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被子弄去哪里了?”
听见这话,不远处正套上卫衣的男人看了她一眼,继而不急不慢地说:“医生说有螨虫,我扔了。”
“扔了?”
沈婧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一床大几百块钱的四件套,还没用过几回,他说也不说一声就给扔了?
“嗯。”
顾飞展眼中掠过一抹很淡的笑意,转身进了洗手间。
沈婧语几乎能看见自己银行账户上那哗啦啦变少的数字,肉疼地心都在颤抖。
“顾!飞!展!”
响彻云霄的女声在狭小的公寓里久久回荡,余音绕梁。
……
顾飞展提着早餐上来的时候,沈婧语还在气头上。
听见开门的声音,脸上戴着发箍的女人从卫生间里探出头,看见他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顾飞展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我被子弄回来,回头我就,就……”
揭开保温桶的盖子,顾飞展不以为意地问,“就如何?”
沈婧语拍脸的动作顿了一下,在脑海里搜寻了会儿,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这人的软肋。
半晌才憋出一句“回头我告诉靖岩去。”
想到自己人高马大的弟弟,沈婧语说完后还颇为自得地哼了一声。
却不知,这话正中顾飞展下怀,他手上动作一顿,薄唇不觉扯了扯,“行,吃完就给他打电话。”
最好,把他俩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沈靖岩,也让他早点做好昔日同窗变成未来姐夫的思想准备。
不过沈婧语并没有听见,后面那句话被水流的声音掩住了。
挑了个水晶饺出来,顾飞展用筷子夹着来到洗手间。
沈婧语正对着镜子检查脸上淡化了不少的斑痕,冷不防一个软嫩可口的东西递到嘴边,她愣了一下,随即撇过脸。
“拿走,我不吃。”
被子的事情还没解决,休想用糖衣炮弹攻击她。
顾飞展也不以为意,自己低头轻含住水晶饺,大手一伸,忽然一把拉过洗脸台前的女人,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直接将叼在嘴里的水晶饺嘴对嘴地喂了过去。
沈婧语哪里料到他会来这招,一时没有防备被迫将饺子接了过来。
酥软可口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她捂着嘴瞪向面前的男人。
“顾飞展你恶不恶心啊?”
她脸上还箍着发箍,顶上是一个粉色的蝴蝶结,白皙的脸还带着点淡淡的红斑,清丽的五官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鼓起嘴的样子却像极了一只河豚。
顾飞展弯了下嘴角,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睨了眼。
“又不是没吃过别的。”
轰——
沈婧语脸上温度迅速爬了上去,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那些旖旎的夜晚……气得拿毛巾甩他。
“你再说……”
顾飞展心情不错,任由她的湿毛巾摔在自己那件限量版卫衣上,还好脾气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出来吃饭。”
“你——”
望着若无其事走出浴室的颀长背影,沈婧语只觉得头疼欲裂。
就像用尽全力打出了一巴掌,最后却落在了绵软的枕头上,根本得不到预想中的回应一样。
软硬不吃,这小子怎么那么难缠?
明明想要有志气一点。
无奈昨晚没吃饭,一看见那满桌的早餐,肚子瞬间咕噜咕噜作响。
从精致的甜点到清爽的凉菜以及各式各样的营养小食……
沈婧语怀疑这人是不是从酒店带回来的自助早餐?
