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昨天买好的营养品在客厅一滞,脚步转了个方向,走向茶室。
林饮溪放在家里的茶叶虽然不如茶馆品种丰富,但都是他平常饮用较多的,自然不会差。
“挑茶叶?”林饮溪凌晨回来的,此时一脸倦意站在茶室门口。
林惊棠眨眨眼睛:“送人。”
“谁?”
“江行砚的妈妈。”
“拿那个。”林饮溪穿着宽松的睡袍,骨节分明的手指虚点了下第二排的碧螺春,“送人可以,但要喝的话你得提前问舅舅。”
因身体原因,有些病人不能喝茶。
林惊棠拿下那盒茶叶:“谢谢哥,你去休息吧。”
他淡淡应了声,揉了两下她的头:“让张叔送你去。”
节假日路上堵车严重,林惊棠怕去晚了,提前打招呼。
戒糖失败:[太堵了,我可能会晚点到,你跟阿姨说一声。]
江行砚:[早知道我该去接你。]
戒糖失败:[你来了是能飞过去吗,还不是两个人一起堵。]
江行砚:[……我虽然不能飞,但是可以和你待在一起。]
江行砚姿态疏懒地倚靠窗边的墙壁,落在手机屏幕的目光柔和。
“在和那丫头聊天?”赵雅龄十多年来头回见他如此,不免好奇起来。
他收起手机“嗯”了声,语气轻淡:“路上堵车,要晚点才能到。”
赵雅龄笑道:“正常,毕竟是国庆假。阿砚,别急。”
动作滞了下,江行砚笑容无奈:“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雅龄伸指点了点窗户:“从八点你收到她启程的消息开始,平均十几分钟就要往外看。”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频率会那么高。
江行砚不像林惊棠,临到跟前也要嘴硬。他大大方方任目光落在窗外与光芒纠缠,声音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怀念:“快一周没见到她了。”
赵雅龄一愣,继而笑起来:“再等等。”
“我倒是见过林家的长子,是叫林饮溪对吧?”她问道。
江行砚知道这件事,公司和林饮溪的茶馆有合作。赵雅龄目前还在疗养过程中。公司的事情是交由他处理,他之前在合作企业中看到了林饮溪的红枫茶馆。
赵雅龄剥了个橘子,不知在暗示什么:“林家长子比起他父亲的狠辣有过之无不及,年纪轻轻就靠自己创立了一番事业,他家小女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这番说辞让江行砚无奈地笑出声。
要说起来,林惊棠的确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家里几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是怎么养出一只又傻又天真的小白兔。
赵雅龄很少见他笑,不免惊讶了下:“你笑什么?”
“您等下见到她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手机屏幕亮起。
江行砚接通电话,捞起旁边的外套,撂下句话匆匆推开门:“我下去接她。”
他向来彬彬有礼,与人交往处处保持风度,很少有这样急切的时候。
赵雅龄望向“砰——”的一声甩上的门,一时还无法接受养子在短短数日间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江行砚到一楼大厅,立刻看到站在墙边的女孩儿。纤瘦的身影在人群中也是一眼瞩目,绑着马尾的脑袋四处扫视,似乎对什么都好奇。
林惊棠对上他的视线,扬起白皙的手臂挥了挥。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林惊棠眨眨眼睛:“看望长辈,肯定不能空手来啊。”
“看望长辈。”江行砚低声重复,这四个字在他嘴里似乎具有别样的味道,“确实是长辈。”
这么长时间下来,林惊棠总算知道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坏心眼多得很:“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烦死了。”
林惊棠眯着眼睛瞪他,装出凶狠的模样:“我警告你,前几天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给我老实点。”
“行,我等着。”
快到门口,她紧张地抓紧江行砚的胳膊:“我有点害怕。”
江行砚眸光扫过被揽着的胳膊,嘴角扬起:“别怕,丑媳妇总要见婆婆。”
顿了两秒。
林惊棠炸了。
“你说我丑!!”
