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
目光在场内逡巡一圈。
而后,落到正前方。
“……要不然,给咱们老魏哥哥表演个节目吧?就算是贺礼和见面礼了,你说怎么样?”
“啊……”
姜挽倪:“前面有钢琴,随便弹个什么曲子,应该不过分吧?前两年那个姐姐,是不是也弹过?就是许家哥哥的老婆,那时候还是女朋友呢。”
她噼里啪啦一番话砸下来,没给人插嘴机会。
当然,也砸得岑蝶不知所措。
弹钢琴……
她家是那种条件、那种情况,从小到大,她什么课外班和兴趣特长班都没有参加过。
所有乐器里,唯独就会吹个口琴。
那还是因为,口琴是海市小学生音乐课必学乐器,每个人都得学。
可是,姜挽倪提议之后,魏佳上也来了兴趣,煞有其事地看着她,眼神满怀期待。
推拒之词堵在唇间,难以说出口,让人觉得百爪挠心。
“我……”
“在说什么呢?”
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成功打断这番尴尬场面。
只一声,岑蝶便心下一松,慌慌张张地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在看到段沉后,她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段沉。”
段沉朝她走过来。
远处,顾庭山将人带到后,转身离开,没有再靠近他们这行人,似乎完全不想参与明枪暗箭。
段沉走到岑蝶旁边,朝着魏佳上和姜挽倪点点头,算作招呼。
接着,很自然地抬起手,搂住了岑蝶肩膀。
“在聊什么?”
他又问了一回。
岑蝶靠在他怀中,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姜小姐说,想让我去弹钢琴……”
姜挽倪:“喂,你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是我在为难你一样啊?”
“……”
“我只是让你随便弹个曲,当成生日贺礼送给魏哥哥,这也不算失礼吧?”
姜挽倪话是对着岑蝶说,但目光却一直盯着段沉,像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魏佳上喝多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哦,段沉,让你小女朋友露一手嘛。你可不知道,今晚来得这些人里,百分之99的女士都对她好奇死了。”
闻言,段沉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略略沉吟数秒,低下头,含笑望向岑蝶。
“小蝴蝶想不想弹?”
“……”
岑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直接说不会,会不会让段沉丢脸?
好像在他们这些人说起来,女生会点什么乐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钢琴就是名媛的基础课。
可是,她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不会也丢脸。
上去弹也会直接露馅。
“段沉,我……”
段沉:“看来我的小蝴蝶是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曲起指,轻轻刮了下岑蝶脸颊,状似安抚。
“没关系,不想弹也可以。”
他看向魏佳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意味,声音却还是含着笑意,“佳上,想听点什么?还是我来给咱们寿星助助兴。”
话音落下。
姜挽倪彻底怔住了。
刹那间,魏佳上也酒醒了一大半。
“段、段少爷……”
段沉:“嗯?不用客气。”
他将衬衫袖口挽起两道。
顺手拍了拍岑蝶脑袋。
接着,段沉迈开步子,慢条斯理地朝钢琴方向走去。
魏佳上二话不说,抛开女伴,大步追上去,试图拦住他。
徒留岑蝶和姜挽倪四目相对。
“……”
岑蝶没在意姜挽倪那种微妙眼神。
她只是望着段沉背影,心跳得飞快。
段沉是在给她解围吗?
是在给她撑腰吗?
这一刻,人就像是喝多了冰可乐,心脏都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小气泡来,无法自持。
她真的好喜欢段沉啊。
岑蝶想。
第18章
最终, 魏佳上还是成功将段沉拦住,再低声下气地道了歉,将这祖宗哄回来。
要真让段少爷去弹曲, 魏佳上怕自己能折寿二十年。
都不说他大哥, 他家里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后头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呢。
魏佳上是喜欢看热闹凑趣, 有些圈子里纨绔子弟的陋习。
但到底也不是欠收拾。
总归,还是知分寸的。
经此一事,没人再敢跑来招惹岑蝶。
生日会热闹非凡, 她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当壁花。
幸好,这回,段沉没有再离开去应酬, 也跟着一起坐在她身边。
“是不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听到段沉低声提问, 岑蝶精神一震,连忙摇摇头, 抬起眼,斟酌着作答:“……其实还好。”
当然称不上没意思。
三五老友, 花团锦簇, 珠光宝气, 觥筹铱驊交错。
只不过,这些都不属于她罢了。
她只是个外来闲人,融入不了, 也体会不到其中乐趣。
更多的,还有满腔惶惶不安。
段沉挑了挑眉, 笑道:“真的还好?”
“……”
岑蝶不说话了。
段沉:“没关系, 就是带你来看个新鲜。一会儿我们就走。”
语气十分散漫。
似乎对什么都浑不在意似的。
岑蝶从来没有问过他家庭情况, 但只从相处这些细节里,她再没见识,也看得明白,段沉定然是出身显贵,位高权重,才能有这般游刃有余、且肆无忌惮的底气。
顿了顿。
倏地,段沉问了句完全没关系的事。
“手串呢?”
岑蝶“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手腕。
此刻,手腕上套了个小手袖。
是刚刚造型师给她戴的,用以和这身裙子做搭配。
她摸了一下,低声答道:“放在寝室了。”
段沉收到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万一丢了,她自己肯定要心疼。
再加上佛珠太大,日常也不那么合适。
收到那天,岑蝶一回寝室,就小心地收了起来。
闻言,段沉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眉头跟着微微蹙了起来。
岑蝶疑心他是不是不高兴,连忙说:“今天出门太急,忘了。下次我肯定戴着。”
段沉:“紧张什么……我是在想,送个别的什么,才能更适合我的小蝴蝶呢?”