最后,到底忍不住诱惑,被某位弟弟哄着哄着竟然配着丰盛的小菜喝了一碗小米粥。
吃饱喝足,终于可以和他好好谈一谈了。
然而看到自觉收拾碗筷硬是不让她跟进厨房的男人,沈婧语忽然感觉自己原本坚定不已想要和他撇清关系的念头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人家大晚上的冒雨跑过来送自己去医院看病,又彻夜照顾了自己一晚,早上还特地打包了十分符合病号口味的早餐上来,现在又是擦桌子又是洗碗的……
顾飞展洗完碗出来,就见某个小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向自己。
将水杯放在桌上,一盒药和一瓶药水被推到了她面前。
“吃药。”
沈婧语只看了一眼,便飞快移开了眼睛。
“都好差不多了,就不用吃药了。”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顾飞展视线在她脸上一顿,了然道,“甜的。”
沈婧语还是不看那药,清了下嗓子端起脸道,“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说着站起身,然而脚步还没挪动就让人给拉了回来。
“药到病除,听话。”
沈婧语十分不习惯他这种哄小孩儿似的说话方式,明明比自己还小三岁,装得多老成似的。
她瞪了他一眼,端起姐姐的架势。
“我说不吃就不吃,你管我。”
顾飞展看着面前女人赌气似的小脸,忽然想起以前沈靖岩和他说过的话。
他家姐姐有过晕药的经历。
小时候有两次看到弟弟吞药片的场景当场晕过去之后,从此沈婧语一般能不吃西药就不吃西药,宁愿去熬那味道古怪的中药。
呵,之前吃避孕药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干脆?
顾飞展眸光暗了暗,默默起身,去厨房里拿了把汤匙过来。
“顾飞展你干嘛……”
“我跟你说不吃这个……”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啊……唔……”
确定将汤匙里的药一滴不漏地喂进她嘴里后,顾飞展满意地收回了舌头。
两人嘴里都是呛人的药味,沈婧语被他抱在怀里,整张脸都红了。
嘴唇相贴,柔软温暖的触感。
顾飞展忽然就不想放开她了。
两人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亲近……
于是他抱紧了她,复又低头亲了过去。
沈婧语本来都松了口气,冷不防他忽然又亲了回来,嘴里的口气都被他掠走,头脑渐渐有些发昏。
空气中的温度也跟着升了上去,连睡衣的扣子都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
顾飞展感觉有点儿燥热,心里却想要得更多。
沈婧语昨晚才烧完,早上又和他斗智斗勇了半天,这会儿早已没什么力气。
只能被动地瘫在男人怀里,任他热烈地亲吻。
“嗯……”
顾飞展眸光暗了暗。
正想抱起她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第34章 (二更)
“您好,我是爱家家政公司的。”
门外的钟点工敲完门又等了好一会儿,房门才缓缓打开。
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四十几岁的钟点工服务过那么多家,还是第一次看到相貌这么出众的男主人。
虽然气质略显清冷,一双桃花眼也带着明显的疏离,但那脸型、那五官轮廓生得真是好啊。
目光在他身上不由停得久了点。
直到一道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家政公司的?”
不知是不是不满被人这么直直盯着看,年轻男人眉眼间似乎带了点儿不耐。
钟点工回过神来,连忙端起最职业的笑容。
“您好,我是爱家家政公司的,请问是您在我们公司下单的吗?”
屋里的沈婧语刚整理好身上的睡衣,便听见一道陌生的中年女声自门外传来。
她愣了一下,家政?走错了吧?
门口的顾飞展往旁边让了让。
“进来吧。”
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实在太过明显,钟点工套上鞋套进门,目光再不敢往他身上乱瞟。
“先生您要打扫的是这间屋子吗?”
“嗯。”
顾飞展抬手朝屋里指了指,“房间、卫生间、阳台和厨房,都要扫干净。”
“好的。”钟点工应道。
“一天时间够吗?”顾飞展问道。
钟点工打量了眼并不十分大的空间,其实屋子里保持地很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平常也是个爱清洁的,连忙收起敷衍的心思,斟酌了一下才答,“够的。”
刚说完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自屋里走了出来。
皮肤白皙,模样出挑,和男主人看起来很是相配,就是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家政公司?”
沈婧语一脸莫名地看向穿着制服的钟点工,“阿姨您走错地方了吧?我没有下单,我这儿是一号楼,二号楼在那边……”
“是我叫的。”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你叫的?”
沈婧语眼睛一瞪,望向不远处的顾飞展,“你叫家政来干嘛?”
顾飞展却不想解释太多,只朝她微扬了下下巴。
“去换套衣服吧,阿姨要开始收拾了,今天我们去别的地方。”
沈婧语:“……”
你确定没搞错?