江行砚眸中笑意更深,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占了她便宜。
来之前林惊棠特意查了下赵雅龄,得知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女老板后,不免有些害怕。
但见到人才发现先入为主不可取。
赵雅龄十分和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说话做事总留有余地,不让人难受。
跟人打完招呼,她将余光看向身侧的男人,原来他身上温和的气质是这么来的。
林惊棠在生人前和平常不大一样,举止得体温柔大方,在长辈前便更是乖巧:“早先本就应该来看您,但当时身体出了些状况,后来也一直没有时间。”
“不会,你来我就很高兴了。”赵雅龄眉眼弯着,视线落在旁边的茶叶上,“这是你哥哥的茶吧,之前向他出价被拒了。”
她愣了下,没听哥哥说过。
似乎看出她的困惑,赵雅龄解释:“我和你哥哥的茶馆有商业上的往来。”
林惊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赵阿姨要是喜欢茶,下次再叫哥哥给您送。”
“你哥哥算盘打得精,不如你大方。”她说话处处替人考虑,没有接受也没拒绝。
林惊棠听出来了,索性岔开话题:“我来之前问了舅舅,他说这份淡茶对身体不错,但注意睡前尽量避免喝茶。”
赵雅龄颔首:“你舅舅也是医生吗?”
林惊棠懵了下。
糟,说漏嘴了。
还没等她找补,身侧一直没发话的江行砚缓缓道:“她舅舅是谢医生。”
林惊棠:“……?”
这你也知道?
第036章
树梢间已听不见蝉鸣声, 林叶的绿意还未褪去。这几日气温有所上升,不冷不热是最舒适的时候。
张叔将她送至养老院便回去了,林惊棠面无表情坐在车上, 将目光投向窗外。
内心挣扎片刻, 她还是别扭地侧过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是舅舅跟你说的吗?”
江行砚扯了下唇, 感受着旁边靠近的温度, 林惊棠试探的样子挠得他心痒:“不是,舅舅没有提过你。”
林惊棠丧气地垂着头, 嘴抿成条线,思忖着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一件事也没瞒过他。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我该好好感谢你。”前方路口的红灯亮着,他踩下刹车, 余光望向她揪着衣袖边的白嫩手指。
她眸光闪了下,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很尴尬啊,我今天都不想来见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行砚诚恳道:“不尴尬,很可爱。”
林惊棠瞪了他一眼:“是啊是啊, 掉马的又不是你。”
绿灯亮了,车继续行驶。
她犹豫着说:“后天我们家人要聚在一起过节, 你来吗?”
说完后,她又别过了头,耳垂泛起的红在夕阳下格外明显。
林家向来有中秋团聚的习惯,但因各自工作忙,有时难以碰上, 所以会根据时间调整。这次中秋恰好是林河的话剧开始巡演的时间, 便将团聚的时间往前调了。
原本林惊棠想着舅舅的事情暂时不要暴露, 没打算邀请他。
喉结滚动,江行砚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会有哪些人去?”
她眨眨眼睛,伸出手指开始扒拉:“我爸我哥肯定在,林河叔叔你认识,还有舅舅一家。”
黄昏灿烂的余晖攀附而来,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像是燃着的焰火。她认真数着与她关系最密切的亲人,而现在,她向他发出了邀请。
他终于明白,林惊棠前天晚上的话代表了什么。
江行砚拐了个弯,将车驶向另一个方向。
林惊棠懵着:“这条路不对吧?”
他没说话,下颌紧绷,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你走错了!”她探头左右看了眼,提醒他。
前方是临时停车位,江行砚停在最近的位置,解开安全带的瞬间身体覆了过去。
林惊棠没防备,身体被安全带束缚,挣扎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着。
这次比以往吻得都要凶,她以为是哪里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乖乖闭着眼睛,直到喘不过气才推了推他的胸膛。
江行砚没料到她这次会这么乖,攀上来的灼热挤压在心间几乎快要炸开。他往后退开点距离,不再掠夺,只咬着她的嘴唇厮磨。
灼烫的呼吸近在咫尺,清爽的柠檬染了淡淡的木质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柔软的唇瓣,身体却仍未退开,抵着她的鼻尖碰了碰:“那我要以什么身份过去?”
