。
“……”
岑蝶毫无征兆地收了声。
与海市相比,京市地处北方, 又是内陆城市,全年气候都颇为干燥。
段沉手掌也干燥,带着一点点暖意,热烘烘的, 从掌心一路传递到心脏, 再通过血液弥漫至四肢百骸。
岑蝶无法否认,自己被这个小动作顺利安抚。
像是灵魂都随之平静下来。
段沉温声开口:“小蝴蝶怎么会这么想呢。”
“……”
“我当然只会觉得小蝴蝶可爱。”
语气循循善诱似的。
不过, 对段沉来说,虽然这话带着一些诱哄需求,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真心在里面。
岑蝶确实是和其他女人大不一样。
应该说是十分特别。
她年纪小, 但是既不天真、也不世故。明明想要与世偃仰, 眼神里那点固执倔强却怎么都藏不住。
她应该是沼泽地里飞出来的漂亮蝴蝶。
谁都不知道她要飞往哪里去。
或许,每个猎人都会想要将她捉进玻璃瓶里,据为己有。又害怕伤了她, 最终只能做成标本,死气沉沉, 再不复生动。
在男女关系里, 不可否认, 段沉年龄比刚刚成年的岑蝶大了不少,经验更为丰富。
时常游走于各色女人中,完全称得上老手。
只消一眼,他自能看出小朋友对他的感情,但却也猜不到她下一步举动。
段沉饶有兴致,恶劣地一步一步试探着她。
但她又未尝不是?
思及此,段沉牵了牵唇,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你看,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推掉事情,立刻来找你。你一直不给我打电话,我不高兴,也会记着来接你。对不对?”
他不紧不慢,将过去一一细数。
岑蝶被他握着手,早就难以集中注意力。
不过寥寥几句话功夫,已然败下阵来。
她红着脸,垂下眼,嘴唇动了动,嚅嗫,“……可是,你跟别人说我是你女朋友。”
段沉:“嗯哼?难道不是吗?”
“你都没问过我……”
“嗯?小蝴蝶不愿意吗?我以为,那天在酒店,就算是你的回答了呢。”
岑蝶哑然,不知所措,低声喃喃道:“我以为……”
段沉好整以暇,看向她。
“以为什么?”
“……”
她当然以为,两人之间,必不可能出现什么良性关系。因为自己刻意勉强,就算见不得人,也能捏着鼻子认下。终归,得到段沉,无论以何种行事,都叫她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