“啊……其实不用……”
岑蝶有些愕然。
连忙摆手。
段沉伸出手,精准地捉住了她手指,收拢进自己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他语调十分随意,“得在小蝴蝶身上做点标记,出门才不会被人欺负。你说对不对?”
“……”
“今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毕竟是家养的蝴蝶嘛。
总不能被不识相的外人觊觎伤害。
-
眉月高悬。
室外夜凉如水。
生日宴堪堪过半,段沉便领着岑蝶告辞退场。
司机将车开到庄园主楼大门口。
段沉替岑蝶拉开车门。
等她坐上车后,他顺手阖上门,隔着窗同她说:“小蝴蝶先在车里休息会儿,我抽支烟。”
岑蝶点头,“嗯,好。”
“真乖。”
段沉笑了笑,直起身,往后退了三四步。
也没走远,依旧在岑蝶视线番外内。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
还是熟悉的万宝路爆珠。
隔着一段距离,岑蝶都能认出来。
毕竟,两人就是因为一盒万宝路,才得以结识。她虽然自己不抽烟,却也忘不了这个烟盒包装,以及那股清淡烟味。
男人身形高挑清瘦,垂下眼,指间夹着烟,似是陷入思索。
烟雾氤氲而上。
岑蝶手背抵着下巴,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再回过神时,段沉已经拉开了车门,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样开着窗不冷吗?”
他慢条斯理地问。
“……”
岑蝶脸颊“蹭”一下烧起来。
整个人往里挪了挪,闭口不言,只赶紧给他让位置。
这回,段沉倒没有再取笑她,只是坐到她旁边,慢声给司机报了个路名。
岑蝶刚到京市,对各地路名都还不够熟悉,随口问了句:“那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回家?”
她有些惊愕,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段沉揉了揉太阳穴,“唔,折腾了一天,不累吗?”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岑蝶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她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
在胡思乱想中,时间悄悄被拉长。
是夜,京市同海市一样,依旧还是车水马龙,不见消停。
进市中心这条路,偶尔还会有堵车情况,略显得有几分磨人。
大约五十多分钟后,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段沉低声同司机交代了几句。
再领着岑蝶上楼。
“进来吧。”
岑蝶换了拖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段沉这套房子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平层,哪怕外头天黑,站在客厅里,依旧能感觉到视野开阔,比之前她去过那个酒店式公寓更大。
但内装却是一样不近人情。
看起来冷冰冰的。
岑蝶站在原地,视线四下逡巡了一圈,轻声问:“这是你家吗?”
段沉正在摘手表,闻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喜欢吗?”
岑蝶点头,“挺大的。”
段沉:“喜欢就送给你,好不好?以后你不想住寝室,就住到这里来,出去买东西吃饭也方便。”
“……”
岑蝶愣住了。
送、送给她?
这套房子?
段沉这轻描淡写一句话,陡然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但事实上,岑蝶也不是很高兴。
她承认,因为和段沉在一起,自己变得矫情而敏感,还逐渐擅长脑补。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就算距离开始已经过去那么久,她依旧无法做到完全坦然。
就像中彩票一样。
巨大喜悦过后难免患得患失。
“……这是什么意思?”岑蝶干巴巴地问了句。
金屋藏娇吗?
段沉挑了下眉,朝她这边走过来,顺手捏了捏她脸颊,假意叹气,“就知道小蝴蝶要瞎猜了。我是想让你能在这里待得舒服一点,毕竟是陌生的城市。对吧。”
这话听着很是妥帖顺耳。
刹那间,岑蝶再没了迟疑,安安静静地倚进男人怀中。
段沉身上永远是那股薄荷清香,很浅很淡,凑近了才方觉好闻。
此刻,还混合了一点点万宝路的尼古丁气味。
岑蝶趴在他怀里,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衬衫纽扣。
她兀自喃喃道:“……还是不要了。感觉很奇怪。”
段沉轻笑了一声,“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反正,和她想象中那种恋爱不一样。
哪有上来就送房送车的。
又不是包.养。
段沉沉吟半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就听小蝴蝶的。小蝴蝶高兴最重要。”
“谢谢。”
顷刻间,两人各自沉默下来。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开始的。
一个亲吻,重新点燃了夜。
岑蝶身高一米63,比段沉矮了20公分还多,穿着居家拖鞋,得很费力地踮起脚尖,再仰着头,才能与他接吻。
不过,客餐厅装了岛台。
段沉轻轻松松地将她抱起来,三两步穿过空地,放到中岛台上。
位置瞬间倒转。
岑蝶低头去看他。
这个视角,加上头顶射灯光线斜斜打过来,愈发显得段沉五官深邃,眉眼精致。
雕塑一样。
完全找不到丝毫缺陷。
她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落到他眉头,沿着轮廓,一点点向下抚去。
段沉并没有阻止她,任凭她轻抚,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唯独呼吸变得急促几分。
目光有些隐忍意味。
气氛愈发旖旎。
岑蝶缩回手,低低喊了他一声:“段沉。”
“嗯。”
“段沉。”
“嗯。”
“段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