林惊棠缓缓睁开眼,撞入深邃的眼眸,下意识想躲,但身后已无路可退,只好垂着眼睛。
“你说呢,江太太?”压低的声音喑哑,故意勾着她。
耳垂的红更深了,像是已经成熟的水果,似乎咬一口就能溢出甜腻的汁。江行砚盯着红透的皮肤,凑了上去。
林惊棠身体一颤,呼吸都乱起来。
“别,别在外面。”她弱弱地发出反抗,声音都在发颤,“那边,有酒店。”
身体顿了下,江行砚退开距离,深邃的眼眸满是无奈和宠溺:“别乱想。”
林惊棠盯着他,眼尾勾出抹红,委屈地像是发出最后的诉求。
江行砚心里暗骂一声,声音隐忍而克制:“我不会强迫你。”
林惊棠沉默了一下,咬着唇:“如果是你,我不介意的。”
这句话在他还未平息下来的心间余火又填了把柴。
江行砚靠着驾驶座后背,心想不能再这么谈下去,于是嗓音低哑着岔开话题,将这件事翻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要他做男朋友的话的确是她说出去的,林惊棠困扰地想了半天,最后苦恼地问:“你觉得呢?”
江行砚喉头滚了滚,低笑着说:“不如把给我的特权延长一下。”
“延长?”
他字字说得缓慢:“嗯,延长到你成为江太太的那天。”
认真说起来,这种说法和谈恋爱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林惊棠喜欢钻牛角尖,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并不介意配合。
林惊棠听着这称呼,耳朵一烫:“你别再叫了。”
她没说别叫什么,但江行砚知道她的意思,轻笑着逗她:“你倒是霸道,只许你自己叫?”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霸道。
她皱着眉解释:“我那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他说。
车内沉默了半分钟。
林惊棠自暴自弃,觉得跟他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行吧行吧,但我还没到法定年龄。”
“没关系,我可以等。”看着她炸毛的样子,江行砚挑起眉,指尖愉快地在方向盘上敲着。
林惊棠想了想:“还有三个月。”
她竟然认真地算了时间。
江行砚倏地笑出声:“你真打算一到时间就跟我去领证?”
她耳垂又开始红起来:“谁要跟你去领证!”
到家门口,是林河开的门,家里大部分人都在,为后天的团聚特地提前几天将手上的工作完成,好空出时间。
“林导,我来送糖糖回家。”江行砚站在庭院门外,礼貌地打招呼。
林惊棠余光扫了他一眼,无语地撇嘴。
现在这副疏冷礼貌的模样和刚简直刚判若两人。
林河已经从林饮溪那里听说了,刚刚在客厅还在向林征讨要好处,说是为老林家搭桥牵线促成了两段姻缘。
而林征扯动嘴角,一句“怎么,你不是老林家的人?”给堵了回去。
林河在话剧排练过程中就很看好江行砚,觉得当时拉侄女去剧院学习的决定简直再正确不过。他拍拍对方肩膀,做出邀请:“来家里坐坐?”
江行砚摇头拒绝:“今天先算了,后天再来叨扰。”
林河愣了下,但很快收到自家侄女递过来的眼神,笑了两声:“好,那后天再见。”
“再见。”他微微颔首,看了眼快速摆摆手的林惊棠,眉眼弯起来。
送走人之后,林惊棠关上门,同叔叔回家。
林河纳闷起来:“你俩才在一起多久,就把人请回家了?”
她不好意思提这个,试图敷衍两句蒙混过关:“你刚刚不是也请人回家坐坐了?”
“这哪能一样,后天是咱们家团聚的日子你还不知道?”林河推开门,在玄关处换鞋。
林惊棠没理他,走了两步,往沙发上一扑。
老爸和哥哥坐在客厅的沙发喝茶,谢敬今天还有工作,要明天下午才能过来。
林征听见了他们在院子里的对话,此时眉梢紧紧拧着,家里氛围突然沉重起来。
林惊棠率先打破沉默:“我后天要带个人过来。”
老林同志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严厉的目光让人心颤。她有许多年没这样被老爸凶过了,下意识往林饮溪身旁凑近。
他太了解林惊棠的性子了,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和她妈妈一样固执又倔强。现在突然冒出个男朋友,相处了没几个月还要领回家吃饭,心里难免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