就她这三十几平的小空间,平时注意保持的话自己打扫个一天也就差不多了,哪里用得着请家政。
顾飞展对她暗示的眼神视若无睹,推着她的肩膀往里走,“别影响阿姨干活。”
“顾飞展!”
当着钟点工的面,沈婧语也没办法和他吵,特别在得知他已经预付了两百元的费用时,更是肉疼地差点捶胸。
“你钱多是吧?”
一直到下楼后看见那部久违的宝马X5,沈婧语再也忍不住,指着车身便念叨了起来,“就算你开这个车也不能那样浪费钱啊。两百元,你知道我加班一小时才多少钱吗?我那屋子我自己都能收拾,干嘛要请家政阿姨过来搞。还有我那床你被子,说扔就给我扔,顾飞展你真要气死我……啊!”
面前小女人絮絮叨叨的,顾飞展也不和她争辩,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直接将人按了进去。
沈婧语被塞进车厢里,气得抬手拍门。
“顾飞展,谁让你给我叫家政了,我自己能收拾,一天两百元,你是钱多烧得慌吗?”
顾飞展绕到驾驶座躬身上车,倾身帮身边女人系上安全带。
“病得不够惨,还是有力气没地方使?”
扣好安全带,他抬眸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
“真有那点力气,拿到该用的地方使不行?”不知道每次是谁一直抱怨累的。
沈婧语被说得老脸一红,气得抬手捶他,“和你说正经呢,少跟我扯有的没的那一套。”
行,要说正经的是吧。
顾飞展抬起手,指节分明的大手在她头上毫不客气地揉了揉。
“医生让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不想吃药的话就乖乖听医生的,知道吗?”
语气就像在安抚机构里那些不配合的小朋友。
沈婧语拉开他那只作怪的大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不是螨虫过敏,家里一直都有固定打扫卫生,哪里来的螨虫?而且我是那天整理档案室回去后才过敏的,应该是粉尘导致的,跟家里没有关系。你让家政公司把单撤了吧,别浪费那个钱了。”
顾飞展不为所动地睨了她一眼,“人都来了,怎么撤?”
沈婧语被她问得语塞,想起他不经过同意就把自己的被子扔了,一把火顿时烧了上来。
“你又不是我的谁,用得着你跑到我家里来多管闲事?”大几百块钱,说没就没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家里有矿可以大手大脚吗?
听了这话,顾飞展不怒反笑。
淡薄的视线扫了眼窗外再回到她脸上,轻嗤了声,“偶尔让自己轻松一下怎么了?你就那么喜欢干活?在宋家给人当了几年老妈子上瘾了?”
几乎刚说完,顾飞展心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面前女人的眸光迅速黯淡了下来。
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她那副无所不能把自己当成女强人一样的生活态度,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能一个人扛下来。明明病得那么厉害,却连个求助电话都不给他打,要是他昨晚不来找她,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好歹两个人也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真的说放就放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本想借机好好训斥她一顿,可是听见她那句喃喃自语的“是啊我就是个老妈子”时他的心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沈婧语没有看他,视线落向阳光下的路面,脸上一片怅惘。
“可我从小到大都这样,你让我怎么改?”
她的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外地做小生意,爷爷奶奶早逝,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依靠的大人。头几年父母不仅没赚钱还欠了不少债,寄给姐弟俩的生活费更是少得可怜。作为姐姐的她,被迫早早成长起来成了一个小大人,一分钱掰成两分花,每天上学之余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服乃至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久而久之,很多习惯都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养成,就算后面家里条件渐渐好了,在花钱的时候依然会计较。之后碰上宋昊承,追在他后面跑了几年好不容易才嫁给他,更是一心一意为他洗手作羹汤。
只是不同于弟弟对于姐姐的心疼体谅,宋家人早已习惯了她的付出,习惯了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由她处理,后面甚至觉得那些都是作为宋家媳妇的她所应该承担的。
照顾丈夫,伺候公婆,帮衬小姑……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女性,竟然活得比古代的妇女还要卑微。
最可悲的是,就算付出了那么多,最后还落了个老公出轨离婚的下场。